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明白女人的心思,女人往往口是心非。”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娘娘曾将奴婢献给陛下,娘娘也劝过奴婢,可是,陛下当真背地里宠幸奴婢,有意隐瞒娘娘,娘娘会怎么想?再者,娘娘怀着陛下的孩儿,陛下却与别的女子**,娘娘该有多伤心、难过?虽然后宫女子不该有此想法,可是,奴婢以为,陛下与娘娘真心相爱,情到深处,自然会有如此心思。”

他慢慢起身,好像在玩味她的话中深意丫。

她整着衫裙,想逃下床,手臂却被他拉住。

楚连珏阴狠道:“朕让你查案,不是让你查朕的妃嫔。德嫔与人苟且,做出失德、失贞之事,罪该万死,你却让朕丢尽颜面,朕如何惩处你?”

她就知道他是为了这件事才迁怒于自己,今日才会这般强迫、侮辱自己。

心头落雪,冰凉一片。

萧婠婠温顺道:“奴婢做错了事,自然要领罚,陛下就让奴婢一辈子效忠娘娘与陛下吧。”

他怒道:“你是女官,也是朕的女人,朕今日暂且饶过你,但不能保证下一次你会这么幸运。”

甩开她的手,楚连珏拂袖而去。

———媲—

萧婠婠来到咸福宫南苑,也就是德嫔所住的宫苑,如今,变成和嫔的宫苑。

南苑焕然一新,所有的物件与摆设都是新的,而这里的主人,是咸福宫真正的主人,凌驾于咸福宫其他妃嫔之上。

由于破案有功,陛下下旨,令和嫔搬进南苑,为一宫之主。

不过,和嫔还需每日前往永寿宫陪伴皇贵妃,也就是说,在皇贵妃产前,她必须奔走于二宫。

由此可见,陛下对皇贵妃腹中皇嗣的重视。

寝殿、大殿、偏殿和书房等等布置得差不多,萧婠婠打算离开后前往慈宁宫。

突然,和嫔踏入大殿,挥退宫人,拉着她来到窗前,含笑道:“凌尚宫,如今你是御前红人,往后可要在陛下面前为本宫说两句好话。”

“娘娘说笑了,娘娘恩宠正盛,奴婢怎及得上娘娘?”萧婠婠垂眸道。

“外人不知,凌尚宫岂会不知?本宫哪有什么恩宠,陛下看重的是皇嗣。”

“奴婢只是六尚局女官,人微言轻,娘娘若要博得陛下另眼相看,不如忠心于皇贵妃娘娘。只要皇贵妃娘娘觉得娘娘是自己人,就会为娘娘着想的。”

“没错,皇贵妃娘娘信任本宫,待本宫是自家妹妹,不过,在这深宫内苑,自然是要八面玲珑。”冷香对她推心置腹,“先前你有求于本宫,本宫二话不说帮你调制磷光粉和香粉,卖你一个人情。身为后宫女子,圣眷恩宠并不能长久,本宫可以依仗的,唯有自己。若要在后宫站稳脚跟,母凭子贵是一条捷径,如今本宫想一举得男,自然要多亲近陛下,是不是?”

她所说的人情,是早前萧婠婠为了让真凶现形,问她有没有比磷光粉更好的法子。

冷香说磷光粉足可让真凶现形,不过为了事无万一,可在磷光粉中混入一种经久不散的特殊香粉。于是,便有了邀月公主寿宴上的那出戏,此后才能抓到真凶。

萧婠婠婉言拒绝,“奴婢侍奉内宫,御前侍奉是公公的份内事,奴婢以为,娘娘可向大内总管吴涛打探消息,相信吴公公的话比奴婢更有用。”

冷香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这么说,凌尚宫是过河拆桥咯?”

“是过河拆桥,还是借刀杀人,娘娘心中清楚。”萧婠婠冷冷眨眸。

“你想说什么?”冷香缓缓道,秀美的眉目陡然转冷。

“只要德嫔娘娘一死,咸福宫的妃嫔便以娘娘的位分最高,统领一宫,娘娘当之无愧,也是顺理成章。”

“天意难测,本宫怎知陛下会如何安排?”

“那日,有宫人来报,娘娘与德嫔娘娘因小事起了争执,想必此事只是子虚乌有。奴婢赶到时,恰巧听到有两个宫女在背地里说德嫔娘娘的是非。”萧婠婠微微一笑,“奴婢思前想后,终于想通了,很有可能是有人事先洞悉德嫔的丑事,就收买宫女做一场戏,卖一个人情给奴婢,接着借奴婢的手铲除眼中钉。”

冷香拊掌,“想不到凌尚宫编的故事如此精彩。”

萧婠婠以女官的恭顺姿态说道:“娘娘大可放心,奴婢直言,并不是想威胁娘娘什么,只是让娘娘明白,奴婢身为女官,人微言轻,有些事有心无力,有些事无能为力,有些事不屑为之,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奴婢安分守己,只想做好份内事,无意争什么。”

冷香浅笑,“以你的才智,又岂会一生默默无闻?以你的野心,又岂会甘心屈之人下?”

