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冷地笑,目露嫌恶,“这张玉脸堪称美如天仙,勾了不少人的魂。我最憎恨!恨之入骨!恨不得把这张脸弄成大花猫!”

叶妩有点明白了,他憎恨自己,才会掳走自己,可是,他为什么憎恨自己?

“如若在你身上留几道永远无法消除的伤疤,陛下和晋王还会当你是宝吗?”二当家冷邪道。

她的心骇然一跳丫。

他从身后取了一根马鞭,拉了两下,后退三步,目光寒酷凛冽,可怖得很。

她想求饶,可是,他这么憎恨自己,怎么会放过自己?怎么办?

马鞭袭来,所幸她努力向下压身,马鞭便抽在后背和手臂上……火辣辣的痛,好似火舌舔噬,痛得锥心刺骨……

还没缓过劲儿,又一记鞭子下来,伴随着他险恶、满足的笑声媲。

似在油锅里滚过,像在刀尖上滑过,全身都痛,痛入骨髓,剧烈的痛漫入心房,蚕食着她的意志。

有人在房外道:“二当家,大当家找你,说有要事与你商量。二当家即刻去吧。”

二当家正扬起马鞭,听了禀报,不得不离去。临走前,他嘱咐那人把人看紧了。

叶妩痛得额头冒汗、全身发颤,虽然只是五鞭,却好似受了五十鞭,那种伤筋动骨的痛,无处不在似的,折磨着她。

这个二当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以后可怎么办?

————

这日,二当家没有再来,叶妩提心吊胆地挨到夜里。

小月送来晚饭和棉被,她感激地道谢,小月说不必谢,是大当家吩咐的。

如此看来,这个大当家比二当家心肠好一点。她想问他们是什么人,但还是没有问,想必也小月不会说。

身上很痛,好歹熬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小月又送来早饭,喜不自禁地笑。

叶妩问她为什么这么开心,小月道:“小五哥回来了,带了两车东西回来,午后在祠堂分发,到时候全村的人都去祠堂呢。”

“那小五哥给你买了什么?”

“小五哥给我买了城里的脂粉、丝帕和玉簪。”小月的眉眼笑成了两只月牙儿。

“小月清秀玉致,稍稍打扮,必定迷倒全村的男子。”叶妩笑道,一个念头慢慢浮现。

小月笑眯眯地走了,叶妩暗暗盘算。

终于等到午后,外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人声和脚步声,她将藏好的瓷碗拿出来,摔碎了,拿一小片瓷片在手中,割着粗绳。

这只瓷碗是早上趁小月满脑子都是那些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的时候藏起来的,她走的时候也没发现少了一只瓷碗。

虽然看不见后面,但是只要持之以恒,再粗的绳子也能断。

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割断了粗绳,再解开脚上的粗绳,然后,从窗台爬出去。

来到外面,她猫着身子,举目四望——这里的确是一个村庄,都是低矮、简陋的民房。

四下里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想来所有人都在祠堂。

她避过守卫的视线,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绕了半圈才找到出村的路。走了一阵,她看见村口就在前方不远处,旁边的空地上燃着一堆柴火,只剩火星。于是,计上心来。

点燃几把火,分别扔进附近几户民房,然后,她往村口疾奔。

慌不择路地猛跑一阵,叶妩回头望去,那个村庄已经浓烟滚滚,几条黑龙冲天升腾,几户民房的火势很大。

这么做,只想分散他们的注意力,都去救火,就不会来追她。

她不敢停,不敢休息,脑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逃得远远的,不能让他们追上。

跑着跑着,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越来越无力,越来越喘不过气,双腿如灌了铅似的千斤重,迈不开……她口干舌燥,气喘如牛,头越来越晕……实在跑不动了……

突然,她听见了马蹄声,嘚嘚嘚,兵行神速。

是救兵,还是追兵?

只有一骑,必定是追兵!

她魂飞魄散,拼命地跑,就算跑不动了,也要跑!

然而,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回头,看见一骑飞奔而来。

骏马四蹄如飞,她如何跑得过骏马?

看不清马上那人是谁,她只顾着跑……近了,马蹄声就在身后……那人那骑越过她,骏马长嘶,是山野中唯一的凄厉声。

二当家!

