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泓半倚半坐着,炕边的小桌子上满满的摆放着奏折,拿起一本写了几句批语,放下后再瞧瞧窗外,都一天过去了,小丫头怎么还不来看他,太后又一次遣了人询问他的病情,他让小桂子故意将病情说的严重些,蕊珠回话时,一定会当着黛玉的面说,按理说,她早该来的。

各宫主位倒是来请安,他又不想见,最想看见的那个身影又见不着,她不会真的生起气来了吧?

水泓很郁闷,病是为她得的,她若不来,不是白病了吗?昨天热身子被冷风一吹,回到殿里又打了几个喷嚏,水泓灵机一动,这病来的太是时候了,伽蓝和灵儿若是吵架,伽蓝只要一病,灵儿保准心软,也就顾不上再计较什么。

吩咐小桂子叫了方医正过来,请过脉后,方医正说道:“皇上的底子好,稍有些着凉,吃两丸药发发汗就好。”

水泓急了,两丸药就好的病自然是没大碍的,一把将被子掀开,方太医忙道:“皇上不可,刚捂出汗,伤了风不是顽的。”

小桂子揣摩皇上的意思,拉着方医正到一边说道:“皇上是想小病一场,只要无伤大雅就好,太医尽管开药,我们这里正常熬,皇上又不用吃,但要把皇上的病情借太医的口宣扬出去。”

方太医这才明白过来,虽然不知皇上所为何事,还是装模做样的将病情重诉一遍,只是加重了几分,水泓的脸色这才缓合下来,五六十岁的人了,还不如小桂子晓事。

太后来看他时,他正在院子里练功夫,听说太后銮驾到了,连衣裳也来不及脱掉,便躺到了被子里,满心以为能看到黛玉担心的目光,谁料只有太后一人。

黛玉比较特别吗?还是他在她心里一丁点位置都没有呢?

望着儿子失望的目光,太后什么都明白了,没有黛玉,他也懒得再装,一只手伸出来抚着额头。

“怎么,不愿意看见我?听说你病了,我可是急三火四赶来,你就给我看这么张脸?”

“黛妃呢?”

“在屋里做活呢”

“母后那里宫女不够使吗?还要她做活。”水泓急的坐了起来。

“她说我的那几件内衣有些旧了,要给我做件新的,你也知道,除了嬷嬷的手艺,别人做的内衣我也不穿,看她自已穿的那件做工就很细致,还以为是谁家的针线呢,没想到就是她的手笔,这回母后可享福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她正式册封为妃啊?”

“总要她心甘情愿才好,儿子不想强迫她,母后回去吧,儿子没事,只别和黛妃提起就好。”水泓说着又躺了回去。

“一看就是装的,你以为能瞒的过玉儿,病人还能生龙活虎的穿着外衣四外走动。”

水泓难为情的笑了笑,反正是在母后跟前,也不用觉得有多丢脸:“这不是没来的及吗?一会就换掉,母后快回去吧。”

“知道了,这病人的脸色可不错,红扑扑的,总要苍白点才好,让小桂子弄张黄纸,浸湿了水,贴在脸上,一会儿就像了,傻儿子,装病都不会。”

太后坐了坐就走了,水泓连忙让小桂子按着太后的吩咐弄张湿的黄纸贴在脸上,等揭下来对着镜子一看,脸色腊黄腊黄的,真跟病了似的,水泓心中得意,如今只等着黛玉来了。

可是左等右等的,她怎么还不来呢,太后都回去好半天了,连蕊珠都走了个来回,这丫头不是一门心事在为太后缝制衣裳吧,拣起一本奏折,做了简单的批语,向窗外看一眼,再批一本奏折,再看一眼,把小桂子急的都只在心中祷告,娘娘您快点来吧,再不来皇上的脖子都抻长了。

黛玉还在慈寿宫中做衣裳,太后和宫女们大声的说着皇上的病情,她听的一清二楚,即不想接碴,也不想询问,病了的人还能上早朝,看来病的还是不重。

等到蕊珠去探望后,回禀说皇上的病重了许多,黛玉才有些着急,像他那样勤政的君主,绝不会因为自已的病情耽误了朝政,他必定是勉强自已的。

雪雁看出黛玉有些坐立不安的,忙道:“娘娘,咱们也去瞧瞧吧,不去亲眼看看,娘娘也不放心的不是?”

