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进随王福来到外墙,太阳已经落下,戌时的天空一片灰黄,远远的只能望见江边码头外一里远的地方停了艘大船,再远太黑也看不清了。

高进问王福:“白一帆亲自到了吗?”

王福道:“那条船上下来了条舢板,送了一个人来。自称是白一帆的师爷,首先要看他们的人是否安好,属下得知马上就来报告庄主。”

高进低头来回走了两步,抬头道:“王管家,先晾一下他,过一炷香再告诉那师爷,带银子看人,没银子什么都没得看。”

“达春,传令——金、木、土三营戒备。金字营守内城。木、土两营码头待命。预备营,火营全部上墙,水营除了上船的人,剩下的守外城。”

高进转身回屋做准备,边走边道:“让王闻土集合直属卫队。注意肃静!不要吵到了胡知县。”

洗簌完毕准备休息的顾宪成打了个喷嚏,没想到是关门弟子在说他,只是满心疲乏的喝了口水。

安希范敲门道:“叔时,可曾休息?”

顾宪成缓声道:“小范,还没休息,进来小叙?”

安希范推门坐定,看了看顾宪成,眼窝深陷,颧骨下面凹下利害,烛光下益发显得憔悴了。

安希范叹道:“叔时,你可要保重身体,那些跳梁小丑的攻击,多为夹私怨而来,可以置之不理。”

顾宪成摇头:“吾一生公正、守廉,自问无愧,现如今垂垂老矣,却看天下仍有那多的不平。徐兆魁也算能吏,可为何攻击于我,想不通啊!”

安希范用手捻着长长的胡须:“昨日,叔时为了东林书院千万学子,屈身收高进为徒,这般胸怀希范佩服

。今日,看了分院,此地甚好,是否把东林书院搬一部分过来。”

顾宪成微笑着点头赞同:“只想收个散财童子,没想还是个真心向道的童子。吾道当可大兴!这样吧,把书院的低年级学生都搬过来,此地安静利于学习筑基。”

安希范颔首:“甚好!甚好!钱国瑞为主、叶参之为副,估计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顾宪成用手点了点桌子道:“小范兄也留在这里吧,此地房舍众多,生员将来定是不少,书院还需找一些好的教授。这个国瑞和参之做不来的。”

顾宪成停了片刻,开心道:“有什么花销都找我那徒弟,给了他这大的名头,也要让他出力。”

“书院内部上下你也要介绍他认识,左近的州县都要知会下。高进这么大的家业你要帮他看好了,若是被人谋了,书院又成了无根之基。”

顾宪成说完,脸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一阵剧烈的咳嗽。

安希范关切道:“叔时上次的病可还在服药,怎生显得更厉害了。这两****真不该喝这多酒!”

顾宪成缓了口气,正待说话,窗外响起一片爆炸声,接着就是漫天的红红绿绿的火光。

安希范和顾宪成来到窗口望去,原来是一片片绚烂的焰火,听得嗖嗖的一条条飞了上去声音,然后看见爆炸后化出漫天的星火!

顾宪成心内长叹:“人生如白驹过隙!焰火过空!”

江边的码头上,徒弟高进也正在看着万博园每日定时燃放的焰火顾影自怜。

今夜的烟花与现代燃放的基本一样,勾起了高进的伤心事:“往事不堪回首!井空、结衣,你们永远活在我的硬盘里。”

高进心内的悲鸣很快被达春打断了:“庄主,各营均已到位。”

沧云旭上前报道:“报庄主,土字营全员到达,听候庄主调遣

。”

独孤信后面跟着道:“报庄主,木字营人员全部到位,擒获的六十八名海匪也已一并压来。”

高进满意道:“好,等会随我一起会会这白一帆。”

高进转头问陈智:“陈师爷,今晚的烟花怎么放的与往日不同,多了好些种类?”

陈智笑道:“平日里放的是庄里几个老人做的,只会做那几样粗浅的物事。前段时间老夫人从扬州府请到了做盒子的老师傅,准备了半个月,说庆祝你拜师了拿出来放。”

高进感叹:“我娘有心了。”

高进看那焰火:“不过这做盒子又是何物?”

陈智道:“将药线烟火编排好后放入盒子里,搭架悬盒,架高且丈,盒层至五,点燃后盒中药线逐层脱落燃烧,可幻演多层形象,如寿带葡萄架、珍珠帘、长明塔,就是那边的。”

陈智指完又指向天空:“这些飞的高的是响炮、花筒、三级浪、花盆,万博园里的广场上还有地上放的砂锅儿、地老鼠。那老汉一家人你能做好几百种,着实有些功夫。”

在五色光影照人无妍的焰火中,高进惊奇的发现明朝的焰火水平和现代已经基本一致了。

江面码头一里远的大船上,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正毕恭毕敬的站在舟山海匪白一帆的面前,一脸惶恐。

白一帆四十来岁,长期海风吹出的红脸皮配上不时散出精光的浓眉大眼,壮实彪悍。

白一帆听了师爷的回报,看着高家庄方向腾空的焰火,怒道:“这高家庄庄主磨叽这么九,连人都不给看,娘希匹,我迟早要烧了他的庄子,抓住他风干了剁碎丢海里去!”

旁边一精瘦的男子指着码头上焰火照出的密麻的人头问道:“大当家,你看现在咋办。本想换人的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现在看他们也是有备而来!”

白一帆略一思索,握拳道:“我们的弟兄还在他们手里,石师爷,把银子搬过去,二当家,你带几十个弟兄陪过去,看看情况

!”

二当家应了,带了几十个兄弟陪着石师爷换了舢板就行了过来。

码头,灯火辉煌,高进翘二郎腿斜坐在码头下货时候用来休憩的长凳上,看陈智带着一十七岁左右的青年清点银子。

高进看了这个面生的师爷,想了想,应该是独孤信找来的姓夏的读书人。

海匪派来的石师爷倒还有点读书人的样子,坐在高进对面一丈远的地方。

海匪的二当家,高进压根都没让上岸。二当家只有带着几十号人手,聚集在七八条舢板上等待消息,气的火大。

高进打了个哈欠,陈智前来报告:“庄主,清点了,一共是一万二千六百两。”

高进一听脸都绿了,大骂:“靠,吃我的、住我的,我还要请医生来治病,你当我这里是善堂啊!每人十两银子饭钱,还要追加六百八十两。”

石师爷费力按捺住心间的怒火,脸上的神经不停的抽搐。

为了避免自己跳起来掐死这个死胖子,石师爷转身就走。

那姓夏的师爷追着石师爷大声道:“这有几锭银子成色太差,需更换下,约二十两,一共是七百两银子。”

石师爷转身,咬牙切齿道:“放心,断不会少你半分银子。”

石师爷独自乘舢板回到大船,留下义愤填膺的二当家一伙。

白一帆听闻也是气的快要吐血,大骂:“去把船仓里的银子全搬出来!”

众喽啰立马行动准备银子,但是海匪起初就是按照高进起初开出条件准备的,一下子哪里又找得出七百两银子。

满船海匪掏干了口袋,捐献上了口袋里的最后一块铜子,石师爷数了三遍,都只有五百六十两银子。石师爷又急又气,当场晕倒!

白一帆一跺脚,命令道:“发信号,让后面的海船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