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婠婠并不阻止,以极冷的口吻道:“陛下宠幸过无数妃嫔,却都是有宠无爱,唯一爱的,只有嘉元皇后。假若陛下未曾对某个女子动情,奴婢不会拒绝陛下的宠幸,因为奴婢有机会成为陛下心目中最重要、最牵挂的女子。丫”

楚连珏陡然住手,“你想要朕的真心、真爱?”

“是!既然陛下已将真心、真爱给了娘娘一人,奴婢不愿成为众多妃嫔中可有可无的一个。”

“有宠无爱……”他冷勾唇角,“朕未曾见过像你这么贪心的女人。”

“陛下给不起奴婢想要的,望陛下高抬贵手。”

“因为如此,你不愿嫁给皇弟?”

“是,凤王性本多情。”

楚连珏默默地凝视她,这个女子胆敢拒绝承宠,原来是她想得到自己的真心、真情。

太贪心,太无稽。

然而,他无端地觉得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虽然她曾经耍心机得到他的青睐。

就像瑶儿所说的,在他面前,在各宫娘娘面前,她并不奴颜卑膝,甚至有着隐隐的傲气,很像他在清凉山碧池遇到的那个女子媲。

那夜,瑶儿将他和凌玉染送上床榻,他神智不清,箭在弦上,恍惚间觉得曾经心动的红眸女子就在眼前……一模一样的眸光,一模一样的色泽,一模一样的感觉……他迷惑了……

他想要她,不知是因为媚药的影响,还是将她当作清凉山的女子,或者仅仅是被她的拒绝激怒,反正,他要宠幸她。可是,她竟然跑了,坚决不要他的宠。

他很生气,却又不知道如何惩罚她。恨她,却又不忍心杀她。无视她,却又总是怜惜她。

他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楚连珏放开她,“皇弟并非多情,而是太过痴情。”

萧婠婠整着宫服,此时才觉得心有余悸。

方才这么说,其实她并无把握,只是豪赌一次——赌陛下只是威胁自己,赌陛下并非真的想宠幸自己,赌陛下对自己只是征服欲。

“皇贵妃腹中胎儿被害两次,你觉得谁最可疑?”

“没有真凭实据,奴婢不敢妄断,陛下为何不彻查?”

“不该问的,不要问。慈宁宫暂时不会有事,不过也要谨慎,倘若瑶儿有何不妥,朕唯你是问。”他寒声道。

“奴婢会谨慎。”

“朕不许瑶儿和皇贵妃的胎儿有任何不妥,六尚局由你掌管,所有呈给皇贵妃的膳食和物件,你务必仔细排查。朕警告你,如有差错,朕要你的脑袋!”

“奴婢谨记。”

楚连珏拂袖离去,却在门口处突然止步,“有朝一日,朕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侍寝,取悦朕!”

萧婠婠凄冷地笑,五味杂陈。

陛下,我们已经回不到当初了,你是陛下,我是罪臣之女;你是九五之尊,我是卑微女官。

当初的美好,早已烟消云散。

有朝一日,我也会让你爱上我,万劫不复。

————

萧婠婠出宫为嘉元皇后买精致小吃,步行于川流不息的大街,看见前方站着一个面熟的青衣人,便随他走。

青衣人走进绸缎庄,她也跟着进去,走向内堂,来到一间厢房。

房中无人,她饮了一杯热茶,燕王还没来。

忽然,她觉得很倦很困,不多时,便趴在桌上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一片清明中醒来,却是躺在**,盖着薄衾。

有一男子坐在桌前饮茶,背对着她。从他的后背看来,应该是燕王。

怎会睡着了?

她坐起身,突然发现自己仅着丝衣与亵裤,衫裙搁在床尾。

怎么回事?莫非自己与燕王……

“醒了?”楚敬欢走过来,坐在床沿,以宠溺的口吻问道,“有何不适?”

“王爷……奴婢……这……”她不敢置信,舌头打结了似的,“方才……”

“你已是本王的女人。”他的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本王进来时,你睡着了,本王抱你上床,你半梦半醒,抱着本王不放,本王便依你的意……”

萧婠婠惊愕,不会吧。

倘若真是如此,为什么她没有半点记忆?难道是燕王自编的?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骗自己?