叶妩心胆俱裂,瞬间提不上气,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还是在那间农房,手脚却没有绑着。

手脚酸痛,还有昨日马鞭抽在身上的痛,痛得她稍微动一动、心房就抽一下,痛得她绵软无力,只能躺着。

二当家进来,面色沉郁,目光阴毒,她身子一颤,不自觉地瑟缩着往后靠。

“趁我们都在祠堂,你割断粗绳逃跑,还放火烧屋。”他眯着眼,坐在床沿,“有勇有谋,我低估了你。”

“你想怎样?”她惧怕地问。

“哈哈……哈哈……”他纵声大笑,“皇帝的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必定***千百倍。”

她惊了,他知道自己是楚明锋的私宠。

二当家拽住她的胳膊,拖她过来,**邪地笑,“如若狗皇帝知道自己的女人被我**过,不知是暴跳如雷,还是勃然大怒?”

叶妩反问:“你不是憎恨我吗?既然憎恨我,为什么碰我?”

叫楚明锋为狗皇帝,那么,他亦憎恨楚明锋。

他捏她的脸腮,冷厉地笑,“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把你碎尸万段之前,先让我爽一爽。”

她不能慌乱!不能!必须冷静!

“你与我有仇?”

“的确有仇!”

他抽开她的衣带,扒开她的衣袍,她拼了所有力气阻止、挣扎,却毫无作用。

饶是她体力很好,也抵挡不了他,更何况现在全身乏力?

刹那间,惧怕、绝望攫住她的心,逼得她万念俱灰。

心中淌血,心痛如死。

危急关头,谁可以救她?

楚明锋?沈昭?还是楚明轩?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何谈救她?

衣袍散尽,她身上只剩下贴身的衣物。二当家看着这清瘦而饱满、冷艳而妖娆的身躯,两眼放光,虽然身上有些许伤痕,但瑕不掩瑜。如此诱人的躯体,勾得他心潮澎湃、血液沸腾。

他狂笑三声,压下来,吻她馨香的细肩、脖颈……

“住手!”

如死的寂静里,响起一道喝声,分外突兀。

二当家僵住,厉声问:“谁敢扰我好事?”

他自然认得这声音,万般不情愿地起身,放她一马。

叶妩侧头看去,说话的那男子没有进来,只在外间说话。

这声音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

能让二当家罢手的,应该只有大当家。大当家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让二当家碰自己?为什么维护自己?如果用良心未泯来解释,解释得通吗?

二当家出去,随即响起那人的怒声,“我的话,你胆敢不听?”

“大哥,她是狗皇帝的女人,我玩一玩有什么要紧的?”二当家不甘心地争辩,“大哥究竟怕什么?狗皇帝有什么好怕的?还是你看上了她……”

“住口!”那人怒斥,语声严厉,“纵然是天皇老子,我也不惧。但这女人,不许碰,我自有主张。我警告你,再有下次,我废了你的腿!”

“大哥……”

“滚!”

紧接着,是二当家愤怒离去的脚步声。

外面寂静无声,想必那人也走了。

阻止二当家的人,就是大当家。叶妩可以断定,大当家的声音很熟悉,颇像一个人。

————

楚明轩和沈昭只身到镇江府,王统领率三十精卫跟随,暗中保护他们,听他们差遣。

这日午间,李昌在漕运总督府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李昌年已过五十,肥头大耳,身宽体胖,一瞧便知这些年他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原本,漕运总督一职三年一换,楚明锋登基后,瑞王上奏,天青帮控制了漕运,把持了长江一线的河道,如若漕运总督三年一换,只怕新官驾驭不了天青帮。为了保证京中米粮的顺利运达,漕运总督一职可酌情更换。因此,李昌任职长达十年,雷厉风行,心狠手辣,纵横黑白两道,就连镇江知府都对他礼让三分。

李昌挥退舞伎,把酒道:“王爷、沈大人来到镇江府,下官倒履相迎。据下官所知,此次王爷与沈大人到镇江府,是为了整顿漕运。”

“此次圣意坚决,天青帮胆敢与朝廷作对,乃以卵击石。”沈昭笑若清风,“李大人是聪明人,如何抉择,不需沈某提点吧。”

