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雅也看到了那截苍白的衣袖,丝毫不惧,圆睁的美眸燃烧着怒火。

突然,她走向墙角,嗓音凌厉,“本宫倒要看看,丽嫔如何冤魂索命!”

萧婠婠暗自佩服皇贵妃的胆量,墙角的人究竟是不是丽嫔的鬼魂?

瞬息之间,林舒雅从墙角揪出那人——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形木架。

萧婠婠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布局丫。

“这粗劣的伎俩,还想在本宫面前班门弄斧?”林舒雅冷哼一声,将那人形木架扔在地上。

“娘娘,一定有人在背后布局,陷害娘娘。”印小海道媲。

“印公公,揪出陷害本宫的人。”林舒雅的眸光凌厉似刀,“就算当年本宫害死了丽嫔,本宫也不怕丽嫔冤魂索命!”

萧婠婠玩味着她这句话,难道丽嫔之死与皇贵妃无关?

————

中宫再下一道懿旨,禁止宫人谈论丽嫔之死与鬼神之说,否则重重惩处。

不能明着说,宫人就在背地里议论,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揭破丽嫔的鬼魂之后两日,皇贵妃突然发癫,与万红、安嫔的症状一模一样。

胡言乱语,疑神疑鬼,林舒雅说看到好多桃花,说看到丽嫔在空中飞来飞去,还说看到丽嫔在千波台跳舞。萧婠婠赶到永寿宫的时候,她正在前庭发疯。

林舒雅绕着一株桃树不停地飞舞,轻声哼唱,舞姿轻盈,仿若一朵娇艳的桃花。

萧婠婠听宫人说,她已经发疯半个时辰了,谁也劝不住;强制她回寝殿歇息,不多时她又跑出来疯。

皇贵妃不同于一般的妃嫔,萧婠婠命人去太医院请宋之轩。

奇怪了,为什么皇贵妃也变得疯疯癫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突然,林舒雅惊惧得美眸圆睁,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不要过来……不是本宫害死你的……是你自己不小心掉入湖中的……与本宫无关……”

萧婠婠知道,她又“看见”了丽嫔的鬼魂。

不过,她在巨大的惊恐之中所说的话,应该不会是假的,难道她真的没有害死丽嫔?

“本宫与你平分秋色,明争暗斗……本宫的孩子被人害死了……可是本宫没有害过你的孩子……也没有害你……”林舒雅神色大变,陷于恐惧的漩涡之中,不再是以往那个盛气凌人的皇贵妃。

“本宫不知道是谁害死你的……”

“也许……也许是别的妃嫔……也许是皇后……”

“本宫没有害过你……不要杀本宫……”

印小海和几个公公在她的身后,伺机制服她。

待她不留神,几个公公同时拥上,将她打晕。

宋之轩赶到,面色凝重地诊视着皇贵妃。

花柔焦急地问道:“宋大人,娘娘为什么突然发疯?”

宋之轩摆摆手,取出银针袋,在皇贵妃的头上、身上几处大穴落针。

不久,他收拾好银针袋,站起身对花柔道:“我已为娘娘施针,娘娘会睡一两个时辰,我命人煎药后送过来,你务必亲自伺候娘娘服药。”

花柔应了。

既然皇贵妃已经没事,萧婠婠也该回六尚局了,便与宋之轩同行。

“宋大人,娘娘为何发癫?”她缓缓问道,“娘娘与万红、安嫔发癫的情况一样,我总觉得太巧合了。”

“娘娘发癫,是因为有人下药。”宋之轩一语惊人。

“下药?”

“我怀疑,娘娘发癫是因为膳食被人做了手脚,曼陀罗花和天竺火麻都有迷人心智的功效,不过娘娘发癫的症状,不单单是这两味药,应该还有第三种药。”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就是说,万红、安嫔和皇贵妃娘娘发癫,都是被人下药而发癫,而不是冤魂索命。”

宋之轩点点头,“鬼神之说,太过无稽。”

萧婠婠暗自思忖,背后布局的人,可真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背后布局的主谋,做这么多,是为丽嫔复仇吗?

楚连珏不让他们查安嫔的死因,她一直想问问他的想法,于是趁此机会问了。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透?”宋之轩悠悠站定,双眼蕴着浅笑。

“事到如今?”

