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医回道:“把红枣浸在千叶幽兰中,红枣表皮自然会沾染剧毒,不过千叶幽兰毒性太烈,表皮色泽会变。”

“若用银针沾少许毒液,然后从红枣头尾两蒂刺进去,毒液就会留在红枣里,是否可行?”

“这个下毒的法子堪称绝妙,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如此,红枣中的剧毒只是微量,妩儿才留得一命。”楚明锋明白了,是谁要置妩儿于死地丫?

徐太医皱眉,“可是,二夫人怎么这么凑巧吃到有毒的红枣?太后和文贵妃为何安然无恙?”

沈昭眉宇清冷,“因为,那宫人只在一颗红枣中下毒。”她转向文贵妃,“这颗有毒的红枣,就是文贵妃递给内子的。”

这句话就像一块大石子,投入平静的碧湖,惊起阵阵涟漪。

文晓露又震惊又惶恐,结结巴巴地说道:“陛下,臣妾并不知那颗红枣有毒……臣妾万万也想不到那颗红枣有毒……陛下,臣妾无辜……媲”

楚明锋的黑眸浮现清寒之气,冰寒地凝视她。

“臣妾冤枉,臣妾什么都没做过……”她万般委屈,转向孙太后,寻求帮忙,“母后,臣妾是无辜的……母后明察……”

“贵妃不必如此,臣又没说是贵妃指使宫女下毒。”沈昭淡漠道。

“沈大人,本宫什么都没做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说得正气凛然。

孙太后苦恼道:“下毒的宫女死了,当真死无对证,陛下,这如何查起?”

文晓露挺直胸脯,满目决绝,刚烈道:“陛下,臣妾无辜……臣妾以文家列祖列宗和家人性命起誓,臣妾从未有过毒害沈二夫人之心!苍天可鉴!”

楚明锋神色稍缓,和声道:“爱妃不必发此毒誓,沈昭并没有说你指使宫人下毒。”

孙太后宽慰了两句,吩咐灵儿扶她回寝殿歇着。

文贵妃走后,楚明锋看向沈昭,眸色又阴郁起来,“贵妃嫌疑最大,可惜没有实证;也有可能是他人下毒,贵妃担了罪名,一箭双雕。”

沈昭沉吟道:“幕后主谋心思缜密,手段高明,倘若真是一箭双雕,那么应该与后宫有关。”

恰时,有宫人匆匆进来,禀报沈二夫人苏醒了。

————

徐太医把脉后,确诊叶妩捡回一条命,体内的微量剧毒已经排出,不过身子较为虚弱,须服两日汤药调养,歇两日便可痊愈。

楚明锋把叶妩抱出浴桶,放在另一个浴桶中净身,再由宫人服侍更衣。如此一番折腾之后,她喝了汤药,才躺在床榻上。

他坐在床沿,温柔地问:“身上还有不适吗?”

叶妩轻轻摇头,看见孙太后、沈昭都在,便道:“让太后担心了。”

孙太后笑逐颜开,“醒了就好,哀家真是心惊胆战呐。”

楚明锋回头道:“夜深了,母后凤体抱恙,不如先回寝殿就寝。”

她含笑道:“妩儿,好好歇着,明日一早哀家再来看你。”

待孙太后离去,沈昭问:“你可记得,你吃的第一颗红枣,有什么不一样?”

叶妩认真地想了想,“没什么不一样。”

“奴婢记得,贵妃递给太后和二夫人的红枣差不多。”阿紫插嘴道,又认真地想了想,眼睛一亮,“奴婢记得了,贵妃递给太后的那颗红枣没有蒂,递给二夫人的红枣好像有。”

“倘若阿紫没记错,那么,贵妃知道有蒂的红枣有毒,无蒂的红枣无毒。”他分析道,“贵妃和下毒的宫女如此配合,实乃天衣无缝。不过,下毒的宫女已死,无法指证贵妃,贵妃也不一定是幕后真凶。”

