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卑职奉劝您回头是岸,跟卑职回京请罪。”王统领奉皇命而来,自然不怕晋王。

“想抓本王,你武艺不精、本事不够!”楚明轩勾唇冷笑,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王爷拒捕,那就休怪卑职以下犯上!”

王统领一使眼色,十余人齐刷刷地亮出佩刀,银白的刀光互为辉映,颇为刺眼丫。

楚明轩手无兵刃,只好赤手空拳迎接这场激战。

十余人围攻而上,他顺手操起一把长凳作为武器。霎时,所有刀尖都攻向他,仅余一寸就刺入他的身躯。所幸他反应迅速,猛地拔身飞起,以凌云之姿脚踏刀尖和他们的头……

这一刻,当真惊险万分;这一招,当真潇洒漂亮。

十招之后,他就夺了一把大刀,和宫中身手顶尖的侍卫进行白热化的搏斗媲。

叶妩看得心惊胆战,心忽上忽下,起起落落,不时为他捏一把汗。

毋庸置疑,他武艺精深,普通的杀手伤不了他,可是这些宫廷侍卫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他一人应付不了十余人,况且王统领还没出手呢。

楚明轩招招致命、招招狠毒,却无法击退这些顽固的侍卫。

铮铮声响,银光飞溅,寒芒闪闪,大堂变成了刀光剑影的战场,满地狼藉。

双拳难敌众手,他总有筋疲力尽的时候。即使他武艺再高,也打不过十余人联手围攻。

侍卫已经追来,他们很难再逃脱,叶妩也不愿晋王受伤,因此,她走向王统领,“我跟你回京,让他们住手!”

王统领将她拉过来,做样子威胁晋王,叫道:“王爷,住手!”

楚明轩早已看到,可分身乏术,阻止不了她。

侍卫们慢慢罢手,他也住手,气急败坏地喊道:“妩儿,过来!”

“追兵已至,王爷觉得还能走多远?”她冷静地问。

“本王不会输!”楚明轩崩溃地怒吼,“为什么不信本王?”

几把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无动于衷,死死地盯着她,眼中交织着悲愤与剧痛。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不信自己?

————

连夜回金陵。

途中,王统领分开了晋王和叶妩,严防死守,不给他们任何机会接触、逃跑。

天亮后,抵达金陵,他们送叶妩回温泉别馆,押送晋王入宫。

御书房内,楚明锋坐在御座,闭眼假寐,戴着硕大深碧玉戒的手指轻轻地、慢慢地叩着。

可以瞧得出,虽然他没有多少憔悴之色,下巴的短须却长了一点,眉头紧紧蹙着。

小公公轻声进来,觑了一眼,不敢开口。

“何事?”

“禀陛下,王统领已带回晋王,眼下就在外面候着。”

“传。”楚明锋慢慢睁眼,好像猛豹苏醒,睁开了那双寒气浮动的眼眸。

很快,王统领和晋王踏进御书房,躬身行礼。

王统领禀奏了始末便退下,楚明轩挺直腰杆站着,并不下跪,面有憔悴之色,但神色桀骜。

见他这副表情,楚明锋就来气,却只能硬生生地压下,“你可知罪?”

楚明轩冷硬道:“臣弟无罪。”

“放肆!”

与这句震怒的斥责声同时响起的是拍案的声音,楚明锋站起身,满面怒容,眉头紧锁,“你私自带走沈二夫人,还不认罪?”

楚明轩直视御案后的皇兄,不卑不亢地据理力争:“臣弟与妩儿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是皇兄从中作梗,故意把妩儿赐给沈昭,还逼她选沈昭。皇兄棒打鸳鸯,毁了臣弟和妩儿的大好姻缘。这些日子,臣弟和妩儿被迫分开、备受煎熬,这是皇兄一手造成的。沈昭因为一件小事就让妩儿迁到别馆,根本不珍惜妩儿,既然如此,臣弟唯有出此下策,和妩儿远走高飞。”

楚明锋怒火焚心,厉声喝斥:“她已是沈家妇,你带她私奔,就是错!毁了沈家、叶家和皇室的颜面,你大错特错!”

“臣弟没有错,也没有罪,若要论错,错在皇兄棒打鸳鸯!”

“混账!”

“皇兄故意把妩儿赐给沈昭,拆散臣弟和她这桩姻缘,其中险恶用心,臣弟心知肚明。”楚明轩愤怒地冷笑,“倘若叶大将军成为臣弟的岳丈,皇兄担心帝位不保,担心臣弟有异心。”

这一点,楚明锋无法否认。

他怒瞪皇弟,撑在御案上的手臂隐隐发颤,一双黑眼瞪得大大的,犹如铜铃,漆黑的瞳孔与眼白形成强烈的对比,很是吓人。

很显然,他处于极度的震怒中。

楚明轩不甘示弱地迎接他寒凛如冰、炙热如火、冰火交加的目光,“臣弟从未有过异心,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为什么皇兄不能成全臣弟和妩儿?臣弟和妩儿真心相爱,皇兄视而不见,强行拆散,枉为人兄。皇兄宠信沈昭、倚重沈昭,难道就可以把臣弟心爱的女子赐给沈昭、毁了臣弟的幸福吗?臣弟与皇兄是同胞手足,为什么皇兄非要猜忌臣弟?”

