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幸福的‘春’儿在翠‘花’楼雅间的窗口和二个丫鬟欣赏街景,三人欢乐的笑着。

高进笑呵呵看着满桌的手下,大声叫道:“都吃饱了没,吃饱了逛街去。”

片刻,翠‘花’楼里涌出来一个十来人横着在街上走的队伍,典型的纨绔子弟出游,幺五幺六,将街道上的人流硬生生的分了条道。

前面几名喝的满面通红,袒‘胸’‘露’‘乳’,歪戴着家丁帽,面有杀气的家丁开路。

中间一个头大脖子粗,勉强还算个青年才俊的粗壮富家公子迈着八字脚,身边小鸟依人的跟着一个美‘艳’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身后跟着两个美婢。队伍的最后面还跟着六七个同样酒气冲天,横着走的管家和家丁。

“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魏公公和陶尧管家同时放下酒杯骂道,殊不知,整条街上的男人们都在这么骂,吃不到葡萄,还不让人说葡萄酸吗!

更有那家中有钱的子弟,羡慕的看着,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多招几个打手,出‘门’可以更威风一些。

陶尧管家回头看着打探消息回来禀告完毕的手下,想起自己看上的地没有拿到,还少了江、林两家的财源,心里恨的牙痒痒的,问手下道:“既打探是顾泾阳的关‘门’弟子高进带来的‘女’人,为何不知晓那‘女’人是什么来路?”

“对面的酒保也不知道,那高进是个有钱的主,经常来喝酒,但是这‘女’子,酒保是也第一次见,说是听到丫鬟叫夫人,那‘女’子又叫高进叫相公”,下人无奈的解释道。

“我们跟上去,看看他们住哪里?”,魏公公突然‘插’嘴。

陶尧心里一愣,邪魅的笑着向手下下令,“还不快去结账!”

魏公公离席,站在窗前望去,只见那‘女’子满脸幸福的停在一个卖男子服‘侍’的地方,叽叽喳喳的挑选着物事,心中隐隐作痛,当年的故事闪上心头。

高进此时正站在‘春’儿的身边,扮演着纨绔土豪公子的角‘色’,笑看‘春’儿琢磨着一个摊子上男子头上的方巾。

‘春’儿兴奋的举起几块方巾叫道:“比万博园里的式样还要多几种。在高家庄时,总听织造所的云婆子道江南‘妇’‘女’衣饰二、三年就有一变,没想到男子的方巾也有这么多式样。”

高进不解风情,随手指着摊上的头巾道:“不管这是汉巾、晋巾、唐巾、诸葛巾、纯阳巾、东坡巾、阳明巾、九华巾、‘玉’台巾、逍遥巾、华阳巾、四开巾、勇巾,质地是帽罗、纬罗、漆纱、马尾纱、龙鳞纱,最后还不是一条头巾。”

‘春’儿嘟着嘴看了一眼高进,丢下头巾,又去翻旁边的帽子,高进看了那帽子,内心叹口气,明末男子的瓦棱帽,就是倩‘女’幽魂里书生戴的那种,市井之人多以麻布为之,谓之凉帽,与丧帽同,后被清人附会为亡国之兆

高进迈步离开了衣帽摊,‘春’儿急忙丢下帽子碎步跟上。

高进笑着牵住‘春’儿的手道:“流行不一定最好。松江府董其昌最近穿起了用松江紫‘花’布缝制的道袍,但式样是松江的送终之服,因为他是名士,市井争起模仿,一月而变国俗,致使松江布价骤高,你且看他家后会如何?”

‘春’儿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笑着道:“不过说起来,相公也是标新立异的主,你不喜欢留长发,现在整个庄子里的男人都是相公这种短短的发式。”

“相公设计的那些衣装也够惊世骇俗,现在高家庄外面都还没人敢学着穿。奴家也只是想为相公买件东西。”

‘春’儿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一手抓了高进的胳膊,将下巴放在高进的肩膀上,甜甜的笑道:“今天姐姐们都不在,相公是我的。”

高进善解人意的伸出胳膊,大大咧咧的如后世男‘女’逛街一样,搂住‘春’儿,低声道:“你就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礼物!”

‘春’儿红着脸满面幸福的靠着高进的身上,一群人一路横着继续逛了过去。

这一切都落在了后面缀着的魏公公的眼里,而陶尧管家,带着几个恶仆,满面笑容的看着魏公公今日那专注的有点变态的眼神!