“贵妃下毒害我?”叶妩吃惊,没想到文贵妃竟然这么恨自己,当真是防不胜防,“难怪贵妃今日叫我来慈宁殿向太后请安,还一个劲儿地挽留我陪太后进膳。”

“贵妃用心良苦,布局精妙。”沈昭眸色沉沉。

楚明锋揉着她的小手,以宠爱的语气道:“朕和沈昭还有要事商谈,你歇着吧,明日再出宫。阿紫,好生伺候着。”

阿紫应了声“是”,叶妩看着楚明锋起身离去、龙行虎步,看着沈昭看自己一眼便转身跟上,目光淡淡,淡得没有任何深意。

那明黄的身影轩挺魁梧,那纯白的身影湛然清绝,截然不同的气质、气度,毫无相似之处的两个男子,却把楚国治理得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也许,这一文一武,双剑合璧,便是天下无敌。

她收回目光,看见阿紫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

“真的是贵妃毒害您吗?”阿紫清秀的眼眸流露出惊惧。

“没有证据,不好说。”

“那……陛下怎么会宠幸您……”她难以启齿,窘迫地垂头,“您是大人的二夫人呀……陛下怎能强占臣子的妻妾……”

其实,她早就想问了,可又不太敢问,一直憋在心里。

叶妩淡淡道:“当中错综复杂,你不会明白的。总之,我只是沈昭名义上的二夫人,实际上我是陛下的私宠。沈昭让我迁到别馆,是为陛下行方便,别馆那些侍卫,是陛下的人。”

阿紫恍然大悟,觉得二夫人真可怜,又觉得这件事太过曲折离奇,她万万想不到二夫人不是大人的二夫人。

那么,为什么陛下不给二夫人名分呢?为什么这么做?

————

澄心殿。

大殿灯火昏暗,宋云奉上两杯热茶便退出去。

楚明锋喝了两口热茶,搁下茶盏,“依你之间,贵妃是主谋?”

沈昭坐在另一边,谨慎措辞:“没有实证,也无人证,臣不敢妄断。”

“纵然贵妃真是主谋,只怕很难找到人证或物证。”

“臣愚见,此事不如到此为止,不再查下去,这是明着。暗地里,陛下命宋公公暗访,假以时日,必能找到蛛丝马迹。”

“所幸妩儿已无大碍,否则朕必定揪出真凶,诛三族。”楚明锋眉宇凛然,眼中杀气沸腾,“贵妃为什么毒害妩儿?妩儿又不在后宫。”

“虽不在后宫,但陛下待她之心、之情,贵妃怎会看不出来?”沈昭分析得头头是道,“苏皇后薨,贵妃觊觎中宫宝座,以为陛下会册封她为皇后。然而,陛下并无册后之意,贵妃又见陛下时常出宫,便心存忌恨,起了杀心,永除后患。”

楚明锋的眼中交织炙烈的杀气与恨意,一字字道:“贵妃之心,当真狠毒!”

沈昭莞尔道:“后宫斗争,向来你死我活,杀人于无形。”

他看见,陛下的眸光越来越寒凛,仇恨越来越盛,杀气强烈得令人惊骇,好像下一刻就会仗剑杀人。

静默片刻,楚明锋紧绷的脸膛才稍稍回暖,“对了,那些刺客查得怎样了?有线索吗?”

沈昭歉意道:“还没有线索,臣自当竭尽全力缉拿刺客。”

楚明锋颔首,轻捏鼻梁,眉宇间颇有倦乏之色。

见此,沈昭告退,出宫回府。

次日午时,他前往慈宁殿,接叶妩出宫。

告别了孙太后,叶妩坐轿出宫。

原本,她担心今早楚明锋会来,所幸他没有现身,她轻松不少。

早上来看她的是周姑姑,周姑姑把名单给她看,舞魁是凌无香,舞优是盼盼,舞花是另一人。

“这三人舞艺精妙,当之无愧,实至名归。倘若二夫人觉得有不妥之处,大可提出。”

