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她惊愕,他猜到了?真的是拓跋泓暗中落毒?

“不是齐王,便是卫王。”他微眯的眼眸忽的迸射出一道厉光,“此二人最有可能。”

叶妩更不明白了,“那父皇为什么让三皇兄、四皇兄彻查此事?”

魏皇望着上方的帐顶,没有开口,目光苍老而冰凉。

————

天亮后,叶妩喂魏皇吃白粥,忽有一人闯进来,跪在龙榻前,“父皇……媲”

太子,拓跋浩。

魏皇面色一沉,不悦道:“谁许你出来?”

她搁下瓷碗,站起身,正想退出寝殿,却见他招手,要她坐下来。她只得陪在榻旁。

拓跋浩不顾旁人在场,悲痛道:“父皇病重,儿臣不能侍奉……儿臣不孝……”

“无朕口谕,太子不得出房门半步!”魏皇并没有被儿子不知真假的父子之情感动。

“纵然逆旨,儿臣也要侍奉于榻前,一尽孝心。”拓跋浩的眼眸红了,泪光盈眶,语声沉痛,充满了悔意,“这些日子,儿臣面壁思过,想了很多……儿臣知错,儿臣大错特错……父皇一日不松口,儿臣便面壁一日……纵然思过一辈子,儿臣也毫无怨言……可是,父皇病重,当儿子的不在榻前侍奉,便是不孝……儿臣只想略尽孝心,待父皇病情好转,儿臣便回去继续思过,望父皇恩准……”

说着说着,泪水滑落,打湿了粗犷的脸孔。

这番话,情真意切,浓浓的父子情令人动容。

魏皇静静地看他,眼眸闪闪,显然被太子这番话感动了。

“儿臣别无它求,只求侍奉于榻前,望父皇成全。”拓跋浩哭得像一个孩子,哭音浓重。

“陛下,公主熬了一夜,也该回去歇会儿。”安顺道。

叶妩默然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心想,太子的演技可真好,不知在府里排练了多少次。

半晌,魏皇终于点头,“翾儿,你回去歇着吧。”

她起身行礼,“儿臣告退。晚些时候儿臣再来看父皇。”

出了承思殿,回到凌云阁,她又乏又困,却又觉得睡不着,便吩咐宫人备汤浴。

坐在木桶里,温热的水簇拥着身子,身心放松下来,她昏昏欲睡。

春花和秋月用木勺舀水淋在她肩头,见她睡着了,想叫醒她,却又不忍心打扰她。

一人堂而皇之地走进来,她们听闻脚步声,惊讶地望去,连忙福身行礼,却被他阻止。

拓跋泓使了一个眼色,她们躬身退出去,守在寝殿前。

他看着闭目沉睡的叶妩,情潮翻涌,呼吸渐渐急促。

繁密的青丝高高地拢着,鬓发下垂,略显纷乱。而那泛着晶亮水光、莹润玉光的娇躯,令人血脉贲张;那双雪白的柔软在水中静静地俏立,宛如两只小白兔伏在她身上,撩动他如火的欲念;肤光胜雪,娇躯柔软,眉目如画,美得令人移不开脚步。

他伸手入水,汤水已经冷了,如若再浸在水中,必定着凉。

于是,他取了一件宽大的袍子,抱她起身,裹住她整个身子,将她抱到寝榻上。

熬了一整夜,叶妩很困,感觉自己被人动了一下,却因为太困而不想睁眼,只想好好睡一觉。如此,她转过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拓跋泓擦干她的身子,取走大袍,再为她盖上厚厚的棉被,让她睡得舒服些。

看着她**的脖颈,他的脑中浮现出一具玲珑有致的雪白**,怎么努力也挥之不去。对她的贪恋与渴望驱使他脱了衣袍、钻入被窝,他拿过她的手臂,吻触她的掌心、皓腕与胳膊……柔软的触感带给他难以言表的悸动,他克制不住情潮的冲击,慢慢转过身,吻她的肩背……

湿热的唇舌滑行在雪白的躯体上,带起一阵阵火热……

叶妩睡得沉,却也渐渐有了知觉,慢慢清醒。

他扮平她的身躯,正欲吻上雪柔上那抹嫣红,她蓦然睁眼,用力地推开他。

这一推,虽然她使了最大的力气,对他来说,却毫无作用。只是,他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坐起身,唇角微勾,以一种惊艳的目光看她。

她低头一看,大吃一惊,立即抓过棉被裹住自己,严严实实。

他太卑鄙、可恶了,竟然趁自己沐浴的时候闯进来!