楚明锋怒不可揭,“放肆!”

楚明轩丝毫不惧,俊脸紧绷如弦,语气强硬,“臣弟今日就放肆到底!这些年,臣弟忠心耿耿,未曾有过半点不该有的心思,还为皇兄办了不少事,无功也有劳,为何皇兄还要猜忌臣弟?臣弟纵然多情,养了不少舞伎、歌姬,但此生所爱只有妩儿一人,妩儿对臣弟也是一心一意,恳请皇兄见怜,将妩儿赐给臣弟。”

楚明锋觉得怒气涨满了身躯,无处发泄,因为,皇弟的指控戳中他最隐秘的心事,“你做出如此失德之事,有失体统,令皇室蒙羞,致朝野议论纷纷,你非但不知悔改,还敢要朕赏赐?”

“臣弟并非贪心,并非不知悔改,而是,此生此世,若没有妩儿相伴,臣弟生不如死。”楚明轩郑重地跪地,万分恳切,“臣弟与妩儿心心相印,眼中只有彼此,恳请皇兄成全。”

“做出如此失德之事,还敢求朕成全,楚明轩,你好大的胆子!”楚明锋怒火中烧地吼,面红耳赤,完全丧失了理智。

“恳请皇兄成全!”楚明轩还是这一句,眸光熠熠,似有泪光。

“叶妩已是沈昭的二夫人,此事绝无转圜的余地,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楚明锋怒目圆睁,眼中浮现几缕血丝。

“恳请皇兄成全!”

“来人!”

楚明轩倔犟地怒吼:“臣弟无错,皇兄偏心!”

两个侍卫进来,楚明锋重声道:“将晋王押至听雨台,严加看守,无朕口谕,谁也不许探视!”

楚明轩被他们拉起,俊眸亦染了血色,“皇兄待手足如此狠心,臣弟不服!”

楚明锋满目狠戾,完全变了一个人,“朕警告你,在听雨台好好面壁思过,知错了才能出来!你不要以为有母后为你求情、朕会心软,这回没人救得了你!”

楚明轩愤恨地怒视皇兄,被两个侍卫带出去。

御书房空空荡荡,静得可怕,楚明锋站了片刻,胸中沸腾的怒气始终无法平息,面上的怒色也越来越盛。

蓦然,他伸臂扫掉御案上的笔墨砚台和小山似的奏折,摔了一地;如此,他还不解气,抬腿一踹,踹向御案边的青花樽,力度之大,可怕得很。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青花樽碎了,青花碎片遍地都是。

站在房门外的小公公心惊胆战,不敢进来,偷偷地瞧了一眼——

御书房内满地狼藉,陛下站在御案一侧,昂首挺立,拳头紧攥,雷霆之怒让他的脸膛扭曲成另一个人。

————

叶妩问过别馆的丫鬟,阿紫不在这里。

吃了一点膳食,她觉得手脚冰凉,很不舒服,就卧床歇着了。

小腹一直闹腾,隐隐的痛,且有加剧之势。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披衣起身,正想唤来丫鬟,让丫鬟去请大夫,房门却被推开,“嘭”的一声巨响,吓了她一跳。

楚明锋站在门口,脸膛布满了乌云,眸色沉郁,一袭黑衣令他的表情更为可怖。

她实在不适,坐在桌前,心知他很生气,打算以静制动。

他关上房门,站在圆桌前,“为什么?”

“陛下想问什么?”她冷冷地反问。

“你已是朕的人,为何还朝三暮四?”他扣住她的双肩,转过她的身,语声低沉,语气严厉。

“从始至终,我就不想侍奉陛下,是陛下霸王硬上弓!”既然他问了,索性就摊开来说,叶妩忍着强烈的不适,“难道陛下忘了吗?”

“纵然你不愿,可是之后朕待你这么好……”

“陛下待我好?”她连声冷笑,分外讽刺,“陛下宠幸了我,却把我赐给沈昭当侧室,这就是陛下所谓的‘好’?陛下有心待我好,却不敢光明正大,只当我是私宠,圈养在沈大人的别馆,这就是陛下所谓的‘好’?当安阳公主虐打我的时候,陛下在哪里?当我被虐、受苦的时候,陛下在哪里?陛下正在宫中宠幸哪个妃嫔!”

楚明锋有些错愕,松了手,须臾才憋出一句话,“安阳公主虐打你,朕不是为你出气了吗?”

