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木简单打造的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晚都不能入眠的田明,带着两个巨大的熊猫眼晕乎乎的走出房间,往大堂d中央的长条木凳上一坐,哀声叹气。

心腹手下丁四端着洗脸水过来,大声道:“大当家,饭已经做好了,昨儿个我已经派人把船收拾好了,今日往上装好粮食和淡水,把高家庄跟来的几个造作匠头丢下,随时可以回舟山。”

田明哀叹:“你不怕死胖子追到舟山来,要知道兄弟们的家小都在那里,你看胖子会是善人吗?”

丁四默然,两人相对苦笑,对高家庄那几天的变故是心有余悸。

大堂外张皇失措的跑进一人,田明和丁四惊讶细看,是昨夜轮着在码头上值夜的何光头,边跑边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田明不满道:“何光头,为何如此张皇失措!”

何光头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将舌头捋平,道:“夫,夫人来了!刚下码头,我在岸上看到赶忙前来报信。”

田明听了,将‘毛’巾往水里一丢,心中一震,这时候‘门’口已经进来一魁梧的‘女’子,浓眉大眼,大声叫道:“夫君啊!”

田明的媳‘妇’白天香闪亮登场,先是举着手上的秀帕捂着嘴,然后“张牙舞爪”、“梨‘花’带雨”的哭着扑了过来。

田明不由自主的抱住白天香,安慰道:“别哭,别哭,慢慢说,什么事情,你怎么来了?”

白天香悲愤道:“你记得李小二这个人吗,就是前两年带着儿子和小舅子投靠我们的乞丐,见他孤苦,老爹后来留在石师爷手下帮助抄抄写写,记个账。”

田明努力回忆道:“真记不清这个人了,平日里没看有什么作为啊!”

白天香满脸怒容,咒骂道:“就是这个天杀的忘恩负义之人,称火打劫,带着爹贴身佩戴的‘玉’佩作为信物,骗我说是我们所有的人中了埋伏被擒住了,需要五十万两银子去赎人。”

“爹的贴身‘玉’佩,那是他和爹最后在一起,是他杀了爹

。银子你给他了?”,田明突然反应过来,紧张道。

“给了,我们‘花’了一个白天把库里的银子都搬到了船上。这天杀的李小二带着他的儿子李国助和小舅子曹二官,半夜里把船开走了。”

“爹走了,爹一辈子的积蓄也都被骗走了啊!”,白天香嚎啕大哭。

田明心中凄苦,安慰着受苦受难妻。

白天香哽咽道:“实在没有办法,我动员所有的家眷把各家的财产变卖了,凑了两万两银子,一起坐船去高家庄寻你们。”

“当时想,如果你们死了也要帮你们收尸。如果没死,我们要死大家也要死在一块”,白天香将脑袋埋在田明的‘胸’膛里。

田明感动的抱紧妻子,心中感叹,妻子虽然相貌丑点,也有点刁蛮,但是心地善良,做事公正,对自己一直也很忠诚,老话不错,娶妻当娶贤啊!

过去海匪山寨中说一不二的白天香依偎在田明的怀里,哭哭啼啼的完全是一个‘妇’人,全没了昔日霸道的气势。

以前唯唯诺诺的田明抱着白天香,才发现自己在白天香的羽翼下安逸了这么多年,如今肩头陡然感觉到了责任和重担。

田明这些天修炼出来的一丝豪气生出,感慨良多,对以前逃避白天香心中感到一点愧疚。

“到了高家庄,他们难为你们了吗,妞妞、狗蛋呢,孩子们在哪里?”,田明想起自己可爱的一双儿‘女’,问道。

“孩子们都好,我们到了高家庄,听他们说你们去台湾了,已经走了四天。”,白天香离开田明的怀抱,紧紧握着田明的手,转身在条凳上坐下,回忆当日场景。

老弱‘妇’孺空寨而出,千里奔‘波’,疲累不堪的到达了高家庄码头。登上码头,白天香举着斧头,身后跟着举着竹枪锈刀的百来个半大孩子,再后面是三千老弱,举着棍‘棒’助威。

城上一排城楼的窗户突然打开,伸出一排大炮,一声炮响,吓的城下众人屁股‘尿’流,趴伏于地

白天香赶忙让人把银箱抬在最前,高举白旗,说明来意。城中来了一位自称沧云旭的队官,让众人丢了武器,进城安置。

进城时候众人大吃一惊,满城居然尽是断壁残垣,虽然还有很多人在忙碌修建,但是那残破的状态看至少还要忙几个月。

跟着沧云旭进了校场,白天香看见了等待的王老爷和李老夫人……

回忆中的白天香突然发现自己失态发呆,抹了抹眼泪,向田明微笑道“高家庄的王老爷和李老夫人没有为难我们,把我们安置到了外城。”

“高家庄外城一片狼藉,说是遭了匪患,死了好多人。我们都很害怕,听到爹和很多兄弟都死了,寨里的人心一下就散了。”

“有的取了自家亲人的尸骨,回乡安葬;有的则准备就地安家守护坟冢。”