忽然,她灵光一现,豁然开朗,“如今,皇贵妃娘娘也发癫了,换言之,陛下不让我们查安嫔的死因,就是要让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

越想越惊心。

楚连珏给那幕后布局的人大开方便之门,让林舒雅身受其害——也就是说,他对她的生死,不在意。更有可能,他想她死。

她侍奉他多年,曾经恩宠风光,然而,有宠无爱,她丝毫不入他的心。到头来,他对她毫无怜惜、爱护之情。

自古帝王皆薄幸,皇贵妃真可悲。

萧婠婠细细想来,心间一寸寸地凉下去。

盛宠的皇贵妃林舒雅,是嘉元皇后的同母胞妹,楚连珏对她尚不怜惜,有意要她死,而自己呢?得不到他的宠,更得不到他的爱,新鲜感一过,他也会要自己死。

这个瞬间,她觉得惊险万分,幸亏截止目前,只有一次名义上的侍寝。

二人继续前行,她的心思仍在这件事上面,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目光。

宋之轩侧眸看她,温和的目光变得深沉。

她猛然觉得有人拽着自己的手腕,回神后,她迎上他温热的目光,不由得呆住。

“前面有一块小石子。”他提醒道。

“哦,谢谢。”萧婠婠连忙挣脱他的手。

————

林舒雅的癫狂症不再复发,两日后,终于揪出“丽嫔冤魂索命”的布局之人。

萧婠婠知道,以她的手段,在永寿宫当差的素云会死得很惨。

素云被抓的时候,萧婠婠正好在永寿宫。

素云招供,她是丽嫔的贴身丫鬟,丽嫔进宫待选,她就留在府里。丽嫔堕湖而死,她正巧来到金陵,希望能见昔日小姐一面,却听闻丽嫔的噩耗。她打听到丽嫔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皇贵妃害死的,于是进宫当宫女。最初,她在浣衣所洗衣,因为为人机灵、手脚麻利,被浣衣所的姑姑推荐给印公公,印公公见她确实不错,就带入永寿宫当差。

素云不急着复仇,在永寿宫当差多时,虽然不能成为皇贵妃的贴身侍女,但也没有受到任何怀疑。皇贵妃忙于照料大皇子,她觉得时机成熟,于是开始施行筹谋已久的复仇计划。

冤魂索命之说,是她故意散播的,丽嫔所住宫苑的桃花、白绫、白衣木架,都是她布置的。

六尚局女史万红是第一个必须死的人,因为万红是丽嫔的近身侍婢。

当年,万红被皇贵妃收买,将丽嫔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皇贵妃。丽嫔死后,皇贵妃将万红派到六尚局。

素云故意接近万红,在万红的茶水中下药,让她疯癫。

第二个必须死的人,是出卖姐妹的安嫔。

林舒雅赐糕点给安嫔,素云送过去,在糕点中做了手脚。

第三个是林舒雅。

“我在你的茶水中下药,神不知鬼不觉……你害死小姐,我要为小姐复仇……”素云阴毒、愤恨地瞪林舒雅,“毒不死你,我化为厉鬼也会缠着你,日日夜夜……你最好将我挫骨扬灰,否则我会让你永无宁日。”

“你放心,本宫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林舒雅淡淡一笑。

“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我告诉你,小姐不会放过你……”素云的双眼布满了恨意。

“本宫不怕你,也不怕丽嫔回来复仇,不过本宫告诉你,你很可怜,丽嫔更可怜。”林舒雅嘲讽地笑,“因为,丽嫔死了这么久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害死她的,你说,丽嫔是不是天底下最可怜、最可悲的冤魂?”

素云惊得瞪大双眼,“小姐当然知道,就是你害死小姐的。”

林舒雅徐徐一笑,笑得冰冷入骨,“本宫做过的每一件事,都会记得,唯独不记得害死丽嫔这件事。本宫真觉得你可怜,你筹谋多时,费了这么大力气,到头来却发现,你找错了仇人,根本没有为丽嫔复仇,是不是很可悲?”

素云惊怒地吼道:“小姐就是你害死的,就算你不承认,小姐也是你害死的。”

林舒雅慢慢起身,“本宫不与愚昧无知的人多费唇舌,印公公,杖责至死。”

“娘娘,告诉我,是谁害死小姐的……娘娘,告诉我……”素云焦急地爬向前,却被印公公拽住。

“带下去。”林舒雅丢下一句柔和而冰寒的话。

素云被几个公公拖出去,叫嚷声越来越小。

萧婠婠心想,假若皇贵妃没有害死丽嫔,那又是谁?

