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起更,正在批阅奏折的水泓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放下手中的奏折,望着门口的方向,是小春子,手里捧着托盘向着他缓缓的走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嫔妃的绿头牌。

“皇上”小春子将托盘高举过头,供水泓挑选。水泓瞧也不瞧,说道:“撤了吧,朕今晚住这养性殿。”

小桂子在一旁劝道:“皇上已经好久没翻牌子,太后知道又要怪罪奴才们不会伺候。”

水泓听得小桂子搬出太后来,知道明天太后就要从佛堂出来,到时必定会查看起居注,水泓暗暗算着日子,问道:“记档的人你都嘱咐了吗?”

“皇上放心,奴才都办好了,太后在佛堂这半个月,起居注上记着:贤德妃两次,纯妃一次,敬妃一次,佳妃一次,奴才瞧着这样也算说的过去,皇上看呢?”

“就这样吧”水泓继续批阅着奏折,恰恰这一本是贾政上的折子,由贾政不由得又想起了黛玉,不知道她咳的好些了吗,燕窝可吃了没有。

不多时候,奏折便已批完,水泓走出殿外,看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今天是十六,月亮格外的圆,格外的亮,小桂子看皇上心情似乎不佳,建议道:“不如奴才把贤德妃娘娘宣来陪着皇上聊聊天呢。”

水泓说道:“有什么好聊的,贤德妃十几岁就入宫了,那会儿她根本就没见过林姑娘,不过是省亲的时候见了一面,又说不上几句话,能有多深的了解。”

“今儿晚上抱琴姑娘还来问过呢,奴才说今儿皇上忙着批奏折,怕是没功夫过去和娘娘一同晚膳了。”

水泓对小桂子的回复非常满意,和贤德妃一同用晚膳,主要是为了知道黛玉在贾家的事,孰料贾妃除了在省亲那晚见过一面之后,再没见过黛玉本人,对她的事也知之甚少,水泓又不好深问,这两日便一直闷闷不乐的。

“太医那里对林姑娘的病情怎么说?严重吗?”

小桂子突然跪了下去,水泓一惊,忙道:“她的病不好吗?是什么疑难之症?”

小桂子看皇上着急的样子连忙回道:“回皇上,奴才没办好差使,接连问了几位太医,都说没给林姑娘瞧过病,经常出入贾府的王太医又告假回乡,下个月才能回来。”

水泓松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吧,看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也许是先天体质不佳,并没什么大症候,唉,若是能再见上一面就好了。”

小桂子跟随皇上身边多年,第一次瞧见皇上为情所苦,想来这林姑娘确实迷住了皇上的心,跪在地上想了想,才终于下了决心,从身上掏出一张厚厚的纸来,呈了上去。

水泓并未接过,问道:“是什么”

小桂子展开纸张,水泓望去,明显是一副地图,小桂子说道:“皇上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便粉身碎骨也报不了皇上待奴才的恩,这是奴才命人私自绘制的贾府地图,靠东边就是贤德妃娘娘当日省亲用过的园子,据说林姑娘就住在园子里,住处已经标好了,皇上若想见林姑娘,奴才立刻派人去办。”

“胡闹,谁准你这么做的。”

小桂子连忙磕头,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泣道:“奴才不忍皇上受这相思之苦,这两日皇上茶饭不思,连夜里也睡不安稳,奴才是总管太监,理应为皇上解忧。”

水泓一把抽出小桂子手中的地图,问道:“地图你绘了几份。”

“回皇上,就这一份。”

“没朕的命令,不许去聒噪林姑娘,对她朕确有爱护之心,只是…唉…”水泓又一次叹气:“若是朕先遇到她就好了。”

“奴才错了,请皇上责罚。”

“你一心为朕,只是过于急躁,也罢了,伺候朕更衣吧。”

“奴才遵旨。”

已经过了二更,黛玉却仍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身体越来越差了,晚间若能睡上两个时辰都是好的,因怕搅的丫头们也没法入睡,黛玉已经有好一段日子独寝,晚间即使想喝茶也极少叫人,紫鹃雪雁都明白黛玉的心思,知道姑娘怕给她们添了麻烦,便在临睡时将茶水暖着,以备半夜时黛玉睡不着好饮用。

即睡不着,黛玉索性翻身下床,披上一件起夜的厚衣裳,在屋里慢慢走着,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外间,两个丫头都已睡的熟了,黛玉羡慕的眼光围着二人打转,曾几何时也睡的这么好过?

推开窗子,一阵凉意袭来,十六的月如此明亮,这样的好月,本想做首诗的,可脑子里乱的很,连一句都想不出来。

白天三妹妹来坐了一会儿,话里话外的问着她,什么时候结识了北静王爷,黛玉说第一次见面,但探春仿佛不信的样子,让黛玉觉的有些难过,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罢了,倒弄的姐妹之间也猜忌起来。

不知宝玉从何处听说此事,兴致勃勃的来问她对王爷的印象如何,又将水溶夸赞了一番,说王爷温文尔雅,又没架子,极好相处的。黛玉气的不行,又不能和宝玉提起水溶的话,自已只在一边哭着,倒把宝玉吓了一跳,以为又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她,百般哄着,黛玉只是哭个不住。

呸,北静王爷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见色起意的小人罢了。

想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自已胡乱擦着眼泪,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黛玉吓了一跳,手中的帕子掉到了地上,并退后了两步。

仔细听着,又似乎没什么声音,黛玉上前顺着窗口向外望去,除了月影,树影,花影,并无他物,唯一入耳的只有风声,黛玉自嘲的笑笑,便真的有人又有什么好怕,这潇湘馆中并无他物,最多的就是书,再没听说有盗贼惦记这些的。

关上了窗子,黛玉躺回**,仿佛又听到了悠悠的叹息声,黛玉将被子蒙上了头,想着,这美丽的夜,连花草都和人一样有了烦心事。

望着那关的严严的窗子,水泓从暗处走了出来,强迫自已忍住进屋与她见面说话的冲动,是想睡觉的,可还是没忍住,避开太监们,带着那张地图自已摸了来。

非常幸运的,见到了她的人,这么明亮的月,将黛玉的容颜看的清清楚楚,只是她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