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苏小培赶到宁福庵的时候,庵寺外头和山下已经聚了不少的人。

府尹、秦德正等快马已经赶到,比苏小培的马车早了些许,此时已经将内里情况打听了清楚。是一伙山匪劫了庵寺,所有的姑子和前来上香的信女们都被困在了里头。先前一位劫匪用刀架着一位姑子出来喊话,提了两点要求:一是府衙女师爷苏小培需速到,二是府衙要准备三百两金一千两银,分二十个袋子分装好丢入庵内,另外还要备上二十匹快马,以上条件少了一件就杀人烧庵庙。

劫匪说要烧庵,这是已有准备。庵庙的门口铺满了用火油浸的干稻草,劫匪押着姑子进来喊话时还话大家伙从门那处瞧瞧里头,只见庵内各处都铺满了浸了油的干草和布。众人看了,均倒吸一口凉气

府尹大人此时已命官差将此庙庵团团包围,并派了数人跃上墙檐查看。可没想那些人刚爬过墙头就纷纷惨叫着摔了下来。两人是被墙上暗藏的毒钉伤了,一人是被庙中射|出的暗箭所伤,还有一人是刚爬过墙便被人打了下来。

劫匪隔着庙门大声喊:“切莫想着能偷偷潜进来,这庵庙三层院,如今每个院中都押着人,若是何处不对劲,我们便杀人烧庙。这可不是与尔等闹着玩的,有本事便来试试,我们敢是不敢?”

府尹不敢再教人潜入偷袭了,他见得苏小培到,忙说:“苏姑娘,这帮匪类嚷着让你来,也不知何意。”

苏小培问了问劫匪们的要求,又问了是否有人伤亡。秦德正都一一答了。据附近的人家说,庵里的姑子有近二十人,今日香客不多,匪类闯入时有几个香客趁乱逃了出来,她们只说匪类都蒙着面,拿着刀剑,杀气腾腾。但谁也说不好里头究竟被困了多少人,又因着匪类是从不同地方闯入,加上逃出的人惊慌失措,故而说不好究竟有多少匪类在里头。

“他们要求将金银分装二十个袋子,又要求二十匹快马。想来该是二十人。”

这时一名官差急匆匆跑来,“大人,画好了,这是宁福庵的建图。”府尹和秦德正赶紧把图拿来看,这宁福庵,三层院子,一个佛殿,三个小佛堂,还有惮房斋房及姑子们的居处等等。

府尹皱着眉头看着,与秦德正商议着如何布置人手解救人质,可粗略一琢磨,这事确是不易办,里头情形并不知晓,而劫匪们胸有成竹,准备妥当,若是有一个不慎,招来烧庙杀人之祸,他这府尹可如何担得起。秦德正也是道强攻之事凶险太大,被劫的姑子和香客们的怀命可不好保,还得从长计议。

“可他们要的钱银也是不能给的,此例一开,今后官府声威何在?若教这些匪类踩在了我们头上,朝廷也定不能依。”府尹想了想,“无论如何,先将匪类们稳住,莫强拒了他们,拖延时候,伺机再动。”他与秦德正算计了手上可用的人手,迅速安排调遣。

“他们没有说时候。”苏小培忽然道。

“啥?”众人都转头看她。

“他们并未说何时交银。”

“他们还道要求苏姑娘到呢

。”一旁一位师爷开口提醒。

“对,他们也并未说让我何时到。”苏小培这话刚说完,忽听到庵门那处一阵骚|动,原来是大门开了,一个尼姑打扮的吓得脸色发白,正颤悠悠地挪出来,她的脖子上,赫然架着一把大刀。

守在门外的官差们严阵以待,府尹和秦德正大踏步赶了过去。苏小培却在原地不动:“莫教他们知道我到了。”

秦德正和府尹等人点头,急匆匆赶到大门那处。

大门处的姑子正大声喊:“莫过来,莫靠近我。”她身后站着个蒙面汉子,明晃晃的刀便架在她脖上,身后那蒙面人很警觉地将自己的身子半掩在大门后,用姑子的身体挡住自己的身形。那姑子声音里已带哭腔,“他说,若是有人靠近,便杀了我。”

府尹大声冲那姑子身后的蒙面男子喝道:“你待如何?”