叶妩心灰意冷地说道:“我并不是要求陛下什么,只是觉得好笑。陛下强行宠幸我,我无力反抗,但是,陛下管不住我的心,我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闻言,他的眸色陡然冷冻如冰,“管不住心,就要跟他私奔?”

她一怔,原来,他以为自己喜欢的男子是晋王。

他握住她的双臂,将她整个人提起来,脸上的乌云仿似万马奔腾,“他比得上朕吗?朕是九五至尊,文韬武略,不喜美色,后妃寥寥,他呢?姬妾无数,风流多情,醉心风月,他对你有多少真心,你可知道?”

“陛下纡尊降贵与旁人相提并论,本就略逊一筹。”她嘲讽道。

“放肆!”楚明锋怒喝。

“陛下乃真命天子,晋王为陛下同胞手足,在我心中,无须比较。因为,只要喜欢,只要心中装满了他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他便是举世无双,世上无人可比。”叶妩硬起心肠,道出心中所想。

“原来如此。”他咬牙一字字道。

“今日有此结果,拜陛下所赐。若非陛下要我勾*引晋王,我也不会对晋王心生愧疚,就不会因愧疚而日久生情。”她再下一剂猛药,“陛下要怪,就怪自己当初思虑不周。”

原来如此……他渐渐松了手,好似饱受打击,脸容像是断裂的琴弦,痛意弥漫。

小腹越来越痛,她不自觉地用手抚着,眉心蹙得快拧起来了,“我无才无德,亦无心侍奉陛下,还请陛下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楚明锋眸光一定,眼中的狠戾骤然浮现。

扬掌,挥下。

重重的一掌,用了十成力道,掴在她的左脸。

她没有防备,被这股骇人的力道打倒,侧身跌向圆桌,腹部撞在桌沿。

痛!

脸颊很痛,更痛的是小腹。

腹痛如绞,像有一只手邪恶地搅动她的小腹,痛得她脊背发凉……

楚明锋盛怒之下打了她,却没想到她痛得软倒在地,还捂着小腹。他不解,她为什么面色惨白,为什么玉脸纠结,为什么捂着小腹……

“好痛……”她低声暗哑。

他着慌了,抱她起来,震惊地看见,地上有一汪怵目惊心的鲜血。

为什么有血?

————

剧烈的痛……痛得快死了……

叶妩被这种刮骨般的痛折磨得意识模糊,朦胧中,好像看见楚明锋握着自己的手、脸上布满了担忧与自责,好像看见他在床前走来走去、坐立不安,好像看见他忧伤地看着自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那种痛太磨人了,让她四肢乏力、心力交瘁。

稳婆劝他到外面候着,楚明锋就是不出去,坚持在一旁看着。

冯太医和稳婆合力施救,他的心安定了一点,但是,目光触及**的血水和她痛苦的表情,他的心就凉飕飕的,似有冷气在四肢百骸流窜。

她什么时候怀有身孕?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他又懊恼又悔恨,痛恨自己出手太重。

她眯着眼,神智不清,不安地扭动,小脸被汗水染湿,虚弱得好似随时会撒手人寰。

丫鬟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出去,换一盆温水回来……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他什么事也做不了,焦虑不安,唯一可做的就是等待。

孩子能否保住?

终于,一切收拾停当,叶妩好似睡了,面容宁静,稳婆给她盖上锦衾,冯太医开了药方,吩咐丫鬟去抓药、煎药。

“冯大人,孩子保住了?”楚明锋惊喜地问,示意丫鬟带稳婆出去。

“回禀陛下,微臣无能,孩子没能保住,已经没了。”冯太医沉重道。

“怎么保不住?”楚明锋震惊不已,希望和喜悦随着太医的话变成了失望与痛苦,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再把把脉……说不定孩子还在腹中……”

“陛下,容微臣禀奏。”冯太医是宫中擅治妇人孕产的老太医,对于小产自然是手到擒来,“二夫人此前服过各种药物,气虚体弱,不是诞育的最佳时机。二夫人怀了孩子,本是喜事,不过这几日过于劳累,胎像不稳,加之没有好好安胎调养,便有滑胎之象。半个时辰前,二夫人小腹受到撞击,这才保不住……”

“朕命你保住孩子!”楚明锋怒喝,“一定要保住孩子!保不住孩子,朕摘了你的脑袋!”

冯太医不慌不忙地跪地,道:“孩子已经没了,微臣没有本事让孩子起死回生,还请陛下赐微臣死罪。”

楚明锋踉跄地后退,跌坐在床尾,满目懊悔与悲痛。

是自己出手太重,害得她滑胎!是自己的错!

他摆摆手,冯太医站起身,“微臣先去煎药。”

寝房只剩下二人,他慢慢挨过去,握住她的小手,心中似有千斤重。

妩儿,孩子没了,你会不会怪朕?

是朕打死了我们的孩子,朕是刽子手……

**可怜的妩儿。她醒来后知道孩子没了,会不会怨恨他?加更咯,宝贝们不砸来支持,偶就伤心死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