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出来了,有人擅闯景仁宫,“王爷,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婠婠去瞧瞧。”

话音方落,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知道,应该是蓝飞雪或者碧蓉来禀报。

此时出去恐怕会被逮个正着,楚敬欢不由分说地躲入隐蔽的暗角丫。

碧蓉快步进殿,“娘娘,您醒了?不好了,皇贵妃娘娘正在外面,说……说……”

“说什么?”萧婠婠尽力冷静下来。

“皇贵妃娘娘说……要捉*奸……”碧蓉难以启齿。

萧婠婠一震,难道林舒雅在景仁宫有耳目?

“让开!”外面,林舒雅怒喝。

“贵妃娘娘已歇寝,皇贵妃娘娘不能进去。”有侍卫回道媲。

“胆敢阻拦本宫,本宫治你们死罪!”林舒雅强势道。

萧婠婠快步出去,大殿前,火光明亮,两帮侍卫持刀对峙。

林舒雅看见她现身,拨开侍卫,走到她身前,眸光凌厉,“凌玉染,本宫得到可靠的线报,景仁宫有陌生男子出现,为了后宫的安宁与和睦,本宫就来瞧瞧,希望能抓到***乱宫闱的妃嫔。”

萧婠婠微微一笑,“皇贵妃三更半夜来此,就是要为大伙儿演一出好戏么?”

“只要能抓到***乱宫闱的奸*夫***妇,本宫不介意为大伙儿演一出好戏。”林舒雅冷言冷语,下令道,“进去搜!”

“皇贵妃,秦王殿下睡得正熟,莫非你想吵醒殿下?”萧婠婠伸臂拦住她。

“朗儿醒了,本宫自会哄他睡觉。”林舒雅眸光阴沉,突然低声道,“你妄想拿朗儿威胁本宫。”

“皇贵妃似乎忘了,陛下已经收回金印,这后宫事务,不归皇贵妃管,这景仁宫,也不是你自由出入的。”萧婠婠冷冷道。

“有妃嫔与陌生男子做出苟且之事,本宫自然要为陛下抓到奸*夫***妇。凌玉染,虽然你已是贵妃,不过还是屈居本宫之下,本宫要你死,你还能活命?”

“那嫔妾更不能让皇贵妃搜了,你说景仁宫有陌生男子出现,可有证据?”

“有人亲眼看见,还等什么?搜!”林舒雅重声下令。

萧婠婠以身挡住她,“好,嫔妾让你搜,不过倘若搜不到人,又该如何?”

林舒雅鄙夷地眨眸,“倘若搜不到,那本宫就说一声抱歉了。”

萧婠婠拊掌,“好,嫔妾有言在先,若搜不到,莫怪嫔妾日后拿殿下出气。”

林舒雅面色一变,黛眉紧拧。

萧婠婠徐徐笑道:“朗朗只认本宫,不认娘,倘若嫔妾有所疏忽,你道朗朗会怎样?”

林舒雅美眸圆睁,气得说不出话。

萧婠婠又道:“朗朗聪敏可爱,嫔妾很喜欢,不过,朗朗终究不是嫔妾的孩儿。假若朗朗有什么差池,真是可惜了。”

林舒雅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害本宫的孩儿。搜!”

蠢蠢欲动的侍卫正要冲进大殿,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且慢!”

一个身着侍卫统领服色的男子从黑暗处走来,步履沉稳,身上的光影影影绰绰。

凌立!

萧婠婠惊讶,怎么会是他?

她从慈宁宫搬到景仁宫,他也回到乾清宫当值,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林舒雅看见是他,轻蔑一笑,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参见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凌立拱手行礼,看萧婠婠一眼。

“免了。”林舒雅不耐烦道,“阻止本宫者,死路一条。”

“卑职并非阻止娘娘,而是前来向二位娘娘传达圣旨。”凌立淡淡一笑。

“陛下有何旨意?”林舒雅微觉不妙。

萧婠婠明白,他的及时出现,是为了救自己,不过,楚连珏有什么旨意?

凌立语声郑重,“陛下离京之前,命卑职暗中景仁宫,保护秦王殿下和贵妃娘娘。假若有人与景仁宫中任何人为敌,卑职拼死保护,不让宫内任何人有任何损伤。”

萧婠婠一愣,陛下竟然让凌立暗中保护自己。

林舒雅道:“你所说的,本宫怎知是真是假?你与凌玉染交情甚深,甚至有不可告人的私情,本宫怎知你不是为了她而假传圣旨?”

