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好似大有深意,她更怀疑了,他是狂妄自信有能力保护自己安然无虞,还是早就料到承欢殿会突然爆炸?当时,魏皇和她在承欢殿,他及时赶到,救了他们;如果,他稍晚一步,他们就会被炸得粉碎。他撞见一个公公从承欢殿形色匆匆地出来,就联想到有人在寝殿放了硫磺粉,真的是巧合吗?

屋内昏影绰绰,寒气不知从何处钻进来,袭身刺骨。

叶妩问:“承欢殿突然爆炸,王爷有头绪吗?”

拓跋泓自若地笑,“暂无头绪,不过我相信,只要做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那人既有胆量谋害你父皇,应该不怕死。”她知道,他应该心中有数,只是不想告诉自己媲。

“世间的人皆怕死,倘若真到了生不如死的境地,便不惧死。”他斜斜地勾唇。

“王爷觉得,这件事和韩王、卫王有关系吗?丫”

“你以为呢?”

她失声冷笑,“我怎会知道?”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漫不经心,“我倒希望是二皇兄、三皇兄。”

叶妩打探不到口风,便又问:“查到幕后主谋,王爷觉得陛下会怎么惩处?”

拓跋泓的目光渐渐冷沉,“炸死父皇乃图谋不轨、犯上谋逆的死罪,若有真凭实据,父皇不会姑息养奸。”

她打趣道:“那意图炸死你父皇的人,可真是破釜沉舟。”

他深深地注目她,“眼下宫中看似波澜不兴,实则波涛暗涌,也许过阵子会出现惊涛骇浪的一幕,你怕吗?”

她淡淡一笑,“就算怕,也要往前走,不是吗?”

他紧握她的手,坚定道:“纵然身陷险境,纵然生死一线,我总会握紧你的手,风雨与共,携手并进!”

叶妩不语,心道:与我风雨与共、携手并进的人,只有明锋,不是你。

————

越两日,叶妩端着山药枸杞粥来到御书房。

安顺不在,她径直进了大殿,却空无一人,想着也许魏皇在暖阁歇息,便走向暖阁;却见丽贵妃正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亲他的唇。魏皇好像不太有兴致,任凭她上下其手,她依偎着他,娇躯绵软得化成了水,行止颇为大胆,渴望得到他的宠爱。

然而,魏皇无动于衷。

“陛下好些日子没去臣妾那儿了,不如今日让臣妾好好服侍陛下……”她的嗓音低哑而娇媚。

叶妩赶紧往后退两步,犹豫着要不要先退出御书房。

魏皇眼尖,看见了她,扬声道:“翾儿,进来。”

迫不得已,她步入暖阁,屈身行礼。

丽贵妃的眼风绵绵而来,绵里藏针,唇角含着淡笑,“来得可真是时候。”

“那是什么?”魏皇推开她,龙颜冷肃。

“回陛下,是山药枸杞粥。”叶妩恭声答道。

“你回去吧,朕有些饿了,吃粥之后还要批阅奏折,晚些时候再去看你。”他对丽贵妃道,一半是哄,一半是命令。

丽贵妃不情不愿地起身,面上依旧娇笑如花,“陛下莫食言哦。”

经过叶妩时,她横过一抹眼风。

那眼风,似有清冷的笑意,又像有阴刻的恨意。

叶妩上前,将一碗山药枸杞粥端出来,“凉了就不好吃了,陛下吃吧。”

魏皇朝她一笑,津津有味地吃着,好像吃的不是一碗粥,而是幸福。

她在他吃完、搁下青花瓷碗时,忽然问:“中宫虚位已有二十余年,陛下为什么不册封皇后?”

他一愣,怔忪道:“在朕心中,只有婉儿才有资格当朕的皇后。中宫之位,无人可以窃取。”

果然如此。

她猜到了他的心思,由此可见,他对娘亲的情意并不肤浅。

不过,也许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这二十余年,朕宠爱过不少妃嫔,但朕从未真正喜欢过她们,朕唯一爱的只有婉儿。”魏皇苦笑,多年前那段情缘,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追思与美好的回忆。

“虽然她早已千古,但她会知道陛下对她的深情。”

“朕也尝试过忘记她,可是怎么也忘不了。凡是长得与婉儿有点相像的,朕就会纳为妃嫔,然而,朕亦知道,其实她们只是眼神、鼻子、嘴或者某一处跟婉儿有点像罢了。”他的眼中点缀着一点点伤。