黛玉瞪了她一眼,看太后并没往她这面瞧,小声说道:“谁不放心他了,病了活该,我才不去呢。”

“好吧,反正外面那么冷,正飘清雪呢,路也不好走,再说皇上也未必是因为那天在后花园陪娘娘说话冻的。”

黛玉虽然嘴上说不去,心里却着实惦记着,叫过守在一边的冰湖说道:“你去瞧瞧,若果然病的厉害,就来回我。”

冰湖连忙去了,等她回来后,说皇上的脸色特别不好,好像还添了咳嗽之症,黛玉更加心烦,不去看看实在不忍,放下手中的针线,来到太后身边告知,想去探望皇上,太后心中欢喜,面上却不露,说道:“你去瞧瞧他也好,他也没个贴心的人,陪他说说话吧”

黛玉坐着暖轿到了养性殿,就见殿外站了许多人,原来各宫主位来请安还都没有回去,黛玉和各人执平礼相见,便向内走去,纯妃说道:“到底是黛妃妹妹有面子,你们瞧,那些太监们连问都没问,直接领了进去。”

佳妃说道:“咱们是人老珠黄了,拿什么跟人家比,黛妃才十五岁,贤德妃姐姐最大吧,今年该有两个十五?”

元春站在一边,并没接话,若在平时早就争执起来,听了两人的话后说道:“都是自家姐妹,皇上见谁还不都是一样的,明儿个本宫的弟弟成亲,要回国公府观礼,皇上这里有黛妃妹妹伺候着,本宫放心着呢。”说完元春摇摇摆摆的先行离去,纯妃佳妃也觉无趣,跟着就走了。

黛玉来了,早有人禀告了水泓,水泓原是躺在**装睡,又一想这样不妥,她来了总要和她说说话才好,便又装做勉强坐起来倚着墙壁批奏折。

门帘一挑,水泓更加集中精神,黛玉到了跟前行了一礼说道:“你好些了吗?”

水泓慢慢转过头来,说道:“好多了,没事的,太医们都会夸大其词,你不用放在心上,过几日就会好的。”说完又咳嗽两声。

小太监搬了座过来,水泓眉峰一挑,小桂子连忙挡在座前,让太监快把座搬走,水泓向里挪动身子,闪出一片空地来说道:“玉儿坐”

黛玉见小太监并没给她搬座位,只得靠在桌子边坐下,说道:“虽说是着凉,若是不好好保养,也会酿成大病的,即病了,就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再看这些不迟。”

水泓说道:“这都是急件,哪能等呢,大臣们都在等着批示呢,就是这一病,头晕眼光的,连奏折上的字都看不清楚呢,让他们念,又都不得力,官员们的字写的也不是很工整,一篇奏折足有几十个字念不出来,白耽误了许多功夫。”

宫女献上茶来,黛玉抿了一口,看水泓腊黄的脸,才知道蕊珠和冰湖所言不虚,他真的病的很重,这样病着,还要挂念着朝中大事,脑中也没多想,说道:“那我来念吧。”

“真的?”水泓惊喜的问道,原来只是想跟她诉苦来着,只要取得她的怜惜,就算赢了,没想到还多加上了利息,水泓望着身边的奏折,大略数了数,才三十几本,若是再多些就好了,让她慢些念,他也慢些批,她就可以在这里呆上一整天。

“只要你别以为我是想偷窥朝政大事就好。”

水泓不说话,伸手递过一本说道:“头有些疼,念的慢些,那些词才好消化。”

黛玉接过奏折,先默念一遍,才出声朗读,水泓听的都着了迷,这声音像天籁,都说黄莺的声音最好听,哪里比的上玉儿,而且她看奏折的眼神很专注,逐字逐句的念下去,该停顿的时候就停顿。每念完一段还等一小会,让他有时间思考才继续念下去。

念完了一篇,黛玉将奏折递了过去,水泓拿起笔说道:“你歇一下,我这里一会儿就好,小桂子,让他们沏最好的润喉茶来。”趁黛玉不注意的功夫,再仔细浏览一遍,方才黛玉念的,听是听见了,可根本就没进脑子里,这会儿还要再看一遍。

又念了两篇,小桂子端上茶来,水泓喝的急了,差点呛到,趁机咳了两声,因想做戏做的更逼真一些,运起内功引得满身是汗,显现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小桂子很机灵,站到一边,黛玉拿起放在一边的手帕为水泓擦着额上脸上的汗珠,看他过了好一会才缓合过来,脸色也好了许多。

刚要拿起一本来念,又怕手中黏腻弄湿了奏折,因让雪雁打水洗手,顺手将用过的旧帕子递给雪雁,无意中看到帕子上沾了些黄黄的东西,再看水泓的脸有的地方还是腊黄的,有的地方已经泛出了原来肤色。

细一琢磨,已经明白过来,咬着牙怒视着水泓,水泓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问道:“玉儿累了吗?那就先歇歇吧,辛苦你了,让他们弄点吃的来可好?”

黛玉的气都不打一处来,抢过雪雁手中的帕子朝水泓摔去,说道:“你自已吃吧,我可没兴趣和骗子坐在一桌上。”

水泓拣起帕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令黛玉大动肝火,这边黛玉已经起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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