凌立道:“娘娘若是不信,可传吴涛来问话,当时,吴涛也在。”

“本宫不是与谁为敌,而是本宫听闻,景仁宫出现陌生的男子,本宫怀疑有人***乱宫闱,就来抓人,为陛下肃清后宫。”林舒雅话锋一转。

“那请问娘娘,那个陌生的男子,身量如何?穿着什么衣袍?面容又如何?”凌立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个男子身量颇高,身穿黑色衣袍。”

萧婠婠一惊,林舒雅果然在景仁宫布下耳目,燕王私闯后宫,被人盯上了。

凌立一笑,“娘娘,半个时辰前,卑职刚刚进宫,没来得及换上衣袍,就先来景仁宫巡视一遍。娘娘的耳目看见的陌生男子,兴许是卑职。莫非娘娘以为卑职与贵妃娘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婠婠被他的话惊了,这种话怎能说出口?

林舒雅冷哼一声,“假若你从殿内出来,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她无法进殿搜人,也无法违逆凌立口中的圣旨,只好带人离去。

碧蓉挥退所有宫人和侍卫,只剩下他们二人。

“凌大哥,谢谢你。”萧婠婠真心道谢,“方才你那么说,不是让皇贵妃误会你与我……”

“我又不是从寝殿里出来,她不能拿我怎样。”凌立咧唇一笑,“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她乱来的。”

“陛下的旨意,是真的吗?”

他点点头,眸色暗沉,“陛下待你很好,担心皇贵妃娘娘害你,命我暗中保护你。”

她忽然觉得愧疚,楚连珏为自己想了这么多,她却与楚敬欢偷欢,她真的太坏了……

凌立看着她怔忪的神色,以为她有心事,“无须担心,他已经出宫,没事了。”

萧婠婠大惊,什么?他说什么?

他已经知道,在她寝殿里的男子,是燕王?

“你与皇贵妃娘娘争执的时候,他从窗台出来,我带他从小门离开景仁宫。”凌立的面色与语声极为平静。

“哦,谢谢你,凌大哥。”她窘迫地垂眸,无地自容。

“我还有要事,你早点歇着。”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萧婠婠看着他慢慢被夜色吞没,心中怅惘,叹了一声。

他什么都知道了,却没有问,一如既往地保护自己,这样的男子,这样的情义,她如何偿还?

————

林舒雅在景仁宫大闹一场之后,萧婠婠暗中排查了所有宫人,将那些可疑的宫娥、公公调往别宫,凌立也排查了侍卫,务求没有漏网之鱼。

此后,燕王仍然不知害怕,夜入后宫数次,约她在隐蔽之处相会。

他说,凤王楚连沣的确被俘,生死不明,大军节节败退,边境形势很紧张。

她问他有没有想过率军驰援,他说陛下没有旨意,他不能随意离开金陵。

想想也对,楚连珏亲征北疆,手握重兵、素有威望的燕王必须坐镇金陵,否则那些心怀异心的朝臣就会蠢蠢欲动。而燕王是否一心为家国考量,是否别有企图,无人知道。

数次幽会,浓情缱绻,两人柔情蜜意、巫山**,好似再也没有明日一般地抵死缠绵。

他没有提起带她出宫一事,她也不说,就当做他从未说过。

她不知他的想法与心思,也没有再问萧氏获罪一事,因为,她假若再问,他会怀疑她一再提起萧氏灭门惨案的目的,会怀疑她的身份。

楚连珏不在宫中,萧婠婠只想凭着内心的感觉,与楚敬欢偷欢。

边境传来战报,大军抵达边境后,魏军自行北撤,大军继续前进,前锋大军与魏军打了一战,惨败,于此,大军惊慌撤退,魏军追袭而来,大军三万骑兵被杀掠殆尽。七月十日,大军狼狈逃到扬州,魏军步步紧逼,逼近金陵。

战败撤退的消息传回金陵,朝野震荡,后宫更是炸开了油锅,妃嫔们担心陛下有何不测,纷纷到坤宁宫打探消息。

萧婠婠也担心楚连珏遭遇不测,不但无法在军中立威,反而龙体有损,那就大大不妙了。

这日,她听宫人说,近几日宫中又闹鬼了,有几个宫人在御花园看见白衣女鬼飞来飞去,宫人吓得卧病在床。还有宫人看见千波台上有白衣女子在跳舞,诡异得很。宫人都在说,中元节就快到了,鬼门大开,那些冤死的妃嫔、宫人纷纷回来复仇、索命。

宫人说得绘声绘色,好像真有其事,萧婠婠不太相信鬼神之说,却也觉得可疑,莫非是有人暗中布局?