萧婠婠莞尔道:“奴婢在想什么,娘娘一清二楚吗?娘娘若要当得人上人,不如在皇贵妃娘娘身上多下功夫,求得庇护。”

话落,她告退离去。

刚走到殿门处,她听见冷香道:“凌尚宫,后宫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派系相争波澜暗涌,你既不靠拢皇后,又不亲近皇贵妃,你想洁身自好也好,想置身事外也罢,本宫奉劝你一句,深宫凤阙风烟不断,你想求得一方安宁、克尽本份、无欲无求,有人对你不屑,却也有人非逼你抉择,到那时,你未必能够明哲保身。而明哲保身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听完这番话,萧婠婠径自离去。

她明白,冷香想拉拢自己,为她所用。

————

后宫连续发生命案,冤魂索命的鬼神之说方兴未艾,真凶落网后,后宫连续失窃,不过都是一些丝帕、珠钗一类的女眷用物。

自发生命案开始,宫中人心惶惶,谈之色变。为了安定人心,还后宫清平,皇后决定在钦安殿开坛做法,请定一上人驱除邪灵妖孽,并且每日在钦安殿诵经两个时辰,连续诵经一月,还让每个妃嫔每日抄经,以表诚心。

如此,那些鬼神之说慢慢淡下去,谈的人也少了。

这日黄昏,凌立来找萧婠婠,对她说,他升官了,现在是景仁宫侍卫队长。

他们来到千波碧湖畔一处树木繁深的地方,此处绿荫如盖,暑热稍稍缓解。

微凉的湖风吹来,她的衣袂轻轻飘拂,他的袍摆微微拂动。

他说,上任侍卫队长升迁,就提拔他当队长。

“凌大哥步步高升,可喜可贺。”萧婠婠笑道。

“总有一日,我会在御前当差。”

他凝视着她,目光比夕阳余晖灼热,烫得她心尖一跳。

她惊讶地问:“你想升至御前侍卫?”

他坚定道:“御前侍卫统领,是我的目标。”

她不知道该说他志向远大,还是该说他好高骛远,她觉得他变了,尤其是他的眼神,比以往坚决,给人一种狠厉的感觉。

他这样的变化,是源于自己么?

她不愿自作多情,可是,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凌大哥,我们都变了。”萧婠婠伤感道。

“心地善良、软弱无能的人,留在皇宫,被人欺负至死是唯一的下场。”凌立的声音很冷。

她不语,因为她明白这个道理,也赞同他的话。

他的双掌轻握她的双肩,“凌尚宫,皇宫里的人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但你与我之间,只有守望相助、互相扶持。我凌立对天发誓,永远保护你,永远对你不离不弃。”

萧婠婠心魂一震,“凌大哥……”

很感动,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痴心、优秀的男子,能够嫁他为妻,想必很幸福的吧。

可是,此生此世,她不可能偿还他什么。

凌立露齿一笑,若无其事一般,如血夕阳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金红的光,笑如染血。

————

这日,燕王府突然传来消息,燕王妃薨。

六尚局年资较老的女官说,燕王妃夏侯宜静是贤妃夏侯宜轩的妹妹,三年前嫁入燕王府,半年后即身染顽疾,药石不断,病情却毫无起色,两年来一直缠绵病榻,日渐消瘦。

有女史问,究竟燕王妃身患何病,就连宫中太医也无能为力吗?

怪就怪在这里,无论是宫中太医,还是京中名医,都诊断不出燕王妃患的是什么病症。

萧婠婠在想,不知宋之轩是否为燕王妃诊治过,连他都诊不出的病症,那就是奇症、恶疾了。

燕王妃薨逝翌日,又传来消息,燕王遣散府中所有侍妾,就连侍女也遣散一半。

宫人诸多议论,纷纷猜测燕王此举用意何在。

燕王命犯天煞孤星的传闻再次传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燕王娶过四任王妃,前三任王妃入府不到半年就离奇暴毙,第四任王妃夏侯宜静身染顽疾,拖了两年多,仍然抵挡不住燕王的煞气,香消玉殒。

此次,燕王遣散所有侍妾,萧婠婠还真猜不透他的意图。

由于燕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位高权重,按照大楚国皇室规矩,陛下应当派数名宫人前往燕王府就有关燕王妃的丧事传达旨意,顺便帮王府打点打点。出殡前一日,萧婠婠带领三名女官、三名公公来到燕王府,奉上圣旨。

出宫时还是骄阳似火,傍晚临近回宫时却狂风大作,天地阴霾,雷雨欲来。

正要回宫,王府的平叔赶上来说,王爷有事与凌尚宫协商。

其余六人回屋等候,萧婠婠随平叔来到书房。

楚敬欢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天地凄迷、狂风呼啸,一袭黑衣衬得他萧索冷沉。

自慕雅公主大婚后,她未曾在宫中见过他,他也不曾约见自己,算来已有一个多月之久。

“奴婢拜见王爷。”她声音浅淡。

半晌,楚敬欢才转身回到书案前,不看她一眼。

她暗自揣测他的心思,第四任王妃薨逝,他伤心、难过吗?他是否觉得自己命太硬,克死一个又一个王妃?