那男子不理会,只压了压手上的刀,那刀在姑子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那姑子含|着泪,将手上的一柱香插在了大门前,而后她抬起脸,抽泣着道:“若是,若是这柱香点完,那位女师爷还不到,他们便要杀一人。若是第二柱香还不到,他们再杀一人。”她抖着,泪水划落面颊,“杀,杀光为止。”

众人全都吓了一跳。府尹与秦德正对视一眼,一旁的师爷下意识地看向苏小培站立之处。白玉郎紧|咬牙关,握紧了刀柄,真恨不得一刀一个,将这些狠毒的恶贼全杀光。

府尹大声问:“让苏师爷过来做何事?钱银我们仍需些时候准备,你们打算让苏师爷做何事?”

那劫匪不答,不说话,押着那姑子又进去了。

冉非泽耳力好,将那姑子所说的话听得清楚,小声转述给了苏小培听。苏小培点头:“对我的时间要求出来了,但何时付钱银还未说。估计这个时间会绑在我的身上。”

冉非泽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苏小培反手握住他:“我们说好的,壮士,要冷静,莫慌,你信我,我一定平安。”

冉非泽正待回话,府尹和秦德正他们又赶了过来

。“苏姑娘,你看到了,你若不到,他们便要杀人。银钱这事还能拖上一拖,可这门前的香可是拖不得。”

“我晓得。”苏小培点头,“让它再烧一烧。”

啥?府尹等人心里着急,却也是没办法。将苏小培送出去任人摆布,这岂非君子所为,但苏小培不到那些匪类便杀人,这个险也是冒不起的。府尹的眉头皱得死紧。

苏小培却是没再理他们了,只对冉非泽道:“我有你送的护身石护身呢。”

冉非泽点头。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再说什么,只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他们都商量好了,他不该慌,越是遇事就越得冷静,她需要他的冷静。

苏小培没说马上要过去,其他人不好催,但目光都盯在苏小培身上,苏小培盯着自己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府尹和秦德正又拿出那地图商量强攻取胜的可能性。陆续有官差勘察了周围的地势情形回来相报,大家围在一旁小声商议。

这时候苏小培忽然道:“走吧。”

众人一愣,赶紧跟着苏小培往庵庙大门走去。门口那香已经烧了三分之二,苏小培蹲在门口看了看,也不着急喊话,就看着那香。府尹清了清嗓子,道:“苏姑娘,你先与那些匪类相谈,稳住他们,我们大家见机行|事,定会保你安危。”

苏小培摇摇头,冲府尹道了声谢,道:“大人,强攻不可取,确是要见机行|事,大人容我先与那些匪类周旋周旋吧。他们与上回劫杀猎户小姑娘的是同一伙人,动手的人不一样,但幕后指使是同一人。”

“你如何知晓?”虽对方指定苏小培过来让府尹已隐隐推断与先前那些事有关联,但这次匪类行|事都与从前不一般,所以他还不敢定论。

“在我的家乡,佛这个发音,有‘第四’的意思。”苏小培看了看冉非泽,他也正看着她。苏小培冲他点点头,再转向府尹:“所以,大人,这不是简单的劫人求财,之后无论发生何事,还望大人冷静谨慎,莫要轻举妄动,能拖延便拖延,莫强攻,我会想办法与他们周旋的。”

她说完这话,看了看那快烧尽的香,上前用力敲了敲庵庙的门。而后退后,站在了冉非泽的身边。

门很快被人打开了,还是方才那个姑子和那个蒙面大汉

。刀架在姑子的脖子上,而大汉仍是半掩在门后,用姑子的身体挡着自己。

“我是苏小培,我来了,你待如何?”