与千波台那次一样,她真的没有一丁点儿不适的感觉。

她以薄衾遮掩着身躯,“王爷为何欺骗奴婢?奴婢犯错了吗?”

“大错特错!”楚敬欢陡然扯开薄衾,“你竟敢去千波台通风报信!你与凤王做过什么,莫以为本王不知!从实招来!”

“奴婢没有做错!”她想扯回薄衾,他却将薄衾扔向床尾。

“放肆!”他拽住她,箍在怀中,扣住她的双手,反剪在她身后,“没有错?再说一遍!”

“虽然陛下没有捉奸一双,但也不影响整个布局的结果,陛下认定‘奸夫’是凤王就够了。奴婢觉得,陛下与凤王的手足之情已经破裂。倘若凤王被捉住,便会身败名裂,即使王爷拉拢凤王,凤王也无所作为。”她口齿伶俐地解释道,“凤王记恨陛下,陛下猜忌凤王,二人之间激化的矛盾没有摆上台面,凤王仍有亲王的体面。王爷拉拢凤王,凤王靠拢王爷后才能发挥该有的作用。”

楚敬欢怒不可揭,“好,就算你说得通。你与凤王躲在水中,究竟做了什么?”

不知为何,萧婠婠无法冷静,因为他的咄咄逼人而怒火上升,“能做什么?凤王怀疑奴婢向陛下通风报信,要奴婢为贤妃陪葬,还问奴婢为何拒婚。”

“凤王是不是这般抱着你,嗯?”他质问道,怒火邪恶,黑眸染血一般骇人。

“是!”

萧婠婠激烈地挣扎,始终挣不脱他的掌控。

这样的燕王很陌生,陌生的戾气,陌生的冷酷,很可怕。

忽然,他的唇重重地落下来,行军疾速,扫荡一切。他一臂箍着她,一掌扣着她的后脑,让她无法动弹,无法闪避。

她紧闭双唇,双掌推拒他,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唇舌如枪,**,迅速拔城。

他太强势,她步步后退。

他太狠悍,她彻底沦陷。

唇舌湿热,纠缠不休,他吮吻她的唇瓣、小舌,步步紧逼。

他灼热的鼻息铺天盖地地笼罩着她,他抽走了她所有的气息。

这狂烈的激吻密不透风,她透不过气,仿佛窒息了一般。

不同于她为他解毒那种轻柔的触吻,他暴烈地**她,好像要吸干她的骨血。

忽然,脑中浮现暗黑、模糊的一幕——幽暗的火光,温热的怀抱,炙热的激吻,男子吻得动情,女子回应得生涩。

这是她在宫外寻找慕雅公主的一夜所做的梦,梦到她为他解毒,而事实上,是他吻自己?

为什么在这个时刻想起来?当真诡异!

她想着那个梦、梦中的那个吻,忽略了此时此刻的火热与厮磨,任他为所欲为。

楚敬欢发觉她不再抗拒,虽然没有回应,却乖顺得异乎寻常,也许,她接受了自己。

她的身躯很软,她的唇很香甜,她的味道很醇美,这便是偶尔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子。

自从南郊那夜、那吻之后,他时不时地回忆起,时不时地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他知道自己开始惦记这个聪慧、机智的女子。

然而,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因为,他早已警告过她:她是他的女人。

言外之意是,他迟早会要了她。

对他来说,要一个女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只是,每次见面,他看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那股轻薄她的冲动就散了。

今日,他这般冲动、粗暴,也许是被凤王那样对她激怒了,也许是被她激烈的态度激怒了。

她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地任他吻着,楚敬欢略略放松,让她喘口气。

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沉醉于她的甘香。

唇舌纠缠,这个吻,变得深沉、缠绵……

萧婠婠猛地回神,看见楚敬欢双目微阖、一副痴迷的样子,惊骇地推开他,别过头,低垂着眸光。

她迷失了吗?为什么会与燕王……变成这样?她喜欢的明明是楚连珏,适才为什么沉沦在燕王的热吻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应该怎么办?

见她雪腮染上桃红、羞窘的俏模样,他愉悦地笑起来。

她恼怒地瞪他一眼,看见他促狭地笑,窘得避开他的目光。

他再次抬起她的下颌,轻啄她的唇,柔柔地吻着,如清风拂过。

不,不能这样!

