诺大的皇宫就像金色的鸟笼,虽说宫里只有太后,并水泓和两个孩子,即没有杀伐纷争,也没有阴谋诡计,黛玉在怀孕之后仍然觉得烦闷,推开窗子,一眼望见的就是院子里高大茂盛的树木,还有那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花卉,一成不变的景色,没一点新意。舒残颚疈

像坐在井里的青蛙!只能看到头上那片天,偶尔几只飞鸟给天空增添了几许色彩,黛玉感叹着,还是在宫外好。

太后和水泓一切都由着她,按说她该知足的,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呢,身边已有了朝阳,腹中还有一个小宝贝,她应该没有精力去思考其它的才对,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怀念曾经的自由时光。

一手抚腰挪动着脚步来到庭院里,刚刚坐下没有半刻钟,就有两个嬷嬷过来说道:“回皇后娘娘,春天风大,出来散会儿步也罢了,还是回屋里歇着的好,一旦着凉,奴才们可吃罪不起。”

黛玉听了直皱眉,但因为是太后派来服侍的也不好说什么,李嬷嬷刚刚踏出房门,见此情景,连忙呵退老嬷嬷,说道:“屋子里太闷了,你们不用蛇蛇蝎蝎的,皇后娘娘心里有数,不过出来坐坐,哪儿那么罗嗦。”

其中一个说道:“奴才们天天去回太后的话,错个一星半点的,太后可不依呢,又要怪奴才们不会服侍,皇后娘娘想走动,尽可以在屋子里转转。”

雪雁刚好端了一碗参汤出来,听此言说道:“屋子里家俱摆的哪哪儿都是,哪有庭院里辽阔,树也绿了,花也开了,放眼一望尽是好景色。”

那嬷嬷说道:“雪雁姑娘教训的是,虽说春天景致好,可也有好些个小虫子,咱们防不胜防的,皇后肚子里的可是太后的宝贝,半点错不得,屋子里若嫌散步挪不开脚,有些暂时用不着的,可以先退到库房里,地方不就大了。”

“这雪雁就不明白了,太后是派嬷嬷们来服侍皇后的,还是来对钟粹宫的摆设指手划脚的。”

李嬷嬷一听这话有些重了,连忙呵退两个嬷嬷,雪雁犹不算完:“既然院子里有小虫子,娘娘不管是散步还是偶尔坐坐都不安全,瞧着两位嬷嬷闲来无事,莫不如带几个丫头捉捉虫子,也好让娘娘放心赏花,太后知道了也必定安心。”

老嬷嬷们心知碰到了刺儿头,也就不再多言。冰湖过来提醒道:“再不好,也是太后派来服侍的,不过话多了点,其实也是一番好意,你这样一闹,她们告到太后那里去,太后会误会娘娘的。”

“是我骂她们,为什么误会娘娘?”

冰湖一撇嘴,雪雁立时会意,低下头不悦道:“我是嫌她们烦,本来娘娘闷在宫里,就心绪不宁,天天还来劝这个劝那个的,在院子里坐一会儿都不得安生。”

黛玉听几人拌嘴,早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抬腿就向后走,老嬷嬷们等急忙跟随,黛玉回头说道:“就只冰湖和雪雁跟着吧,李嬷嬷去瞧瞧她们,方才受了委屈,每人赏十两银子。”

李嬷嬷转身去了,雪雁听黛玉说那两人受了委屈要奖赏,心情顿时沉闷,眼泪都掉下来,黛玉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道:“雪雁,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奴婢不知。”

“论懂得照顾别人,你比不得紫鹃,紫鹃的心可比你细多了,她知道如何权衡各个主子之间的关系,与谁相处的都好。”

雪雁一心一意跟随在黛玉身边,听此评价不禁悲从心中来,哭道:“奴婢自然比不得,但娘娘受委屈,奴婢也看不得。”

黛玉停下脚步,亲手为她擦泪,笑道:“哭什么,自出了贾府,我的眼泪越来越少,你反倒爱哭起来。雪雁,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够忠诚,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一片丹心只为我。”

雪雁破涕为笑,听黛玉又道:“那两个嬷嬷整日守着,没完没了的劝谏,其实--我也烦,可是又不能完全抹杀,总要顾全太后的颜面,你说对不对。”

雪雁点点头,说道:“奴婢再不与她们冲突了,方才刚熬好的参汤,娘娘也没用,现在去热了来。”

冰湖见雪雁走开,才道:“太后虽是好意,娘娘若不舒适,莫不如直说更好,省的天天看着心烦。”

黛玉想了一会儿才道:“直接退回去乃是下策,冰湖,李嬷嬷是太后先头派来服侍的,我瞧着她是个极聪明的人,话也不多,又经常去回太后的话,你只装做与雪雁争执,想法子让李嬷嬷把话透过慈寿宫去。”

“奴婢明白。”

“传个话到宫外,告诉王莫,让他进宫求亲。”

“娘娘的意思是?”