“高家庄也没要我们的银两,愿意留下的还免费帮忙修了房子,租金也不贵,有近两千人留了下来,也分配了事做。”

“舟山的寨子,肯定很快有新的海贼霸占,高家庄庄墙牢固,还能给孩子们免费上学,现在你们也在帮高家庄做事,我也就留下来了。”

田明听娃上学了,张大着嘴巴惊讶不已,“我娃也能上学跟先生读。”

“你以为你娃天生就是海匪吗?你现在不也不是海匪了吗?”,白天香瞪了一眼田明,突然发现自己瞪眼已经没有往常的杀伤力了。

“不是不是,实在没想到,没想到。天香,你怎么突然来了?”,田明急忙解释,转换话题。

“王老爷派牛厅长带人过来检查工程,带了一些医生,说是高庄主走前,吩咐每隔一个月,派一些好医生过来巡视,说是怕有水土不服,发生疾疫。”

“能给人开肚子生小娃的神医陈若虚也来了,船上还带了好多‘药’材。”

“开肚子生小娃,那还能活?”,田明惊讶道。

“确实活了,高庄主的长子就是这样,桃夫人刚生的

。当日我在庄里亲见的,下次你回高家庄可以自己看”,不知不觉间,田明和白天香的心情都放松起来,开始大谈八卦。

白天香一拍大‘腿’:“快走,张夫人等人还在船上,我是陪张夫人来的,独孤队官和俞教头也来了,派我下船先找你上船。我们快去。”

田明犹豫道:“为何他们不下船?”

“晕船,一大半的人‘腿’都软了。哈哈。快走,我现在是张夫人手下最得力的管家,可不能给张夫人丢脸。下船时我可是在张夫人面前打了包票的,说我老公是忠厚人,不会做二五仔。”

白天香拉起田明就走,田明边走边惊讶道,“你当管家了?”

白天香得意道:“是啊,高家庄总管一级下面目前只有两位管家,一个是内院管家杜二宝、一个就是织造院、浣洗院管家白天香,每月五两银子的工钱。”

“从职务上,我比你低一级。从手下人数上,比你要多十倍,哈哈哈哈”,白天香力压田明一头,非常开心,搞的田明啼笑皆非。

突然,田明停下来,转身对跟在后面的丁四道:“把你昨日做的事情擦干净屁股。”

丁四一边一直听着,知道家眷全在高家庄了,走是走不了,赶忙撒丫子去阻止搬运粮草上船。

岸边简易码头上,一条海沧船停靠着,原来是吴古的船,吴古向上报了一条战船战损,直接折价卖给了高家庄。

张金莲满头珠翠,合领对襟大袖儒裙,外罩比甲,腰缠锦带,华丽、庄重的端坐在前甲板上。

不算很特殊的着装,被张金莲点缀的宛若官场上的三品夫人,很有气场,让满船之人见了悄然心惊,暗叹庄主新纳的妾,又是一个狠角‘色’!

张金莲座位的左边是牛厅长,右边是独孤信,俞野农带着几个‘侍’卫把着上船的跳板。

牛厅长有点紧张,轻声道:“我们的人有一大半晕船,至少要半天才能恢复,如果田明有了反心,攻了过来,如何是好

。”

独孤信很有信心道:“船上还有五十个庄丁能战,港内没有火器,走脱应无问题。”

“按庄主临行吩咐,如果他们叛了,我们断绝粮草供给,让他们自生自灭,杀业自造,与高家庄无关。”

张金莲郑重向二人行礼道:“老夫人临行‘交’代我代表高家庄,优抚田队官等人。庄主对台湾的基业也非常重视,还请诸位通力合作。”

“田明等人的家眷如今都在高家庄安置,其妻白天香来前已然表态愿意加入高家庄。田明如有不轨之心,也需投鼠忌器,所以,今日我们一切以抚为上。”

张金莲说毕,眼看诸人,牛厅长、独孤信均认为有道理。

正这时候,船下就传来了白天香的大喊:“张夫人,我家田明来了,出大事了,岛上真的有疫,庄主真是料事如神!”

只听跳板吱吱嘎嘎大响,白天香拉着田明一起爬上了船。

看到面前众人正襟危坐,田明一声长叹,这就是正式要自己入伙啊!罢了罢了,如今也没了去处,先在这里干着吧!

白天香向张金莲行了个万福,推了下有点呆站着的田明。

田明反应过来,一咬牙,朝着张金莲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田明见过家主。”

张金莲心中暗喜,脸上不动声‘色’,道:“起来吧,坐!”

田明心中不定,依言坐定,旁边‘侍’‘女’奉茶。

张金莲缓声慢道:“庄主北上,临行安排,反复叮嘱,说田队官孤悬海外,恐有水土不服、孤独思乡,令我们每月前来探视。”

“庄主北上回来,就要来此小住。不知道田队官如今工程进度如何,可还安好!”,言毕,在场众人一齐看向田明。

田明正‘欲’言语,突然听码头上何光头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田队官,劳役们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