也怪自己大意,竟然睡着了。

对了,春花、秋月呢?难道他弄晕了她们?

“出去!”叶妩怒斥。

“若我不出去呢?”拓跋泓无赖地笑。

“我喊人了。”

“若你想名节不保,就大声喊。”

“无耻!下流!”她忍不住骂人。

他取了外袍披上,好像决心赖在她的**不走了,风流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

对付这种无耻的无赖,不能硬碰硬,她唯有以退为进,“我一夜没睡,要睡了……你在这里,我怎么歇息?”

拓跋泓轻笑,“你大可安心歇息,我不会扰你清梦。”

叶妩气得想揍他,“你在这里,我怎么睡得着?”

他笑眯眯的,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说到底,你还是担心我……霸王硬上弓……”

她恼怒地瞪他,“你究竟想怎样?”

“不怎样,我就是来看看你。”

“父皇卧榻在床,你不去看他,反倒来看我?”

拓跋泓脸容微敛,问:“此次父皇中毒,父皇是否说过什么?”

她想起魏皇说过的话,琢磨着要不要对他说。

见她如此神色,他知道父皇必定说了什么,“父皇说过什么?”

“父皇心如明镜,不相信任何人。如果你一着不慎,只怕功败垂成,一败涂地。”叶妩凝重道。

“这么说,父皇对我已起疑心?”

“嗯。”她郑重地点头。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来,一抹阴寒的微笑若有若无,好似并不担心魏皇怀疑他。

————

魏皇卧榻静养,体内的毒渐渐解了,丽贵妃、拓跋凝和叶妩轮流照顾,而太子拓跋浩无时无刻地守在龙榻前,衣不解带,极尽孝道。

对于太子的孝心,魏皇嘴上不说,面上却流露了对太子此举的满意与开心。

两日后,魏皇好了大半,在龙榻上看奏折,处理紧急的政务。

而拓跋泓和拓跋泽奉旨查案,查了三日,终于有了结果。

这日,天子寝殿灯火明亮,济济一堂。

魏皇靠躺着,披着棉袍,甚有威严。众人分成两派,各站一边,好似两军对阵。左边以拓跋泽为首,右边以拓跋泓为首,而拓跋浩坐在床边一角,不属于任何一派。

“查到什么?”魏皇吃了一碗瘦肉粥,气色好些了。

“禀父皇,儿臣查到,有人在父皇所服的汤药里落毒。”拓跋泽道,眉宇之间颇为得意,“父皇,不如先让林太医说说那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落毒。”

“说。”魏皇面色不悦。

林太医道:“陛下所服的汤药,微臣亲自抓药,再由御药房的宫人煎熬,再送到御前。微臣查过药渣和煎药时所用的药罐、药碗,皆无不妥之处。几经查验,微臣发现,问题出在过滤药渣的纱布上。”

拓跋凝不解地问:“纱布有何不妥?”

“煎药的公公叫小英子,他事先将纱布浸泡在有毒的水中,再用纱布过滤药渣,汤药里就会有少许毒。”林太医道,“陛下服了汤药,就将这少许的毒吃进体内,连续数日,毒越来越多。”

“是什么毒?是慢性的毒吗?”叶妩问,这落毒的方法也太高明了,不知是什么人想出来的。

“此毒叫做‘平沙落雁’,是慢性剧毒。”他继续道,“平沙落雁入体十日,积累到一定的量,就会毒发身亡。陛下服用汤药,微臣所开的药方中有一味药恰好与此毒相冲,因此,陛下才会昏厥、吐血,才会发现陛下中了毒。”

拓跋凝拍拍胸口,“好险。父皇洪福齐天、逢凶化吉,必定是先祖保佑。”

魏皇面目寒沉,喝问:“那煎药的公公,何人指使他落毒害朕?”

侍卫押着小英子进来,小英子跪在龙榻前,惧怕得瑟瑟发抖。

拓跋泽狠戾地问:“大胆奴才!谁指使你落毒毒害父皇?还不从实招来?”