忽的,一个念头疾速闪过。

她没有抗拒,缓缓闭上眼,想起在南郊为他吸毒的那次,也是这般温柔的吻。

楚敬欢吻着她的唇角,“只有本王,才能碰你,记住了?”

萧婠婠避开他灼热的鼻息,低垂着螓首,没有应答。

他扳过她的脸,“嗯?”

她轻轻颔首,娇羞不已。

“千波台一事,暂且饶过你,不过……”他寒声道,“本王要小惩大诫。”

“小惩大诫?”

“取悦本王。”

“奴婢……该回宫了。”她慌乱地下床。

楚敬欢将她扯回怀中,邪肆地笑,“想逃?”

萧婠婠羞恼地推拒,“时辰不早了,奴婢真的该回宫了。”

他正色道:“本王还有事吩咐你。”

她穿好衫裙,道:“王爷请说。”

“陛下会命人盯住贤妃,凤王不会在这风头去见贤妃,不过他会找人去看望贤妃,最有可能找的人就是你。”

“王爷要奴婢怎么做?”

“倘若凤王让你去看望贤妃,你就去;假如凤王没有找你,你也要去。”

“奴婢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去重华宫。”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吩咐,不过萧婠婠只能答应。

“冷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楚敬欢话锋一转。

“奴婢对冷昭仪不是很了解。”她挑眉道,“王爷为何突然提起冷昭仪?”

“冷香不简单。”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尤为犀利,“陛下雨露均沾,但绝非喜好女色,也绝非胡乱宠幸,若非于稳固朝堂、稳固江山有利的女子,陛下绝不会宠幸。冷昭仪意外得宠,虽然可能是兴之所至,与朝堂无关,不过本王以为,陛下并非无的放矢。”

“这么说,陛下宠幸冷昭仪,是有意为之?”萧婠婠讶然,“陛下有何目的?”

楚敬欢道:“你已得到陛下的信任,可伺机接近陛下,探探虚实,不过……”他突然伸臂,拽她在怀,狠狠地扣住她的身,“你时刻记住,你是本王的女人,就算陛下想宠幸你,也要问问本王。”

她挣脱他,“奴婢知道了。”

从绸缎庄出来,她买了精致小吃便回宫,未曾料到,凤王当街拦她。

他短须青黑,面色虚白,神色憔悴,大概是这几日因为贤妃被贬去冷宫而苦恼。

随他来到一家酒楼的雅间,萧婠婠思忖着他是否看见自己从绸缎庄出来,“王爷有何吩咐?”

楚连沣满身酒气,却仍然不停地饮酒,“轩儿怎样了?”

“奴婢不知。”她如实道。

“不知?”楚连沣斜眼看她,“当真不知?”

“奴婢忙于六尚局事务,未曾看望过娘娘,假若王爷吩咐奴婢去看望娘娘,奴婢便去。”

他陡然扬臂,手中的酒杯随着扔出,落地成碎片。

他豁然起身,凶狠地握住她的手臂,怒吼道:“若不是你,轩儿怎会被贬去冷宫?你究竟对轩儿说了什么?”

萧婠婠静静道:“王爷,娘娘贵为贤妃,王爷是娘娘的小叔,直呼娘娘闺名,于礼不合。”

“本王想怎样就怎样!”他眼中的怒火疾速上窜,紧扣她的手臂,“你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宫婢,也敢教训本王?”

“奴婢只是善意提醒王爷。”她的手臂被他捏得疼死了,“王爷想扭断奴婢的手臂吗?”

楚连沣怒喝:“你究竟对轩儿说了什么?说!”

她淡淡道:“奴婢什么都不知,娘娘让奴婢传话给王爷,奴婢能帮就帮。”

他的眼眸布满血丝,戾光骇人,“轩儿根本不会主动约本王,一定是你从中搞鬼!”

