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 ”两个人在门口站定的时候,天蓝才微笑着缓缓地说。

“嗯。 ”不知道为什么,离别在即,晴微忽然觉得不舍。 她抬起眼睛,对天蓝轻声说:“晚安。 ”

“老师晚上的梦里,会有我吗?”刚刚转身要去开门,天蓝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 晴微愕然地回过头来,黑暗中,天蓝的眼睛有诚挚的光芒。

“小蓝……”

天蓝笑了起来:“老师,晚上收留我吧。 ”

就象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他象个流浪的小孩,奔向她所在的方向,只为希翼那一点点的温暖。

“为什么不回家?”进屋后,晴微开了灯。

“因为……我想跟老师在一起。 ”天蓝故意有些沉吟地说。 而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灯光不是很亮,淡淡地照着两个人的身影。 从前的每个夜晚,灯光下都只有晴微一个人的影子,长夜漫漫,灯和人从来都是孤单。 可是现在多了一个人,房间里竟然就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这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晴微有些讷讷地转过身去:“那么……我去给你拿被子。 ”

抬腿刚要向前走去,整个人却仿佛被定住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天蓝从背后静静地抱住了晴微。 灯光下,两个人的身影仿佛是半透明似地,笼罩着一层疏淡的光。

“小蓝……”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拥抱安宁平静。 却让晴微的喉头发涩,泪水渐渐涌上了眼底。

“老师。 ”灯光下,他温柔地唤她。

这样拥抱着老师,让天蓝的心里……暂时找回了幸福。

只是很短暂的一瞬,天蓝微笑着放开环抱着晴微的双手:“老师快点给我拿被子吧,我现在觉得好累。 ”

这样就好了。

这样就好。 就算只是很短暂很短暂地一个拥抱,就已经足够。

幸福就象流星。 只能够在天空划过一瞬。 可是,有过那样的一瞬。 对天蓝而言,已经满足。

因为记忆,是可以在心底永恒地。

很快,春天就来到了。

春分过后,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 这日晴微正在办公室核对着一份文件,门被砰一声推开,程燕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夏晴微!”

“怎样?”晴微吓了一跳。 猛地回过头去,睁大了眼睛。 “发生什么事?”

程燕将手中的报纸挥到晴微的眼前:“特大新闻!赵宁至去世了!”

“赵宁至?”谢云云也挤上前来,“是那个很有钱的银行家赵宁至?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这几天,你看你看,报纸上都登了!”

晴微拿过报纸来,上面硕大的标题让她的心开始震颤。

“赵宁至……”脑海里出现那张优雅地笑颜,那个永远美丽恬淡的女孩。 “他是赵以深的父亲……”

“是啊!”谢云云接嘴,“赵宁至就是江启征的岳父呢!本城非常有名望的富豪。 家里钱多得不行!想不到竟然就这么死了,所以说,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后面说了什么话,晴微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脑子里一片轻微的轰鸣,心里变得好乱。

“晴微!”郑晓勋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

“是!”晴微下意识地答应着。 起身朝里面走去。

“赵先生去世的消息,你们也在报纸上看到了吧?”郑晓勋说。

“是地。 ”

郑晓勋叹一口气:“这个星期会举行赵先生的丧礼,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参加。 ”

晴微怔了怔:“我?”

郑晓勋抬眼看一看她:“是啊,有什么问题?”

晴微咬一咬下唇:“哦……没什么。 ”

这一天很快来到。 晴微随着郑晓勋踏足那个场所之时,不由得在心里暗叹场面之盛况。 本城贵胄云集、平日只能在电视和杂志、报纸上看到的人物此刻就真实地站在自己眼前,当真是让人心底生出无限感慨。

谢云云说得对,生前如何的富甲天下、如何的荣华风光又有何用?到头来所能占就的,也只是那一杯黄土而已。 而今日站在这里地许多人,脸上尽现哀伤,却不知有几分是出自真心?

