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拉只是望了眼那张椅子,却并没有移动脚步,静静等着德斯蒙斯说话。

“你来啦……比拉……”德斯蒙斯轻轻吐出一句话。

“父王……终于看到了……”比拉亦轻轻说了句,蓝色的眼眸范起冰冷的光。

德斯蒙斯怔了下,似乎感觉到比拉的语气,转头望向他,但很快,他微微笑了下:“比拉,一星期之后,是个好日子,我跟哈利勒大人他们商量过了,立你为王储……到时,会在国会大厦举行立储仪式,你好好准备一下……”

德斯蒙斯说着,本以为比拉会很高兴地接受,可是,他却只是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比拉?”

德斯蒙斯叫了声,比拉才似乎有了反应,只是望着他的眼眸,却让他有股心惊,这么冷漠疏远的眼神,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果此刻站在面前的是莱恩,那么他不会感到奇怪,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比拉。

“我,该说声谢谢吗?父王?”比拉开口,那丝毫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直激得德斯蒙斯心头颤动。他策划了这一场阴谋,他想得到他的肯定,他想要夺得王储之位,可是现在亲耳听到德斯蒙斯这样说了,他应该要高兴的大笑才是,可是,他却只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比拉,怎么了?难道你不想要皇太子之位吗?”

“那么,我是该说声谢谢了,谢谢父王那么看重我,谢谢父王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谢谢父王将别人不要的王储之位……施舍给我……”比拉的脸上带着一抹淡然的笑,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犹如寒冰,直刺着德斯蒙斯的心脏。

“比拉?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承认有时候对你忽视了,可是我一直都有把你当作是儿子,还有,怎么能说是施舍呢?我是很想让莱恩当皇太子,可是你知道,他的心里只有他的母亲,而现在,他母亲不在了,他也一定不会留下来,那么你和安垂斯之间,总有一人会当王储的,可是我想不到,安垂斯竟然这样不争气……”德斯蒙斯一想到安垂斯的所作所为,气得顿时大咳起来。

比拉脸上仍然是那么一副表情,丝毫没有因为眼前的人咳得剧烈起来而有一丝丝的变动。

“那我该谢谢安垂斯的不争气,更该谢谢莱恩母亲的死了……”他尖锐的语言,在诺大的卧室内,显得刺耳异常。

“比拉你怎么了?”德斯蒙斯惊诧地盯着他,仿佛到现在,才发觉比拉并不是一个他可以左右的人。

比拉垂下眼去,脸上也终于露出一抹笑,却是心酸的苍凉的笑。

“父王,这么多年了,今天,或许是你对我说过的最多的一次谈话了……我很高兴,也很激动……你终于看到我的存在了,而且一看到,就是那么重视我,将要把我立为王储……以前,也一直都有想过,我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让你刮目相看,来让你感觉到我的存在,我是很嫉妒莱恩,他从来没有和你生活在一起,可是一回来,却得到了你所有的关注,你给了他最好的,却始终不会注意到自己身边一直如丑小鸭般的我……你知道那种心情吗?你能体会到吗?我也是你的儿子,可是为什么差别会如此之大?”

“比拉,我从来不知道你会这样想?”德斯蒙斯显然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或许哪一天,我死在了外面,你也还不知道你从此少了个儿子!”比拉望着他的眼眸变得犀利起来,仿佛是从来没有过的怨恨,就在此时滋生,迸发。

德斯蒙斯一脸的惊惧,比拉,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对他会有如此的恨意。

“父王,我是有想过,要夺得王储之位,可是就在你刚刚给予我的时候,我忽然之间觉得,这一切,真的好没有意思……你说安垂斯不争气,我想要告诉你的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主导的……”比拉平静地述说着,仿佛像在说着一件跟他这无相干的事。

