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州内运河的各条分支河流穿城而过,大大小小、各有风格的桥梁有二十多座。乌篷船在运河的支流上穿行,与一座座桥擦肩而过。

高进站在一条乌篷船的船首,感受着江南的小小秋雨。赵明在一旁打着纸伞,警惕的注意着乌篷船四周的情况。

江南水乡繁华,沿着河道满街披红挂紫,人头攒动。想到欧洲人正惊叹东方文明的瑰丽,边学习边开始文艺复兴,而威尼斯曾被称为西方的苏州,高进不禁一阵心酸。

看着河流两边繁荣富裕的人家,高进禁不住感叹,“江南还如此富庶,但是山东马上要成为人间地狱!”

“听说山东那里一年都没有下雨,当真是很够呛。官府和大户们也不早点救灾!”赵明愤慨道。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高进突然自嘲道。

“赈灾,在地主眼里是国家的事情,因为他‘交’了税。商人呢,贩粮食去灾区卖高价,会有清流官员控诉他们趁着灾荒发财,容易成为泄愤的牺牲品,何况盗贼风起,有可能倾家‘荡’产。文官们雁过拔‘毛’,等皇帝发下来的赈灾银子到了最下面,胥吏们发现不够救灾干脆直接分了。”高进说着说着只能摇摇头,一声叹息。

赵明低头不语,看着前方又出现的一座桥,大声道:“总督大人,察院桥到了。”

“记得叫我高少爷!走,去会会锦衣卫的骆掌印。”高进哈哈大笑。

察院桥旁的摘星楼,是通州城内的老字号了,通州县里官面上迎来送外的事,基本都在这里。

不过今日摘星楼一个客都没有。也是,站了一大排凶神恶煞般的锦衣卫,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撞晦气。

高进带着赵明和四个挑着大箱子的‘侍’卫,昂首阔步的走向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赵明递上了一张拜帖,倨傲道:“向你们老爷通报下,高进高少爷到了。”

一锦衣卫接过拜帖,急忙往内跑去。

穿着常服在摘星楼三层最大房间里喝茶,年约三十五六岁的骆养‘性’问道:“来了,带了几个人?”

“一共六个人

!提了三个大箱子一个小盒,都查了,里面摆的全是礼品!”阎千户将拜帖恭敬的递上。

骆养‘性’随意的接过礼单,才喵了一眼,手中不由一抖,道:“这么重的礼!”

阎千户‘奸’笑道:“看来这土财主确实有钱啊,还要不要再吓吓他!”

“要,当然要。我倒想看看高财主的牙是不是金子做的,若是,我就将它敲下来!”骆养‘性’举起不离开手的一把玲珑可爱‘玉’斧,做出砸的姿势。

阎千户心中一寒,下意识的闭紧了自己的嘴,匆忙行了一礼,去安排去了。

“骆都督安好!”高进双手抱拳,行了个虚礼。

“高贤弟安好!来人,上茶!”知情知趣的骆养‘性’不等高进行完,便老友一般的拉住高进的手,往旁边的座位上引。

高进示意赵明让‘侍’卫们将箱子打开,屋子里泛出七彩的财气。

一株高大通体赤红的珊瑚树;五十两一个的大银元宝一百个;一盒上等水晶琉璃金银首饰;一箱各‘色’水晶玻璃高档器皿;算一算市价至少二万两银子。

饶是见惯了财宝,已经看过礼单的骆养‘性’,眼睛也是目不暇接,心中狂喜。

高进握着骆养‘性’的手,满脸真诚道:“小弟在松江府的别院偷懒,不想哥哥不远千里来,一举为弟弟洗清了冤屈,这点土特产,还请哥哥不要嫌弃!”

骆养‘性’心中的笑容洋溢在眼中,流‘露’在嘴上:“这么重的礼,使不得,使不得!”

“哥哥洗去了弟弟的冤屈,保住了弟弟的家业。弟弟的家业也有哥哥的功劳。只要哥哥喜欢,不嫌弃这些土特产,弟弟每年都给哥哥留一份!只要有哥哥的看顾,弟弟的生意自然就能长久,和哥哥在一起共富贵也能长久!”

高进眯着眼,笑呵呵的看着砰砰心跳正在内心极力挣扎的骆养‘性’,发现原来用钱砸人是很快乐的事情,还好骆养‘性’本来就不是什么清官,不必背上什么道德的包袱

!”