“王爷不信,奴婢无话可说。”眼见他濒临崩溃的模样,她暗叹一声,“眼下王爷可以做的,就是不要在这风头火势上出面,以免落人口实,待此事淡下去后再作他计。”

“哼!”他重重甩开她的手臂。

萧婠婠松了一口气,“奴婢该回宫了,奴婢会找个适当的机会去看望娘娘,娘娘是何情况,奴婢会设法告诉王爷。”

他粗声粗气地说道:“本王不想等太久,限你五日内办到。”

————

连续五日,六尚局事务繁多,加之呈给永寿宫和慈宁宫的任何物件都要万分谨慎,萧婠婠忙得团团转。

直到第六日午后,她终于可以歇一阵,这才突然想起答应过凤王的事。

于是,她匆匆赶往重华宫。

重华宫和英华宫位于皇宫西北,平时无人居住,妃嫔犯事被贬才会搬到那儿。

贵妃曾在重华宫待过数月,皇贵妃在英华宫待过数月,此次轮到贤妃。

重华宫的格局自然无法与妃嫔居住的后宫相提并论,数年才翻修一次,所用的帷幔摆设也是数年才换一次。不知为何,走进重华宫大殿,就会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冷气,可能这里住的都是失宠的妃嫔的关系。

贤妃在重华宫后苑侍弄花草,看见她来,便微微一笑。

行礼后,萧婠婠命阮小翠呈上新衣,“娘娘,这是三袭新衣,娘娘瞧瞧。”

“上好的锦缎,精细的绣工。”夏侯宜轩轻抚着秀雅的衫裙,柔笑道,“凌尚宫有心了。”

“娘娘喜欢便好。”萧婠婠笑道。

夏侯宜轩命身旁的宫娥收下,拿回寝殿。

萧婠婠示意阮小翠退下,花苑只剩二人,她道:“娘娘,王爷很担心你。”

夏侯宜轩看了一眼四周,轻轻一叹,“本宫不该去千波台,前缘已断,又何必执着?”

“假若奴婢不多事,娘娘便不会……”

“与你无关,本宫原本打算见他最后一面,以绝情之言令他断了所有念想,只是没想到……”

“娘娘进宫也有不少时日,王爷仍然牵挂娘娘,可见王爷乃痴心人,只是,可惜天意弄人。”

“早该了断,却迟迟不断。”

萧婠婠道:“王爷迟早会想明白的,此时正是风高浪急的时候,实在不宜有任何风吹草动。”

夏侯宜轩握住她的手,莞尔道:“本宫明白。凌尚宫,虽然本宫与你仅有数面之缘,不过本宫总觉得你是可以信任的朋友。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没有朋友,只有敌人,本宫相信,你不会是本宫的敌人。”

萧婠婠汗颜,害她被贬冷宫的人就是自己。

夏侯宜轩的眸光很柔和,却很坚定,“若你见到他,为本宫传话给他:与君绝。”

萧婠婠应了她的托付,道:“娘娘也知,多少人盯着重华宫,陛下……想必不会这般了事,娘娘万事谨慎,莫落人把柄。”

夏侯宜轩颔首一笑,“本宫明白,重华宫与世隔绝,无人叨扰,本宫的心很平静,也不会见任何人。至于能否搬回翊坤宫,随缘吧。”

再聊会儿,萧婠婠便告辞。

出了重华宫,行至建福宫附近一条偏僻的宫道,她听见一阵吵闹声。

好像是两个男子的声音,嗓音饱含怒火。

她循声寻人,拐过一条宫道,终于看见怒声争吵的人。

陛下与凤王正站在宫道正中争吵,不避宫人。

她立即闪身,躲在一株树后,侧耳倾听。

“此乃后宫重地,你怎能进来?”楚连珏扯高嗓门,“找皇妹这样的烂借口,朕不信!”

“臣弟原本就是来找皇妹的,无须以此为借口行他事,皇兄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楚连沣不客气地回敬,根本不怕皇帝。

“好,就算你找皇妹,那也应该在春禧殿,为何会在这里?”楚连珏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不要说皇妹不在春禧殿,你寻到这里。”

“皇兄还真猜对了,皇妹的确不在春禧殿,宫人说皇妹去六尚局,臣弟便去六尚局找,皇妹却已经离开六尚局。宫人又说皇妹可能去了咸福宫,臣弟便打算去咸福宫找。”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一定要找到皇妹?你可以命宫人找,又何必亲自找?这只不过是借口,你想找的人不是皇妹,而是另有其人。”

萧婠婠明白了整件事的大概,楚连沣也太沉不住气了。

她没有在五日内给他消息,他便堂而皇之地进宫,也太小孩子气了。

兄弟俩吵得这么凶,不知会如何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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