这日,用过晚膳,她陪着楚文朗在殿上玩,突有宫人来报,说宫中发生大事了。

匆匆赶往御花园,萧婠婠抵达时,发现御花园从未有过的热闹,差不多整个后宫的妃嫔与宫人都聚在这里了,一群一群地聚着窃窃私语,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

经宫人指点,她望见不远处一颗绿荫如盖的大树上挂着一个白衣女子,确切地说,一个看起来很像白衣女子的木架子。夜风吹拂,白色绫衣随风飘扬,有如女鬼冤魂不散,盘旋在御花园。

假若孤身一人经过这里,看见这女鬼,必定吓晕过去。

这情形,有点熟悉。

“皇后娘娘到——”

所有人纷纷行礼,杨晚岚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过来,站在萧婠婠一侧,望向那挂在树梢的女鬼。

萧婠婠转眸看她,她眸色微变,似有惧色。

“来人,给本宫弄下来!”杨晚岚扬声怒道。

几个侍卫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以长长的木杆将那飘逸的女鬼弄下来。

杨晚岚扫视众人,眸光冷冽,“本宫会彻查此事,鬼神之说根本不可信,谁再谈论鬼神之说,本宫决不轻饶;谁在后宫兴风作浪,本宫绝不姑息!”

妃嫔和宫人都应了,杨晚岚重重地拂袖,离去。

回景仁宫的路上,萧婠婠忽然想起,素云为丽嫔复仇,也弄了一个形似女鬼的架子装神弄鬼。

此次闹鬼,应该是有人故布疑阵。

翌日,潇湘馆的画师说,丢了几幅画。吴涛吩咐下去,让宫人和侍卫寻找那几幅名画。

入夜,宫人在千波台找到一副画《瑶台雪》,而画上栩栩如生的仙女竟然变成了丽嫔。

马上有流言传开,说丽嫔的鬼魂在中元节前回来了,在潇湘馆偷了画,然后在千波台跳舞,跳着跳着,就跳到画里去了,变成画中的仙女。还有说,丽嫔的鬼魂在白日寄身于画中,夜间就会出来,寻找当年害死自己的真凶,然后,冤魂索命。

听了这些传言,萧婠婠终于明白,原来还是为丽嫔复仇,此次布局的人又是丽嫔的什么人?

中元节这日,六尚局为后宫准备了祭品,杨晚岚率领众妃嫔在奉先殿拜祭过楚氏先祖,之后,众人就散了。

夜里,不少宫人偷偷地拜祭那些冤死的人。

忽然,宁静的后宫喧哗起来。

宫人匆匆来报,潇湘馆闹鬼了,那幅《瑶台雪》又被偷走了,而且有画师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飘出潇湘馆,不是走出去的,而是从墙头上飞出去的。

杨晚岚已经知道此事,决定拆穿女鬼偷画的把戏,命令大批侍卫捉鬼。

萧婠婠觉得有趣,便带着楚文朗去瞧瞧热闹。

御花园中聚集着很多宫人,沈墨玉、卓书韵、苏颜和凌玉颜几人站在一旁,杨晚岚正指挥侍卫捉鬼,大喊大叫,声音饱含怒火。

萧婠婠觉得,此次杨晚岚很不淡定,好像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变得歇斯底里。

难道,此次的女鬼偷画,是冲着皇后而来的?

突然,不远处的半空出现一抹白色影子,缓缓地飘飞,像是女鬼在飞,朝她们飞来。

胆小的宫人吓得尖声惊叫,纷纷闪避。

萧婠婠定睛一看,渐渐飞近的不是什么女鬼,而只是一袭绫纱白衣。

白衣飘落在地,侍卫捡起来,向杨晚岚禀报:“娘娘,只是一袭白衣。”

杨晚岚对众人喝道:“都看见了?根本没有鬼,只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吓大家。本宫告诉你们,兴风作浪的人,本宫一定会揪出来!”