叶妩恍然大悟,怪不得总觉得丽贵妃、乔淑妃的眉目之间似曾相识,因为,她们的容貌不是与华婉心有一点点神似,便是五官与华婉心相像。而她与娘亲容貌酷似,自然就觉得她们在某一处与自己有点像。

都说帝王薄情寡幸,可是,魏皇对华婉心如此情深意重,二十余年来未曾变过,令人感动。

从御书房出来,天色已经暗了,叶妩没想到丽贵妃在宫道上拦截。

“你是御前红人,如此大礼,本宫可不敢当。”丽贵妃阴阳怪气地说道,眼风轻慢。

“贵妃是枝头的凤凰,奴婢再怎么讨陛下欢心,还是奴婢。”叶妩莞尔道,“奴婢一向胸无大志,也不是富贵命,贵妃大可放心,贵妃担心的那一日永远不会来。”

寒风凛冽,扬起丽贵妃的绯色斗篷。她领上、袖口的一圈雪白兔毛迎风飞转,柔软顺滑,婉然可爱。绯红与雪白,极致的对照,极致的惹眼,衬得她雍容华贵、美艳无比。

她来回抚摸袖口的兔毛,以不屑的口吻道:“宫人最是刁滑。”

她的近身侍婢道:“可不是?前年便有一个宫女,姿容甚好,迷惑陛下,得了一夜恩宠。起先,那贱人也对贵妃说不会再迷惑陛下、不会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一日,岂料过了半个月,那贱人一跃成为贤妃。”

叶妩暗自冷笑,“奴婢说得出这样的话,就不会食言。贵妃不信,奴婢也没法子。”

“本宫不敢再信那些不知根、知底的宫人了。若要本宫信你,你得让本宫看到你的诚意。”丽贵妃的美眸在寒风中微微眯起。

“实话与贵妃说,奴婢已有心上人。”叶妩低眸道。

“你的心上人……”丽贵妃恍然大悟,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既是如此,本宫今日不为难你。不过,本宫会时刻盯着你,若你不安分守己,以美色迷惑陛下,本宫绝不轻饶!”

“贵妃放心,奴婢定当安守本分。”

“这天寒地冻的,手足冰寒,回去烤烤火。”

丽贵妃转身走去,那绯红的身影渐渐嵌入灰暗的天色中。

————

这夜,叶妩正要睡觉,却听见低低的敲门声。

打开门,她惊诧得瞪大眼睛,“林大哥,你怎么……”

慕容烨往外看了几眼,闪身进来,关上房门。

她见他身穿夜行衣、神色有异,心中更是诧异,“林大哥,怎么了?你为什么闯入宫?有没有人发现你?”

虽然早已知道他是秦国皇子慕容烨,但她已经习惯叫他为林大哥,便没有改。

“妩儿,若无急事,我不会夜闯皇宫来见你。”他惶急道,眉宇之间忧色重重。

“什么事?”

她心中一紧,难道是明锋出了事?可是林大哥并不知道明锋被囚禁的地方。

慕容烨急急道:“这些日子,我住在齐王府,齐王待我还算客气,不过若我外出,便有人暗中盯着我。不得已,我在夜半时分外出,终于查探到楚明锋被关押的地方。”

叶妩又惊喜又愕然,“你找到了关押明锋的地方?”

以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快如闪电的轻功,出入禁宫如履平地,想必没有几个人能发现他。

他颔首,“那座宅院就在洛阳城内,前日夜里,我去了一趟,发现他的病情不容乐观。”

“明锋怎么了?高热不退,还是咳得厉害?”她焦虑道,洛阳比金陵冷多了,如今天寒地冻,他是阶下囚,怎么可能过得好?

“这只是小病,重要的是他的左腿,若不及时医治,只怕左腿就废了。”慕容烨担忧道。

“他左腿怎么了?被魏国太子打伤了?”

“不是,是当今楚皇派去追杀他的人打伤了他的腿。拓跋泓没有找大夫医治他的腿,腿伤引发高热,因此,他的风寒症无法痊愈。”

叶妩又自责又懊悔,与他相见两次,竟然没有发现他左腿受伤。

不行,她必须尽快去看看明锋,让拓跋泓找大夫医治他的腿伤。

**她什么时候才能去看明锋?他的腿伤能痊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