在无锡上了半年学,虽然各大酒家的酒保和高进很熟悉,但是无锡的泼皮和高进不是很熟悉。闹市这块的泼皮头领名唤顾长‘毛’,见高进一伙如此嚣张,心中不爽,纠集了二十几号同伙,鼓捣了个套想来试试点子。

话说高进拐进街边的一个首饰店,给‘春’儿和两个丫鬟都购买了好几只上好的珠翠发簪,将几个姑娘们乐开了‘花’。

首饰店的老板包好了发簪,点头哈腰的将大主顾送到了‘门’口。高进昂首阔步,‘挺’着肚子下了台阶,准备往下一个店继续扮酷,心内正得意,咱现在也是先富的一小撮人,拉动内需做贡献,所谓暴富后不衣锦还乡譬如明珠暗投

高进刚下台阶,忽然见路左边背着一个背囊,本来站着不动的一个老男人,突然就往自己一行人的队伍里穿进,直奔自己而来。

路右边的一个年轻人本来也是挑着装满了瓶瓶罐罐的担子在旁边停着,同时突然发动,强行撞进了高进的队伍。

高进是遇过刺的,见二人来的突然诡异,大喝一声:“小心!”,先将身旁的‘春’儿往后奋力一一推,然后拔出袖筒里的长匕首,摆了个防卫的pose。

高进身前的家丁纷纷将‘裤’‘腿’上随身绑的一人胳膊长的尖头铁钎‘抽’出,向来人刺去。

高进身后的‘侍’卫也是一个个将贴身藏的各式武器‘抽’出,家丁们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霎时间队伍里杀气冲天,吓得路旁边的‘女’人尖叫着跑开。市场里‘鸡’飞狗跳,‘乱’了套了。

一老一少两个泼皮本来就是准备要栽倒的,见到乌黑油亮,锋利的铁钎刺来,更快的倒下了,噼里啪啦,一担粗陋瓷器打了半边街道。

呼啦啦,顾长‘毛’带着拎着‘门’闩、扁担、粪叉、西瓜刀、菜刀、擀面杖等武器的二十多个手下,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

果然有埋伏,高进大喝:“结阵!”

十来个‘侍’卫迅速的围了一圈,将高进和‘春’儿等人护入阵中。两个突入队伍的一老一少泼皮已经被铁钎抵在咽喉上,乖乖的听着潘耿的命令,翻身爬进圈内。

潘耿从背篼里掏出一卷麻绳,两‘侍’卫上前麻利的绑了,看傻了围上了的顾长‘毛’等人。

泼皮张三小声的对顾长‘毛’道:“大哥,有点不太对劲啊,这些人怎么绑人比我们还利索呢?”

顾长‘毛’情不自禁道:“是啊,咱穷去绑票,他们富人不需要干这事情啊!”

另一个泼皮郎五,是长‘毛’的师爷,过去好生念过几年书,心里很鄙视身边这群没文化的‘混’‘混’,低声道:“穷人就一定要去绑票吗?勤劳致富有罪啊

!就算为富不仁的,你去抢,面上贴金说是劫富济贫,说透了,还是打家劫舍!”

泼皮张三吐了口唾沫骂道:“朗五,你帮谁呢?”

“做事情要师出有名,懂不,今日要做套,也要做个漂亮的套,过江龙还能‘弄’过地头蛇。就赖他一个为富不仁,欺负穷人又如何”,朗五故作高深。

顾长‘毛’听了称善,举起大‘棒’子,装模做样的大喊:“穷人就不是人,穷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左右乡邻,你们说是不是。”

住久了的左右乡邻平日日早受到顾长‘毛’一伙的坑‘蒙’拐骗,知道这伙人的无耻,没人敢吱声,个个先把自家的‘门’板上好,生怕顾长‘毛’一伙趁着‘混’‘乱’跑了进来劫去财物,满街道一片噼里啪啦的关‘门’关窗声。

有躲热闹的,有爱看热闹的。团团圆圆的一群接一群八卦的人群,奔走相告,快去看,快去看!

人群纷沓而来,大声询问,互相议论。平日里不敢发声的大声发言,平素窝囊的在讨论中变得神勇,更有左右无事整日闲逛的感觉如同身受,摩拳擦掌的大声呵斥,或者找了棍‘棒’直接加入到围观好似仗义执言的人群中。

现场的情形随着人言越传越远,越传越玄。

“有钱就可以欺负人啊!”

“有钱就可以打人啊!”

“有钱人打死人了!”

“什么,收钱的打死人了!”

“收税钱打死人了!”

“‘交’不上税打死人了,市场来了太监收税!”

“太监来市场收税,‘交’不上的人要被打死,已经打死十来个了。”

皇帝派了太监来收市场税的爆炸‘性’消息,在无锡县城南所有的街道不胫而走,所有的商家纷纷关‘门’闭户,大群‘激’愤的人往翠‘花’楼附近的街道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