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个一个在宫内不安,一个在宫外发愁,王夫人一身狼狈像,又不能拒绝薛姨妈的来访,只好请了进来,丫头们献上茶便退下了,薛姨妈见着这等模样忙问是怎么了,王夫人边哭边诉说着自已的委屈。

薛姨妈上前看了看眉毛,说道:“别处没什么伤吧,弄这流海倒显的突兀,莫不如用那眉笔描上一描,也别画的太重,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不比这样好些,也能遮掩的过去。”

王夫人正为自已的滑稽模样苦恼,当时只想着怎么遮住这丢人的地方,也没多想,便叫丫头一剪子下去,剪出一个流海来,遮倒是遮住了,就是不太符合身份。

还是薛姨妈的主意更好些,老姐妹两个坐到镜子前,薛姨妈亲自为王夫人画眉,又扑上些粉,说道:“你瞧,是不是看的不明显了。”又帮着王夫人梳了一回头。

王夫人心有愧疚,拉着薛姨妈的手说道:“这次的事可真把我给吓着了,好在贼人只弄坏些东西,若是想要我的命,这会咱们姐妹就见不着了。”说着又哭起来。

薛姨妈原是为着要债来的,看她哭成这样,倒不好马上就提,问道:“姐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吗?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王夫人说道:“我也想来着,恨我的人倒也有,像那赵姨娘巴不得我死呢,可她那点本事我还不知道,绝不是她。”

薛姨妈说道:“姐姐,论理今儿个出了这事,我不该提的,我们家里的事,姐姐都清楚,蟠儿的事妹妹也不再奢望了,杀人偿命,又有什么法子,原指望着钗儿能嫁给宝玉,我也算有个半子,如今看来也不能够。”

听了这话,王夫人更觉愧对薛姨妈,说道:“这事都怪我,妹妹再等等,还有争取的机会,如今老太太已经同意娶进宝钗,只是个身份的问题还没解决,我也想好了,等我恢复恢复,就进宫求娘娘,就算是给娘娘下跪,也一定要全了咱们姐俩的心愿。”

“也罢,那就再信姐姐一次,若是不能成就金玉良缘,我就招个上门女婿,我们薛家那一大摊子家业总得有人继承啊,钗儿转过年就十九了,可不能再耽误了,另外还有个事想跟姐姐说,这些年来,姐姐常从我那周转些银子急用,咱们姐妹情深,也从来没催讨过,如果咱们两家结不了亲,该两清还是两清的好。”

原来薛姨妈今天来是为着这事,王夫人一直以为她是听说这里出了事来安慰她的,还感动的哭个没完。好象确实从她那拿过些银子使用,薛姨妈从没提过,还以为她不要了呢。

早不要晚不要的,偏偏她这里刚刚遭了贼,薛姨妈就来要债,这可不是故意的吗?

所有的首饰值钱的,不值钱的全都坏的彻底,银票也一张都没剩下,如今身无分文,如果真的不能娶进宝钗为正,到哪去给薛姨妈找银子呢?

突然王夫人的脸色变的苍白起来,当时只顾查看匣子里的银票,那块通灵宝玉呢,明明是放在一起的,天哪,玉哪去了?难道那一晚来的不是活人,而是黛玉的母亲?

黛玉回了潇湘馆后,手里虽然拿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也在纳闷王夫人的遭遇,这贼人偷也好,抢也罢,不过是为财,怎么还会要一对眉毛,紫鹃近前说道:“老太太那里传过话来了,叫姑娘们这几天不用去太太那里请安了。”

黛玉点头答应着,雪雁笑道:“太太是羞于见人吧,紫鹃姐姐,真的连眉毛都没有了吗?”

紫鹃瞪了她一眼,说道:“虽是在咱们自已屋里,你也小声点吧,太太倒霉,怎么还把你乐成这样子。”

雪雁只是笑着,脚步轻快的到处擦擦抹抹,嘴里还哼着小曲,该,让你就知道欺负姑娘,沐公子干的漂亮,一会儿找到冰湖,两个人找个背人的地方好好笑他一场。

黛玉的眼睛一直看着雪雁的得意模样,这丫头一定不正常,心里又惦记宝玉,因叫紫鹃过来说道:“你去看看宝玉回来没有。”

紫鹃答应着去了,雪雁见姑娘眼神不对,拿着抹布也想跟着出去,黛玉说道:“这里还没擦呢,你要去哪?”

雪雁只得过来擦拭着柜子,黛玉双手拄起下巴,看着有些慌乱的雪雁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快从实招来。”

“我能知道什么啊?”