“什……什么?”德斯蒙斯的脸一下子变绿,呼吸也不禁急促起来,他摸索着身边的氧气面罩,颤抖着手将面罩按到脸上。

“那场大火,是我策划的……你信任的莱恩,你永远的合作伙伴,欧贝儿的哥哥,还有欧贝儿,我们一起演了这场戏……但是,安垂斯,也脱不了干系……我承认我一开始也对于王储之位蠢蠢欲动,可是我想,想要得到这个位子最最迫切的人,莫过于安垂斯……”比拉轻轻地陈述着所有的一切,丝毫不顾德斯蒙斯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的脸上,有抹报复过后的快感,更多的,却是止不住的心伤。

“父王,您累了,我也累了,这一场战争,您输得彻底,而我也不是赢家,谁都不是赢家……谢谢你在没有人选的时候,还是想到了一个我,王储之位,您还是留给安垂斯吧,我累了……”比拉缓缓说着,抬眼,望着面前的人拼命攥紧着手里的氧气面罩,却还是不够呼吸。

“比拉……不是我没有……注意到……你的存在……而是你……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德斯蒙斯断断续续的话,终究还是一字不漏地传来了比拉的耳里。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比拉一下子冲上前去,一把拿掉他的氧气面罩,“你再说一次,你再说一次……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是你的儿子?你到底什么意思?”比拉瞪着他,而德斯蒙斯的意识却逐渐微弱起来,伸手摸着氧气面罩,浑身大汗淋漓,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

比拉似乎一下子反应过来,将手中的氧气面罩按到他的脸上,伸手慌忙按响了床头呼叫铃。

一会儿,守候在门外的医生护士已经奔了进来,而德斯蒙斯在在昏迷前说了一个名字:“哈利勒……”

比拉望着面前抢救的医生们,脑海中闪现着德斯蒙斯所说的人,哈利勒,哈利勒……他是他去找哈利勒大人吗?

比拉不敢有所迟疑,慌忙奔了出去。

***************你的母亲和苏丹的婚姻,是前任苏丹指婚的,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已经怀了你,而你的父亲,便是苏丹最最好的朋友,苏丹本想拒婚的,可是谁知道,他的朋友,就是你的父亲,却因为一场意外而失去了生命,他临死的时候,要苏丹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于是,苏丹便没再拒绝那场婚姻,而是将你母亲娶进了门,可是你的母亲因为思念你的父亲,在生下你不久后,便逝世了……

这些,是哈利勒对比拉说的。

比拉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世,居然会是这样,他叫了三十年的父亲,他恨了三十年的父亲,却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现在,他又亲手将他推上了死亡之路。比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没有注意到他理所当然,而他也默默养育了他三十年,再怎么说,他也不应该恩将仇报啊……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激颤,跌跌撞撞冲出房间,朝着德斯蒙斯的寝宫而去,没走几步,便碰到了二王妃,他的妻子。

她一把抓住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眼里有不可抹去的悲哀:“比拉,现在可以放了我的爸妈了吧?我都照着你说的去办了,安垂斯……安垂斯也已经关起来了,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你该放了他们了吧?”二王妃紧紧攥着比拉的手臂,哭诉着。

而比拉却只是一脸的淡漠,看着这个从来没有同过床的女人,心里一阵悲凉,如果她守规矩,或许他还能给她好的生活,可是她……

“要放,可以……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我会立刻放了他们……”比拉面无表情的说着,拂去她抓着他手臂的手,无情地转身离去。

身后,二王妃跌坐在地,痛哭失声。

*****************德斯蒙斯陷入昏迷中,被送往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容浩恩没有跟欧辰旭回国,他给容若雨打了电话。

二十年没有听到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到了耳畔,那简直犹如梦境一般。

“妈……”他哽咽着叫出声,不叫了二十年,以为已经叫不出口,可是,母子间的那种感情,是根深蒂固的,存在他的每个毛孔之中,遍布于他全身的血液之中,他是那么容易,那么容易,便将那想了二十年的呼唤,真切地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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