“下官人微言轻,蠢钝如猪,为官多年还是孑然一身、两袖清风。”李昌皮笑肉不笑,“陛下决心剿灭天青帮,下官唯命是从。如有需要,听凭二位差遣。”

“本王在黄鹤楼设宴,会会天青帮的当家,就以李大人的名义,请他们今晚到黄鹤楼。”楚明轩以王爷之尊下命令。

“王爷,如若下官有这个本事,下官愿意效劳。可是,下官与天青帮素无来往,不知天青帮的总坛在何处,也不知如何联络天青帮的人。”李昌苦恼道。

沈昭冷笑,“李大人为官多年,纵横镇江黑白两道,岂会没本事?若无本事,只怕早被天青帮的人撕了扔进长江喂鱼。”

楚明轩长睫微眨,眼角凝出一抹阴冷,“若你没有本事,就不必再当漕运总督!”

李昌额冒冷汗,故作为难、委屈,“下官就试着联络天青帮,倘若天青帮的当家不给下官面子,下官亦无能为力。”

沈昭一笑,“有李大人出马,他们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必定会来。”

李昌大倒苦水,“王爷、沈大人有所不知,天青帮帮众过万,个个凶残,在沿江几个州府为非作歹、犯案累累,这几年各州府都发榜缉拿他们,可是天青帮消息灵通,早就逃之夭夭,根本抓不到人。下官这漕运总督的职位,听来风光、体面,实则艰辛,和天青帮打交道,好似脖颈上架着刀,心惊胆战,心力交瘁。”

楚明轩饮尽酒水,“嘭”的一声,将酒杯掼在桌上,沉声怒喝:“你任职漕运总督十年,罔顾法纪,与天青帮狼狈为奸,贪污受贿,欺压百姓,不知做了多少非法的勾当,还敢说艰辛?”

“冤枉啊,王爷。”李昌立即起身,屈身拱手,“下官谨守本分,十年如一日,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

“要本王拆了你的私宅,从墙中、地下挖出金银珠宝,你才知道怕?”楚明轩厉声喝道,拔出桌上的利剑,剑尖直指他的胸口,银光寒心,映白了李昌的脸。

“下官冤枉……”李昌浑身发颤。

“这十年,你拿了多少油水,做了多少坏事,天知地知,你自己也心知肚明。”沈昭面目温和,徐徐道,“陛下决意将漕运收归朝廷管辖,剿灭天青帮,若你出一分力,算是戴罪立功,沈某可保你一条小命和万贯家财。如你不知好歹,胆敢通风报信,与天青帮为伍,自作孽、不可活,陛下一怒之下,夷九族!”

这番话,语声温润得就像春日里的风儿,吹得人全身舒坦,言辞却是犀利如剑。

李昌面如土色,吓得嘴角抽搐。

楚明轩收剑入鞘,“好自为之!”

沈昭和楚明轩,一柔一刚,一文一武,刚柔并济,配合得天衣无缝。

————

为了防止叶妩再次逃跑,二当家蒙住她的眼,将她囚在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件颇为宽敞的石室,四面都是石墙,阴冷黑暗,寒气钻入身躯,她蜷缩在石**,用仅有的薄被裹住自己。

没多久,她感觉越来越冷,冷得发抖,四肢僵冷,心揪成一团,额角刺刺的痛。

二当家走进来,点燃了墙上的烛火,石室顿时亮起来,她眯眼望着那团明火,好似感觉到轻微的暖意。

“你可知,晋王和沈昭今日已到镇江?”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可惜他们不知你在这里,他们不是来救你,而是奉旨办事,整顿漕运。”

“是吗?”她牙关微抖,即使他们不知道,楚明锋一定知道她失踪,一定会查到她被掳了。

“狗皇帝想剿灭我天青帮,没那么容易!”他猛地挥臂,狂妄得很。

“原来你是天青帮的二当家。”

二当家哈哈大笑,“是!我是天青帮二当家,我叫华明楚!”

叶妩思忖着,华明楚?这个名字怪怪的。

他的眉宇流露出狂气与仇恨,“我的本名是楚明华,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楚明华?

她惊骇不已,他和楚明锋、楚明轩是什么关系?