高进心里突然有点同情那些小贪官,过的穷兮兮的,被人突然用钱一砸,就懵了!靠道德来约束人,太难,毕竟饮食男‘女’,谁都想吃用好点。

“高贤弟,不是哥哥不帮你,只是你这次在风陵渡惹下的祸事有点大。营兵死了百来个,连锦衣卫的吴百户和五十个锦衣卫至今都渺无音信,查办起来,你脱不了干系!”骆养‘性’说着说着,挣脱了高进的手,往堂中的圆桌边一坐,满脸的‘阴’沉之气,‘露’出一副严酷的嘴脸。

“风陵渡是何处?弟弟从来没去过那里。弟弟我在松江府的别院里闭关参禅,那可是哪里也没去啊!”高进往圆桌的另一边一坐,高声喊冤。

“高家庄这次抓了上百个锦衣卫,过去还有五十多个锦衣卫在高家庄里失踪。附近的卫所兵和差役伤了上千人,高贤弟,放在哪朝哪代,这都是灭九族的谋逆大罪!”骆养‘性’说的正义凌然,大气磅礴,俨然一清正廉明的好官。

“小弟在海边找了块荒地,和福王殿下一起做生意。突然有人说咱们勾连海盗,跑来砸场子,咱可以忍,但是福王殿下的财产可不能损失,要不郑贵妃怪罪下来,咱可担待不起啊!那不是该剁的脏手都剁了。”

高进端起桌上的茶,掀开茶碗开始细细的品起来,心道这骆养‘性’才是大贪官的做派,主动索贿并赶尽杀绝主动谋夺。

骆养‘性’将身边的茶杯盖往地上一掀。青‘玉’式的茶杯盖在实木地板上砸的粉碎。随着声响,阎千户带着二十几个‘侍’卫从‘门’口、屏风等处提着刀、绳、枷锁涌了出来。

“哎,都是听三国演义长大的一辈啊,怎么都喜欢摔杯为号了。都消消火,小心点着了火‘药’炸翻了屋子!”高进笑着放下茶碗,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吹亮了,笑眯眯的看着骆养‘性’。

赵明和‘侍’卫们脸朝外围着高进,掀开衣服,‘露’出身上鼓鼓囊囊装着火‘药’的包裹,拉出引线掏出火折子。

高进看着骆养‘性’满面狐疑的表情,知道这家伙没亮过剑,大笑道:“赵明,点个小的给锦衣卫都督同知大人添点喜气!”

赵明掏出怀里备好的一个小炸‘药’包,点着了往院子里一抛,轰的一声,院中尘土大起,一方大太湖石被炸的粉碎

高进看着骆养‘性’大笑:“哥哥啊,小弟出来生意做的好,三教九流的人都眼红着呢,咱不咬人,也学会了防一手是吧!

骆养‘性’咬着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敢,威,胁,我!”

高进笑的更欢了:“我就一商人,替人做生意的土财主,我威胁谁啊!只不过我知道湖南永州新田那里风水好,正考虑去买块地呢?你说是不?骆同知。皇上都不着急了,你急什么。只怕你坏了郑贵妃的雅兴反而不美!”

“哥哥,这次所有的事情,既然是你们的人惹出来的,还请你多担着点。只要哥哥在京城里安好,弟弟在高家庄安好。”

“当然,每年的份子就要看哥哥的做派。最好当然是皆大欢喜!时候不早了,弟弟还有事,哥哥有什么事情派人知会一声,弟弟先告辞了。”

高进说完,吹亮了火折子,在赵明等人的簇拥下向‘门’外走去。

阎千户举着刀,眼中迟疑的看着骆养‘性’。骆养‘性’看着高进,嘴里的牙咬的紧紧的。

阎千户示意一众锦衣卫,堵住高进的去路。

砰,一声枪响。不偏不倚的打在堵着高进的锦衣卫手持的刀上。刀断,锦衣卫的虎口迸裂,半把断刀掉在地上。

高进哈哈大笑,每向前一步,就是一声枪响,又是一把断刀。踩着一把把断刀,轻快的下了酒楼。

骆养‘性’望着河对岸酒楼上飘出的青烟,恼怒的将桌上的茶碗挥在地上。

二百锦衣卫团团将高进等人围在摘星楼前。

高进有点沮丧,按电视剧的说法,自己应该是可以潇洒走掉的,戏剧和现实总是有差距啊!

骆养‘性’站在三楼,呵呵冷笑。阎千户在一旁大声叫道:“高进,今日你还不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