黛玉笑道:“你自来就不会说谎,还想瞒我吗,昨儿个咱们这里才丢了药材,今儿一早太太那里就出了事,你又私自出去见了那个人,我看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雪雁嘿嘿的笑着,关上了房门,来到黛玉身边说道:“姑娘不觉得解气吗?虽说我没见到太太的模样,单凭想像也能想的出来,一定挺惨的是吧。”

黛玉回忆起王夫人的模样,扑哧一乐,又连忙忍住了,雪雁笑道:“姑娘明明就是开心的,何苦憋着,除了沐公子,谁能有这样的神通,听说太太的院子里如今空空荡荡的。”

黛玉说道:“虽说舅母那样对我,可见她真成了那样还是心有不忍,再怎么说她也是宝玉的母亲,好在没有伤了她的性命。这次又欠了沐公子的情,你知道我最不愿意这样的,每次喝药都会想起,他待我的好处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啊。”

还有那个让人想忘也忘不掉的吻,应该忘记的,可越想忘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越清楚,每次他出现,心中都深感不安,而且他看人的时候,眼睛总是直直的,一点都不懂的回避。

雪雁意外的发现姑娘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红,贴到身边小声问道:“沐公子真的是个好人,姑娘当真不动心吗?”

黛玉挥起手中的帕子直打到雪雁的身上,啐道:“你胡说什么,我已是待嫁之身,若有异心,不是要天打雷劈吗。”

“好吧,好吧,反正我觉得他比宝玉好。”说完雪雁拎着抹布晃晃悠悠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黛玉悠悠的叹了口气,沐公子好又如何,从来也没听说过,女子可以自已选择婚姻的,况且宝玉待她又好,又细心又温柔,还会体贴人,性格模样都好,难得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脾气秉性都十分熟悉。

黛玉用力甩甩头,想把水泓的影子自脑海中甩出去,拼命的想着宝玉的好处,可一想到宝玉,宝钗的影子又冒了出来,经过了这么多事,黛玉开始仔细思索着自已的未来,若是真的与宝玉有缘无份,莫不如离开贾府,可天下之大,能去哪呢?

紫鹃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黛玉揉着头发的情景,连忙奔上前来,问道:“姑娘怎么了,是头痛吗?”

黛玉回过神,见是紫鹃,说道:“不是的,见了宝玉吗?”

“二爷早回了,说是去给太太请安,太太没见他,反而撞上了老爷,被叫过去训斥一番,说二爷只知道玩,书都耽误了,还说这些日子也没见二爷交些字上去,等去了老太太那里,姑娘又回来了。”

“舅舅又说他了,宝玉这会正在拼命的写字吧?”黛玉心中为他着急起来,一边想着,已站起身向书桌处走去。

“姑娘猜的真准,本来想多说上几句的,袭人在一边晃来晃去的,看着让人心烦,我就回来了。”

黛玉在书桌前坐下,想起前年也帮他写过的,却是老油竹纸上临的钟王蝇头小楷,那会子时间充裕,慢着点也无妨,这次不定舅舅什么时候就要查看,还是写正楷更容易些。

紫鹃跟在黛玉身边多年,一看黛玉抽出纸来,便知姑娘又要帮二爷写字了,连忙来到身边研墨,笑着道:“姑娘和二爷还真是心有灵犀,二爷说别让姑娘累着,写几个字就起来活动活动,总是低着头,脖子会发酸的。”

黛玉会心的一笑,雪雁说沐公子好,她也承认,可她和沐公子说话时只觉的紧张,心跳加速,完全没有从容的时候。宝玉就不同,在他面前哭也好笑也好,都是极便宜的,也不用觉的害臊。

安安静静的写了一篇字放在一边,低头看见垂在腰间的玉佩,顺手解下来把玩,紫鹃笑道:“姑娘自打得了这块玉佩,常常握在手里,这玉有什么好处吗?”

“我也不知道,原来只是觉着好看才选了它,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真希望我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可惜只有一个,若是一对就好了,你来试试,越握越觉的暖,心中只觉的宁静。”

紫鹃接了过来,也想像黛玉一样握在掌心里,突然手心觉的奇烫无比,连忙松开手,多亏黛玉接住,差点掉到了地上,紫鹃张开手给黛玉看,手掌心竟然红了一片。

黛玉放下玉佩,急忙扯着紫鹃到了水盆边,将紫鹃的手按到了盆里,着急的问着:“可好些了吗?明明只是温热,怎么你和宝玉都会觉的烫呢。”

在凉水里浸了一会,紫鹃才觉好过些,看着姑娘的眼圈都红了,忙道:“姑娘,紫鹃没事的,大概这玉认生吧,看来姑娘是这玉一辈子的主人呢。”

黛玉勉强的笑笑,把玉佩重新戴回到身上,心思却已飘向远方,那块通灵宝玉究竟被宝玉丢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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