他的眼中布满了冰寒的戾气与恨意,“我爹爹是瑞王,被狗皇帝杀死的瑞王!”

“你是漏网之鱼?”

“对!我是漏网之鱼!确切地说,无人知道瑞王还有我这个儿子!”楚明华纵声道,神色乖戾。

从他的陈述中,叶妩明白了,他是瑞王一个妾侍所生的孩子。

二十年前,瑞王回京述职的途中救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当夜便强要了这女子,并带她回京。瑞王妃见瑞王被这个狐媚的女子迷住了,冷落府中妻妾,心存怨恨,在瑞王离京后设计赶她出府。当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为了保住孩子,她忍辱负重,躲在金陵城郊的村野,顺利产下一子,想着等瑞王回京之时抱着孩子见瑞王,控诉瑞王妃的恶毒心肠。可惜,她等到的是瑞王妃的追杀。所幸,瑞王妃派来的家丁心存善念,不忍杀这对可怜的母子,放她一马,让她远走他乡。

她来到镇江,独自养大孩子,含辛茹苦,熬了十年,累出了病,撒手人寰。

临终之际,她将一支桃花玉簪交给儿子,嘱咐儿子务必保存好,即使饿死也不能变卖玉簪。

十岁的孩子失去了娘亲,只能江边扛货赚取一点银子养活自己,就这样过了几年。后来,他加入天青帮,跟随一个老人学武,仗着高超的武艺令帮众敬服,一步步往上爬,最终成为二当家。

瑞王事败之前一个月,到镇江府笼络天青帮,要天青帮为自己办事,竟然意外地与儿子相认。

叶妩怎么也没想到,瑞王还有这么一个儿子,而自己竟然被他掳来!当真是无妄之灾!

“父王说,待他大业得成,就让我认祖归宗,还封我为王。”楚明华清秀的脸被仇恨扭曲了,“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变成泡影,这一切都是狗皇帝的错!狗皇帝杀我父王,我要他血债血偿!”

“瑞王为人臣子,却倒行逆施、犯上谋逆,伏诛是他应得的下场!”她低声道,头越来越疼,越来越难受。

“我不管,杀死我父王,就要血债血偿!”他怒目圆睁,充斥着仇恨与怒火。

“因此,你行刺陛下,把我抓来。”她声音低弱,“你父王被杀,与我无关。”

“父王要你迷惑狗皇帝,你没有做到,怎会与你无关?”楚明华阴毒道,“狗皇帝最喜欢你,把你藏在宫外,我抓你到镇江,何愁他不来?”

“他怎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亲身涉险?”

“那就拭目以待。那两个重犯是我放出来的,他们在京师到处杀人,全城恐慌,不仅可以让狗皇帝焦头烂额,还可以趁乱掳走你。没想到晋王突然出现,救了你,以致我功亏一篑。所幸潇湘楼办喜事,那日当真热闹,万人空巷。不过,若非如此,我也不能轻易地把你掳到镇江。”

叶妩惊慑住了,那两个重犯杀了那么多人,是他一手造成的!

楚明华阴恻恻地笑,“你伤一分,狗皇帝就心痛一分,我就痛快一分!你遍体鳞伤,狗皇帝就痛彻心扉,我就痛快淋漓!”

她心神一紧,虽然头疼脑胀,但也必须强撑着应付他。他想怎样折磨自己?

他的手指和拇指捂着下巴,似在思索,“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折磨你才最痛快!”

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对策。

想了片刻,他不耐烦道:“马鞭抽在你身上的声音,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狗皇帝看见你白嫩的身上布满了鞭痕,多么心痛啊……狗皇帝必定恨得咬牙切齿……想起狗皇帝痛恨的样子,我就开心……”

他从身后取出马鞭,阴险地笑。

叶妩不由自主地发抖,不想向一个被仇恨填满了心的人求饶。

“咻”的一声,一记马鞭抽来,抽在叶妩的肩上,剧痛弥漫……她知道自己染了风寒,如今又挨鞭子,不知道能支撑多久……一鞭下来,就像被热滚滚的油水烫过,连皮带肉的痛,难以忍受的痛……

**妩儿真可怜,宝贝们多多可怜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