————

林府传来喜讯,慕雅公主有喜了。

公主贵为当今圣上的御妹,按照皇家礼数,六尚局应该为公主裁制六袭新衣、八副珠钗和十套婴儿小衣。

制好后,萧婠婠亲自送到林府,当然,一起送到林府的还有嘉元皇后、皇后和皇贵妃的礼物。

许久未见,公主清减了,气色不大好。

即将当爹爹,林天宇难掩兴奋之情,眉开眼笑。

楚君婥也很开心,拉着她的手问这问那,最担心的是分娩的时候是不是痛得死去活来。

聊了两个时辰,萧婠婠告辞回宫,楚君婥坚持要她留宿一晚。

“公主,这不行……”

“我说行就行,皇兄不会怪罪的。”

“好吧,奴婢再陪公主一个时辰,天黑了奴婢必须回宫。”

楚君婥不乐意地撅唇。

其实,萧婠婠担心的是,凤王突然出现。

所幸,直至她离开林府,凤王也没有出现,出现的是锦画。

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锦画美艳的脸庞冷冰冰的,“王爷要见你。”

萧婠婠道:“劳烦你对王爷说,时辰已晚,我必须回宫。”

锦画黛眉微挑,“王爷明日要见你。”

萧婠婠缓缓道:“劳烦你对王爷说,近来六尚局很忙,我没有借口出宫。”

锦画缓缓走来,在她耳旁低语。

次日,萧婠婠以慕雅公主之请为借口出宫,来到燕王所约的地方:流水别苑。

锦画带她进入别苑,让她稍等片刻。

萧婠婠环视一周,发现这座位处郊外的别苑有点怪异,半空中飘着淡淡的雾气。

不多时,一个侍女走过来说,王爷让她过去。

经过厅堂,她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原来,这里有温泉。

侍女指着一间厢房说,王爷就在里面。

她走过去,看见厢房的门虚掩着,正要推门,却听见房中传出说话声。

“王爷,凌玉染正在外面等呢。”是锦画的声音,魅人心骨。

“你不是想让她多等片刻吗?”没错,是燕王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

“嗯……王爷好坏。”锦画的声音令人筋骨酥软,接着是燕王低低的笑声。

萧婠婠整个身子都僵化了,想动一动,却动不了,脊梁挺得直直的。

上次,他说:自从本王要了你,本王从未想过别的女子。

他明明与锦画缠绵不休,竟然睁眼说瞎话,而自己竟然也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她太蠢了!

怒火焚心,她真想掉头离去。可是,不能!

此时此刻,正是她自我警醒、毁灭所有情爱的良机。虽然,很残忍。

她走近厢房,从门缝望向房内——

一男一女坐在床榻上,男子吻她的香肩,女子柔软如水,紧紧依偎着他。

他的衣袍褪至腰间,她的衫裙也被他扯开,仅剩丝衣。

锦画美眸半眯,喉间飘出令人羞窘的低吟声,纤纤玉指抚触他的肩背。

楚敬欢吻她的玉颈、锁骨,深深沉醉。

“王爷再不去见凌玉染,只怕她急着走了。”锦画嗓音轻慢沙哑。

“明日见。”楚敬欢不耐烦道。

萧婠婠心中的火越来越旺,那是怒火,瞬息之间,怒火熄灭,剩下的是一堆冷却的灰烬。

却有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冷透心间。

她不时地警告自己,不能对楚连珏再有丝毫情意,不能再为他心痛,可是她总是做不到;她不能在意楚敬欢的一言一行,不能献出身体又付出感情,可是,她总是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为这对叔侄流一滴眼泪、心痛一次。

萧婠婠敛尽心中的痛意,毅然转身离去。

一双红眸泪光摇曳,最终,一行清泪滑落。

很好!太好了!

世间男人皆薄情,她知道楚敬欢只当自己是一颗棋子,却仍然陷入他刻意织就的情网当中;知道他只是贪恋一时半刻的欢愉,却愚蠢地想抓牢他的心,赢得他的真情。

她太笨,太蠢,高估了自己。

如今,终于知道他的真面目,为时不晚。往后,她必须灭情绝爱,对任何人不再抱有幻想。

顺着原路走出来,忽有一个侍女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身侧,萧婠婠吓了一跳。

侍女道:“王爷有令,姑娘随我来。”

萧婠婠道:“我还有要事,劳烦你对王爷说,我先走了。”

侍女不让她走,强拉她来到一间雅致的厢房,并且服侍她更衣。

身上只着一袭单薄的纯白丝衣,她觉得冷飕飕的,揣测着燕王究竟有何意图。

真的是燕王的意思吗?会不会是锦画搞鬼?

侍女打开*房中一扇看起来不像门的木门,“姑娘,请吧。此处不会有人前来,请姑娘放心。”

之后,侍女躬身退出去。

既来之,则安之,她就留下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她解开丝衣,泡在温泉中。

**女主看见的那一幕,有什么隐情吗?下章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