小英子的身子剧烈地颤抖,“陛下饶命……奴才……奴才……不敢说……”

“毒害父皇,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拓跋泽逼问,“说!”

“奴才……奴才不想的……奴才说过不愿落毒害陛下,可是太子以奴才的家人要挟奴才……奴才别无选择……陛下饶命,奴才奉了太子的命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小英子哭道,畏惧而凄惨。

这番话,让寝殿里所有人震惊。

竟然是太子毒害亲生父亲!

拓跋浩闻言,呆了,僵化了,目光呆滞,好像听不懂这番话的深意。

魏皇盯着他,不敢相信这个真相,眼中交织着多番情绪,失望,伤心,沉痛……

叶妩想不明白了,当真是太子毒害魏皇?她看向拓跋泓,他的脸孔平静如碧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并不想插手此事。

他不是要帮太子解决韩王、卫王吗?为什么不理太子的生死?

片刻后,拓跋浩猛地惊醒,抓住魏皇的棉袍,双眼泛泪,悲声道:“父皇,儿臣没有指使他落毒害父皇……儿臣未曾踏出房门半步,如何指使宫人落毒?儿臣真的没有做过,父皇明察……”

魏皇用力地抬臂,拂开太子的手,憎恨地冷哼。

“太子,如若宫人没有得到你的指使,怎敢在父皇的汤药中落毒?”拓跋泽义愤填膺地斥道,“你做出**宫闱、有辱皇室清誉之事,父皇令你闭门思过,已是从轻发落,你竟然落毒弑父。如此大逆不道,该当何罪?”

“三皇弟,本太子没有落毒弑父。”拓跋浩咬牙否认,转向魏皇,万般恳切地说道,“父皇,儿臣每日在房中思过,从未指使宫人行大逆不道之事。若父皇不信,儿臣亦无奈,唯有以死明志!”

此言说得绝烈,语气极重,不似有假。

拓跋泽又道:“父皇,据儿臣推测,父皇令太子闭门思过,太子关在府中已有不少时日,心生不忿,不愿长此被禁足,便起了歹念,暗中指使宫人在父皇的汤药中落毒,又假惺惺地在榻前侍奉父皇,以尽孝道。如此一来,父皇便会被他的孝心感动,原谅他。”

拓跋浩怒道:“你血口喷人!”

叶妩看着魏国皇室兄弟、父子之间自相残杀,觉得万分悲凉。

谁真谁假,魏皇看得出来吗?

“你查到了什么?”魏皇看向拓跋泓,本来已经好转的面色被明争暗斗的儿子气得暗了几分。

“父皇,儿臣所查到的,与三皇兄一样。”拓跋泓沉沉道。

她心中冷笑,原来,他表面帮的是太子,暗地里帮的却是卫王。

拓跋泽眼珠微转,转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沉。

拓跋浩身子一软,面如死灰,必定是没料到一向帮他的拓跋泓临阵倒戈,站在敌人的阵营。

拓跋泓又道:“父皇,两个时辰前,儿臣发现一件事。儿臣去找小英子时,无意中看见他和三皇兄在一处隐蔽的角落交头接耳,好像在密谋什么。由于隔得有点远,儿臣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四皇弟,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和小英子在一起?”拓跋泽又急又怒地反驳,“父皇,儿臣没有私下见过小英,四皇弟诬陷儿臣……”

“父皇,三皇兄自然不会承认,父皇可亲自审问小英子。”拓跋泓面不改色道。

叶妩明白了,这是一个局,一个置卫王于死地的局。

魏皇目光冰寒,喝问:“究竟是谁指使你落毒?说!若有半句虚言,诛九族!”

小英子吓得当场失禁,“奴才……是卫王吩咐奴才落毒……”

拓跋泽惊得睁目,“本王没有指使你!你瞎说什么?”