她偷偷地觑了一眼,他目光凝定,不喜不怒。

“你在想,本王是不是在为王妃的过世而难过。”他突然开口,嗓音漠然。

“奴婢不敢。”

“本王可以告诉你,本王不伤心也不难过。”

她没有回应,想想也是,他的四任王妃应该只是他的亲王身份应该迎娶的,他不会付出真心,而且燕王府侍妾佳丽如云,他夜夜欢愉,可见他不轻易对女子动心、动情。

楚敬欢忽然道:“你可知,陛下为何让你查案?”

这个问题,萧婠婠也多次设想过,却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奴婢不知。”

“陛下行事皆非无的放矢,都会深思熟虑。”他的嗓音很沉稳,“他让你查案,有两个原因。其一,让你历练历练,其二,他要借你的手除掉某人。”

“陛下想除掉谁?”她惊诧,陛下想除掉刘喜还是德嫔?

“你以为呢?”

“不是刘喜,就是德嫔。”她觉得,陛下应该不知德嫔与刘喜的苟且之事,否则那日她提起德嫔,他就不会那么震惊了。

楚敬欢靠在椅背上,胳膊搁在椅子把手上,伸出食指,“答案只有一个。”

萧婠婠轻咬着唇,沉思须臾才回道:“陛下……想除掉刘喜。”

他似笑非笑地问:“为何?”

她眉心微微一蹙,“因为陛下发现刘喜仗着他的宠信作威作福,不仅在宫人面前嚣张狂妄,还给位分低的妃嫔摆脸色。陛下觉得奴才该有奴才的样子,不能凌驾于妃嫔之上,也许还觉得刘喜心术不正,日后必定成为心腹大患,便想早早除去他。”

他反驳道:“陛下不一定知道那些命案是刘喜做的,也不一定知道刘喜与德嫔的丑事。”

她再沉思片刻,道:“陛下一定发现了蛛丝马迹,只是不能确定。”

“真正的答案是,宫中的宦官基本都是刘喜的人,唯他马首是瞻,倘若刘喜哪一日有了野心,陛下身在皇宫内苑,四周都是刘喜的人,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再者,陛下与嘉元皇后的私情,刘喜应该知道一些,陛下要想保得秘密不外泄,只能杀人灭口。第三,那些命案一看就知不会是女子做的,应该是公公做的,而刘喜必定会包庇下属,随便查几日交差,竹梅一案不就是敷衍了事、不了了之吗?于此,陛下一定不会让刘喜查案,那么,陛下为何选定你?一来你是六尚局女官之首,有一定的地位与威信,你奉旨查案,无人胆敢阻扰你;二来,你不惧刘喜之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只有你。”

“奴婢明白了。”她还是太单纯,想不到乾清宫中陛下与公公之间的波澜暗涌。

“你将刘喜连根拔起,陛下趁此良机清除刘喜一党,永绝后患。本王得知,这几日二十余个公公莫名其妙地失踪。”

“奴婢想起来了,六尚局有人提起过,找不到几个公公。”

“接下来,陛下会培植新的心腹宦官,你多留神。”

萧婠婠颔首,又听他教诲道:“伴君如伴虎,眼下陛下已信任你,不过你须步步谨慎,万不可行差踏错。”

他停顿半晌,又道:“德嫔与刘喜苟合,被你当众揭破,陛下颜面尽失,不会放过你。”

她的心口骇然一跳,想起那日被逼着看春宫图的事,面颊染上一抹红晕。

他太了解陛下了,什么事都被他猜中了。

她看见他招手,脑中闪现着如楚连珏那种阴狠的目光,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站在他身侧。

突然,楚敬欢站起身,将她扯过来,以双臂将她锁在自己与书案之间。

“王爷……”萧婠婠猛地回神,心神一颤。

“你令他颜面尽失,他会从你身上取回颜面。”他捏着她的下颌、微微抬起,“他宠幸你了?”

“没……没有……”她竭力镇定,却由于他的逼近而心跳加快。

“没有?”他不信,掌心贴着她的腮,“若是没有,你为何脸红?”

**敬敬这是吃醋吗?会不会像他老爹那样抢先下手、将她据为己有?

**谢谢小鹿狂奔的红包,狼吻;谢谢irene_79、鱼掰掰的月票,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