然后,她命吴涛彻查,尽快捉到人。

中元节的次日,众妃嫔到坤宁宫向皇后请安。

杨晚岚气色不佳,心神不宁,有点焦虑,与平时大不一样,一瞧便知,她有心事。

萧婠婠在想,她可能是女鬼被吓到了。

“你们说,究竟世间有没有鬼?”随意不怕死地问道。

“昨晚你不也是看见了吗?哪有鬼?是装神弄鬼。”卓书韵回道。

“可是,那幅《瑶台雪》中的仙女怎会变成丽嫔?这才奇怪了,假若不是鬼神作怪,此事如何解释?”楼霜染觑了杨晚岚一眼。

“是啊,这一点太奇怪了。”

“依我看,应该是丽嫔知道画师将自己画在画上,就回来偷画。”

“偷画做什么?既然是鬼,偷了画也没用。”

“那倒是。”

“反正这件事太诡异了,说来毛骨悚然的,以后入夜后再也不敢出门了。”凌玉颜抱着双臂,吓得发抖。

“也许真的是丽嫔的鬼魂回来了。”楼霜染颤声说道。

“够了!”杨晚岚陡然怒喝,面色苍白,“再胡说八道,本宫饶不了你们。”

众妃嫔挤眉弄眼地离去。

回到景仁宫不久,萧婠婠就听闻,杨晚岚病倒了,太医诊断是受惊过度。

接下来两日,坤宁宫传出消息,杨晚岚整日自言自语,还疑神疑鬼,与先前安嫔和皇贵妃发疯的症状差不多。宫人都在说,皇后不是被人下药了,就是冤魂纠缠她,让她不得安生。

潜伏在后宫的、为丽嫔复仇的人,布下“女鬼偷画”的局,就是为了试探出,当年杀害丽嫔的人究竟是谁。

此次,林舒雅没什么反应,杨晚岚却反应这么大,显而易见,真凶应该是杨晚岚。

然而,萧婠婠怀疑,杨晚岚真的被吓得抱恙在床吗?

这夜,很晚了,宫人来报,杨晚岚偷偷地去千波台拜祭。

萧婠婠淡淡一笑,杨晚岚拜祭的是丽嫔,当年丽嫔就是在千波台堕入千波碧而死的。

这么精彩的戏码,怎能不去瞧瞧热闹?

赶到千波碧,她看见一幕令人目瞪口呆的奇景。

明月当空,月华倾洒寰宇,静谧的夜因为大批侍卫的喊叫而喧哗起来。

从九曲白玉栏到千波台,侍卫随处可见,他们好像在搜寻什么。

突然,有人惊呼,萧婠婠身侧的宫人也叫道:“娘娘,快看。”

她举眸望去,千波台上飞出一个白衣女鬼,缓缓地往北边飞出。

白衣飘飘,空灵梦幻,仿若仙人。

所有人都仰头望着这一幕奇景,那女鬼在半空中飘飞,由于隔得太远,萧婠婠根本看不出女鬼是谁。

“娘娘,那是女鬼,还是人啊?”宫人颤声问道。

萧婠婠没有回答,那女鬼飞到湖的北岸,落地后消失了。

宫人又道:“娘娘,侍卫追过去了,皇后娘娘走向这边了。”

回景仁宫的路上,她在想,杨晚岚去千波台拜祭丽嫔,应该是为了引布局之人现身。

现身的究竟是女鬼还是人?

————

第二日一大早,坤宁宫的宫人来传话,让贵妃凌玉染到坤宁宫一趟,说皇后娘娘有请。

萧婠婠没想到,杨晚岚请来了后宫所有妃嫔,只有皇贵妃林舒雅没来。

一眼扫过去,萧婠婠发现,除了林舒雅,还少了一个人。

杨晚岚坐上首座,面上没有一丝笑容,“今日请各位姐妹来,诸位一定觉得奇怪。”

“娘娘乃后宫之首,母仪天下,有何训示教导,嫔妾俯首聆听。”有妃嫔恭敬道。

“训示教导倒是没有,本宫要对各位说一件事。”杨晚岚看向萧婠婠,眸光深深,“昨夜,本宫去千波台拜祭,女鬼现身。”

有人惊呼,有人被吓得神色惊惶,妃嫔们面面相觑,花容失色。

杨晚岚板着脸,“想必有人听宫人说了一些,那白衣女鬼从千波台飞到北岸,很多侍卫亲眼目睹。之后,本宫命人去北岸捉那女鬼,折腾了半夜,终于捉到女鬼。”

妃嫔们窃窃私语,目露惧色。

萧婠婠心想,捉到的是人,不是鬼,假如是鬼,只怕无法在白日现身。

杨晚岚命公公将女鬼带上大殿,令众人震惊的是,身穿白衣的女鬼竟然是她。

**女鬼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