那大汉也许是没料到苏小培这般不惧不怕的模样,有些愣。而后很快说到:“很好。那这整座庵的姑子姑娘的性命,就看你的了。”

“是吗?大哥还真是好说话。用我换她们所有人出来吗?我倒是愿意的,我进去,大哥把她们全放了吧。”

“你倒是想得美。”大汉喝着,手上的刀一用力,又在那姑子脖上压出了浅浅的血痕。

“不是这般?”苏小培扬了扬眉头,“那大哥说说,想如何办?”

“你进来。”大汉道。

“进去做甚?”

“进来便会告诉你。”

“大哥觉得我长得像傻|子吗?”苏小培微笑,“条件没谈好便让我身入虎穴,换了大哥自己这般,大哥愿意?”

“人命在我手上。”大汉恶狠狠的,“不听话,便杀了她们。”

“又不是我的命。”苏小培接话接得快,“通常我们是这么玩的。你求财,我们想办法给财,你求杀我,便得找一个能让我觉得合适的理由送上门让你杀。你拿着别人的命说让我进去,我怎么敢呢?若是说我进去你便放了所有人,那我们来商量商量这个过程如何办,毕竟我不过去你不放心,里头的姑子姑娘不出来我们也不放心,所以你看这个交换还是有些可相议之处。可你什么都不议,只说让我进去,我便是有那舍己救人之心,我身旁这位壮士也不能同意。他若是把我强拉走了,你们便没得玩了,你说是不是?”

她也不待那人反没反应过来,迅速接下去说道:“你便直说想让我如何,我们来商量个条件。若是我能办到的,又能换回里头姑子和姑娘们的命,我自然会考虑。若是你如今要杀她们给我看,我立时便走。教你们全见鬼去。”

那汉子还真是想着她叽叽歪歪地废话便杀一个给她瞧瞧,但听苏小培这最后一句,顿时犹豫了

“万事皆好商量。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死,你也清楚只要这里头姑子姑娘们若有一人死了,你们便麻烦大了。有人嘱咐你们办事,而你们能拿到财,还有似锦前程,听起来不错。而我们这头只求没人丧命,你看,大家想要的东西并不冲突,很好商量的。”

那汉子眼珠一转,喝道:“你等着。”

门又关上了。过了好一会,大门再打开,这次全打开了,门的两边是各一个蒙面汉用刀架着一位姑子。方才那名蒙面汉道:“苏小培,你进来,一直走,前头不远佛殿前头,有一副棺材,你可瞧见?”

苏小培瞧见了,红色的棺材,颜色与装刘响的尸体的那一副一般。其他人也瞧见了,脸色均是一变。

那大汉冷冷一笑:“你躺进去,每躺过一个时辰,我们便放掉一位姑子,在所有姑子离开之前,钱银若是没能送到,我们便杀了你。”那大汉说着说着有些得意:“如何,这交换条件可满意。你不用死,姑子也不用死,大人们也有足够的时候准备我们所需的钱银和马。相当公平。”

躺棺材里?躺够放人的时间便行?大家全看向苏小培。

苏小培的脸色不太好看。她道:“我躺进去了,你们便会盖上棺材盖吗?”

“那是自然。棺材不盖盖,那还叫棺材?”大汉冷哼。

“那棺材的后头,也定是挖好了坑,盖上了盖,你们还会钉死它,把我放到坑里去,是也不是?”苏小培这般一说,所有人都吸口凉气。

那大汉微愣下,说道:“你倒是聪慧,你放心,盖上留了孔,不会闷死你的,我们也不填土,你只当在里头睡上一觉,姑子们便全放出来了,大人们若是惜你的命,早早把钱银准备好,你也平安无事。我们不关这大门,你们的人都能瞧见这棺材,便能知晓你无事,只是可别妄想着冲进来,到处都布了油草油布,棺材里也有,若是教我们发现任何不对劲的,我们便杀了人质,烧了庙烧了这棺材。”

苏小培没说话,只远远看着那红色的棺材。

不杀她吗?精神折磨的实验更进一步了,这次是想试试如此她会不会得上幽闭恐惧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