有人搀扶着一个满脸哀伤中年贵妇走了出来。 遥遥地。 晴微看见站在那些人身旁一个清丽绝尘的女孩。 ——赵以深。

晴微默默地看着她。

又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晴微的眼帘。

“赵小姐。 ”

以深抬起眼。

“秦先生?”

站在面前的天蓝。 正含笑低头看着她。 他的眼中,有温柔的关怀。 也有一丝悲悯的忧伤。

“节哀顺变。 ”过了许久,天蓝才轻声说。

“谢谢。 ”以深亦是轻轻地。

她可以感受到他真挚的关切,而他,也能够感受到她心中的沉痛。

会觉得有一丝地心疼。

“爸爸还是走了。 ”以深勉强笑笑,“还是要谢谢秦先生上次去探望他。 ”

“没什么。 ”天蓝地声音里带着难受,“我并没有为你做什么。 ”

两个人沉默下来。

其实她心里有许多话想说,而他也是。 可是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在心头,却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

更何况——以深对自己觉得惊讶,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会给予自己这么微妙的感觉?

“以深!”有人在唤她。

“我二姐叫我。 ”她转头看了看,说。

“再见。 ”天蓝点一点头。

有一种莫名地悲伤在空气中飘荡。 晴微远远的看着天蓝的背影,周围有那么多人,可是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很孤单。

小蓝……为什么这一刻的小蓝,让她感觉如此遥远?

心里,好象充满了失落和难过。

“以深!”又有人呼唤着这个名字。

晴微不期然地回过头,看到了秦若唯。

已经有好多年未见了,若唯依然是那样的温文美丽,其实永新倒长得真象他的母亲,轮廓之间依稀可以分辨出母子相似的影子。

晴微悄悄地将自己的身子躲藏在人群中,低垂着头。

若唯从她的身前走过,并没有看见她。

“节哀顺变。 ”这四个字出自若唯身边的男人,晴微朝那人望去,沉静而俊秀的青年,长身玉立,气质超群。 是永新的弟弟吧?

“谢谢你,孜然。 ”以深含泪微笑。

孜然、孜然……原来他就是张孜然……

晴微怔怔凝视着他们的身影,一时之间忘了举步。

手机响了起来。

“晴微!你一个人走去了哪里?”是郑晓勋焦灼的声音,“我找不到你!”

“我——”还没等她说完,一只手已经伸过来将她的手机拿了过去,晴微愕然地抬起头。

“夏小姐和我在一起。 ”天蓝静静地对电话那头说,“郑小姐不必担心。 ”

“……小蓝,你在做什么?”晴微愣愣地看着天蓝将手机塞回自己的手中。

“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天蓝故作轻松地扬一扬眉。

“喔……”晴微垂下头,“我陪郑姐过来。 ”心里有那许多的话,可是这一刻,她又忘记了该怎么说出口。

他拉起她的手。 “小蓝!”她惘然地唤他。

“陪我一会,好吗?”他回过头来望住她,那一瞬,她的心变得柔软。

“……好。 ”

“小蓝呢?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路上,晴微终于忍不住问他。

“和老师一样,来参加丧礼。 ”天蓝淡淡的说。

她沉默下来。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天蓝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沉稳而笃定。 晴微的声音却有些颤抖:“小蓝……”她下意识地紧握住双手,“你喜欢那位赵小姐的,对不对?”

仿佛有一个停顿似的,两个人都不自觉地往前一倾,须臾,天蓝才回过神来,望着晴微的眼神复杂。

“老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微笑着说。

“那时候……你生病住院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看到了那本杂志,就是有赵小姐和她先生新婚的那些照片……的杂志。 ”晴微结结巴巴的说,眼泪,涌了出来。 她吸着气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竭力忍住自己的泪水。 “小蓝,老师也了解……了解你的心情,可是怎么办呢?那位赵小姐已经结了婚,如果你还喜欢她的话……”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呢……为什么心会这么疼痛,好象……就好象,象被刀剐似的,这么疼痛。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疼痛,就象失去了某个最重要的东西,心里空了,此刻,她觉得如此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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