“倒不为今天的事,雪雁比你和晶绿大的多,今年都二十二岁了,不能再耽误下去,她这个性子,让她嫁出去,才是保全了她。”

冰湖懂了,很快当日的争执由李嬷嬷传回到太后耳中,太后一拍桌子大怒:“让她们去,是因为她们有经验,是为了去帮忙服侍皇后的,怎么还处处管制,干涉起钟粹宫的日常事务来,连皇后在院子里稍坐一会儿都要限制,真是胡闹。”

有了太后的允诺,李嬷嬷便命人带走了二人,黛玉自此耳根清静了许多,雪雁得了冰湖的主意,亲自过慈寿宫去向太后请罪,反被太后奖励了一番,夸她忠心侍主,不懂奉承谄媚,赏了好些东西。

王莫进宫求亲,黛玉代替雪雁允诺,只等定下日子便可娶过门,王莫便回江南去接王嬷嬷一同进京商议婚事,一转眼到了五月,黛玉怀孕已近九个月,肚子虽没怀朝阳时大,走动却比那时费力的多,不论是太医还是老嬷嬷都解释不通,只能归结于,皇后生下一胎之后,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就怀上第二胎。

其实上次怀朝阳时,每日奔走,过着田园般的生活,偶尔还帮忙种菜,做点活计,一路从京城到江南,四处游玩,开开心心,身子才健健康康,也有体力,自怀了这胎之后,一直闷在宫里,本想去宫外住着,又因太后不放心而放弃,再加上黛玉盼着是个男孩,心思也重了一些。

还没到日子,黛玉已经感觉腰酸背痛,肚子沉甸甸的直往下坠,莹萱朝阳姐弟俩个,早被太后接到那边去教养,黛玉按着先时的习惯仍在坚持走动,却因腰太酸而停止,水泓也无心国事,每日陪在身边,期盼着肚子里的孩子早些降生。

太后将太医和李嬷嬷召到一起询问,李嬷嬷说道:“皇后今儿一早已经见红,该是快了,只是孩子到现在也没入盆。”

“不是还有些日子吗,方医正,你说是个小公主,那该延后才对,这离你们计算的日子提前了二十天呢。”

“太后容禀,微臣也在尽力拖延,可是方才诊脉,恐怕是等不了多久,腹中胎儿横在肚子里……”

太后惊恐的睁大眼睛,问道:“你说什么?不是早转过来了?”

方医生与李嬷嬷跪倒在地,李嬷嬷说道:“先头胎位不正,奴才每日帮助转动,前些时候胎位已正了过来,娘娘也很高兴,正窃喜着,不想方才方医正诊脉说觉得异常,奴才与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一摸,才知道小公主的头又转到一边去了。”

太后的脸色越来越白,横生若弄不好,是两条命啊!

到了晚间,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黛玉也开始有些微的阵痛,虽然不懂也觉得有些不正常,对陪在身边的水泓说道:“肚子疼的,怎么跟生朝阳时不同,绞着劲的疼,肚子坠的厉害。”

水泓忙叫嬷嬷来检查,李嬷嬷摸了摸笑着说道:“皇后放心,还得一会儿呢,先见了红,疼的自然不同。”

李嬷嬷经验丰富,黛玉也就信了,水泓跟着出来,见李嬷嬷和方医正皆苦着脸站在一边,便知不好,定了定神,对两人说道:“眼下还没到生产的时候,若到时果然生不下来,你二人心里要有谱,看皇后有危险,就毁了肚子里那个孩子,一切后果朕来承担。”

阵痛一阵接着一阵,肚子涨的越发厉害,可是孩子就是不往下走,黛玉也顾不得什么,唉哟声此起彼伏,太后在外间听的坐不住,不停的搓手。

“这都六个时辰了,怎么还……”

方医正端着刚熬好的汤水进来,令丫头们端进去才道:“把这汤让皇后娘娘进下,能补充些体力。”

正说着,李嬷嬷匆忙跑出来,对太后和水泓说道:“娘娘羊水已经破了,可是孩子就是不肯往下走,方医正方才施的针作用不大,这可怎么办。”

水泓带着方医正进去,此时黛玉已经疼的分不出眼前是谁,方医正再施几针,李嬷嬷喜道:“天老爷,转过来了,快,娘娘快用力。”

“娘亲。”

太后一看,是莹萱领着朝阳来了,正想训斥胡闹,只见两人全身上下皆被雨水淋透,又觉心疼,朝阳不管不顾只想往里冲,无奈众人拦着,朝阳大喊:“妹妹。”

这时雨声渐小,莹萱往外一瞧,只见天空渐渐清朗,不大功夫,阳光便透过云层露出脸来,一道彩虹悬挂在山头,眩目极了。

水泓在屋里给黛玉鼓劲,太后在屋外祈祷,朝阳一声声的叫着妹妹,这时只听里屋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唤,接着便没了声音。

太后吓的不轻,忙往里走,刚刚转过屏风,就听见水泓念叨着:“玉儿,再不生了,再也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