“我没意见,周姑姑的眼光不会错。”叶妩笑道。

周姑姑关怀两句便走了,说去宫门张贴名单。

如此,叶妩在别馆静养两日。

痊愈后,她立刻去看望娘亲、回潇湘楼看望众人。

倩兮一连问了好多问题,她打马虎眼应付过去,让娘亲不要担心自己。倩兮又说前些儿几次去别馆看她,门口侍卫不让进,问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她解释说自己身患怪病,大夫嘱咐不能吹风、见人,便让侍卫不许任何人出入。

如此,倩兮才没有追问。

潇湘楼众姐妹见她回来,欢呼雀跃,因为又可以学新舞了。

她恭喜凌无香等人,不过凌无香并不想进霓裳阁当舞伎。

“我年纪不小了,名和利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想嫁一个真心待我的男子,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平平淡淡过完下半生。”凌无香淡淡道。

“人各有志,你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叶妩见她满面桃红,又有点儿惆怅,想问她怎么了,却被冷潇湘拉走。

冷潇湘问她身子是否好全了,什么时候才能编舞、教舞。

叶妩问过徐太医,可以跳舞了,于是笑道:“明日开始,我每日都来潇湘楼。”

冷潇湘喜不自禁,却又蹙眉,“盼盼、冯齐和刘真都进宫了,一下子少了三个好舞艺的人,我担心其他人顶不住。”

叶妩宽慰道:“放心吧,我会把调教好的。”

林致远请她到房中,目不转睛地看她,好像在研究什么,“这些日子,你身患何症?”

“也不是什么大病,病好了,就不提了。”她揭过不提,“对了,我和冷姨说好了,明日开始教新舞,明日早上我找你。”

“好。”他的眼眸流露出关心,“许久不见,你清减了,气色也不好。”

“总会调养好的。”

“稍后你回去时千万当心,我吩咐潇湘楼几个护院护送你回去。”他忧郁的眉宇浮现些许担忧。

“怎么了?”

“你没听说吗?前日夜里,刑部大牢两个重犯逃出来,杀了两人。”林致远眸色凝沉,使得他的眉宇更为忧郁,“昨日午后,这两个重犯当街杀人,十余人丧命。夜里,他们潜入朝中大臣的府宅,两个大臣和妻子死在**,满床都是血。”

“这两个重犯太丧心病狂了,刑部的神捕捉不到他们?”叶妩震骇得心揪起来。

“这两个重犯身手高强,冷酷残忍,视人命为草芥。入狱前,他们多地行凶,十几年来作案二十多起,杀人三十余,数日前才被神捕捉拿归案,明日行刑,没想到他们逃了出来。”他深恶痛绝地说道,颇为悲天悯人,“这两个重犯凶残成性,满手鲜血,一百个头颅也不够砍。”

太可怕了。

叶妩的心怦怦地跳,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当街行凶,太无法无天了。刑部那些捕快也太无能了,那么多人竟然抓不到两个人。

林致远忧心忡忡道:“刑部已经有所部署,在城中各处都有乔装成民众的官兵巡视,不过你回去时务必多加小心。”

————

回别馆的路上,叶妩坐在轿子里,心事重重。

林致远那些话回荡在耳畔,她越想越觉得胆寒,撩起帘子往外看。

这条街较为僻静,只有几个行人。

阿紫在轿子的右侧走着,“二夫人,怎么了?”

叶妩摇摇头,放下帘子,笑自己杞人忧天。就在这时,她听见阿紫的惊叫声,轿子重重地落地,她跌向一边,心知有事发生,赶紧下轿。

轿夫已经跑了,四个护院正和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打斗。

那两个大汉面目凶悍,不几招就砍死四个护院,残忍至极。

阿紫拽着她的衣袖,她心胆俱裂,脑中只剩一个念头:跑。

二人转身疾奔,拼了所有力气跑……那两个重犯紧追不舍,刀锋从身后袭来……

**生死关头,妩儿会不会受伤?肿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