“你为何说是太子指使你?”拓跋泓怒问。

“是卫王要奴才这么说的……卫王抓了奴才的家人,要挟奴才为他办事……奴才迫不得已才听命于卫王……”小英子伏地哭求,“陛下,奴才罪该万死……奴才招了,是卫王命奴才落毒,指证太子……奴才不这么做,奴才的家人就都死于非命……奴才知道自己活不了,恳请陛下饶过奴才一家人……求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父皇,他胡说八道,儿臣没有指使他办事……”拓跋泽焦急地解释。

“来人,将卫王押下去!”魏皇大声道,却一口气不畅,咳起来。

拓跋凝和叶妩连忙拍他的背,为他顺气。

两个侍卫进来,押走了大呼小叫的拓跋泽。

安顺派人去传太医,叶妩扶魏皇躺下来,忽然间觉得,拓跋泓太可怕了。

拓跋浩看向拓跋泓,四道目光在半空交汇,似有千言万语。

————

当夜,小英子咬舌自尽。

人死了,死无对证,纵然魏皇有心再查,想来也查不出什么。

次日,他下诏,将卫王贬为庶人,着其迁至西郊一座小苑,终身不得踏出苑门半步。

如此诏令,相当于终身囚禁。

而太子拓跋浩,因为表示了悔悟之心与孝道,魏皇松了口,许他初一、十五进宫请安。

此事尘埃落定,已是两日后。

这夜,春花、秋月铺好床被,吹熄了宫灯,只留一盏,叶妩坐在**,正想就寝,却见拓跋泓大摇大摆地走进寝殿,好像这是他的王府。

他挥挥手,春花、秋月躬身退出寝殿。

她明白了,这两个宫女是他的人。难怪上次他轻易地闯进来。

“不知道哪一日王爷可以在宫中行走自如,而不是偷偷摸摸、躲躲藏藏。”

“你以为呢?”他含笑反问,坐在床边,“你希望是哪一日?”

“王爷数次行大逆不道之事,阴毒狠辣,应该快了。”叶妩讥讽道。

“那便如你所愿。”拓跋泓眉宇舒展,眼中的微笑磊落光明,没有半分躲藏。

“不是我的心愿,而是王爷的心愿。”

他低声笑起来,她笑道:“在纱布落毒,命宫人先指证太子,再指证卫王,迂回曲折,让父皇不得不信卫王落毒弑父、嫁祸太子,你一人独善其身,当真妙绝。”

话毕,她拊掌,大有嘲讽之意。

拓跋泓掀起墨氅坐下,勾唇淡笑,“有时候,太聪明未必是好事。”

叶妩见他坐在床沿,有点紧张,“太笨、太蠢也不是好事。他到底是你亲生的父亲,你当真狠心,下得了手!爆炸,落毒,下一次又是什么手段?”

他目色一暗,嗓音低低的沉,“你不明白。”

“王爷不愿说,我不强人所难。”

“倘若,你是尊贵的皇子,却只是皇宫里最卑贱、最孤苦的野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最低贱的宫人都可以欺负你、打骂你,当你如脚底泥,任意践踏;倘若,终有一日,你得知母亲惨死是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得知母亲被一个女人害死,而父亲还维护那个女人,你恨父亲,却又杀不了他,只能杀死那个女人;倘若,你杀了此生最恨的人,父亲却要杀你,令你无容身之地,你只能逃往他乡,从此孑然一身……”拓跋泓的语声极为平静,好似碧湖不起一丝涟漪。

叶妩听得出来这番话中深藏的怨、恨、怒,心中一软,同情他年幼、年少时的悲苦遭遇。

因为母亲的死,他恨魏皇,他杀了魏皇的妃嫔,魏皇欲置他于死地……如此,他怎会对魏皇有半分父子之情?时隔多年,他回到魏国,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而魏皇对这个早些年想杀死的儿子,又是怎样的感情?

拓跋泓眼中那抹深黑,黑如深渊,剧烈地收缩,“我不是嫡子长孙,没有继承帝位的机会,可是,我相信,人定胜天!”

她并不惊讶,因为,她早已看出他的野心。

他回魏国,做了这么多事,只为那九五至尊的宝座。

“他们到底是你的亲人,就算你坐上帝位,不怕文武百官斥你是杀人狂魔吗?”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他往里坐去,紧握她的双臂,嗓音充满了邪气,“阻挡者,杀无赦!”

叶妩看着他,他的脸庞笼罩着狠戾、阴毒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拓跋泓出其不意地侵袭,叼住她粉润的芳唇。

她惊愕地呆住!

**哇,这次拓跋会放过妩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