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烦躁,走过去,猛地一拽,他竟然跌在地上,双眼闭着,没了反应丫。

她大吃一惊,连忙蹲下来,叫了两声,他还是没反应,想来醉得睡着了。

那两个大汉合力把他扛上床榻,然后退出去,关上门,房中只剩下二人。

她坐在床沿,呆呆地看着他。

他睡得很不安稳,动来动去,因为纵情酒池,鼾声浓重。相较此前几日,他憔悴了很多,下巴短须青黑,气色不好。

一个俊美倾城、风流洒脱的晋王,被她“玩弄”成这样,这是她的错。

可是,她也是被逼的。

要多少时间,他心中的伤才会愈合、结痂?何时才能忘记伤痛?何时才能忘记她?

忽然,楚明轩抓住她的手,激动地叫“妩儿”,五官扭结,好似正被痛苦折磨着。

叶妩安抚了两句,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正想抽出手,他用力一拽,她扑在他身上……他好像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朝思暮想的妩儿,借力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血眸微眯,慢慢低头……

心怦怦地跳,她挣了挣,却怎么也推不倒他媲。

他发疯般地吻她,鼻子,腮边,下颌,耳垂,脖颈,锁骨,湿热的唇舌四处滑行,炙热的酒气喷在她身上。那青黑的短须扎在滑嫩的肌肤上,痛得她低呼。

她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疯,死命地推他,却激起他的“征服欲”——他暴戾地撕裂她的衣衫,和楚明锋的狠辣如出一辙,在她的胸脯啃咬、吻噬……

她抽出一只手,捏着他的耳朵,狠狠地拧。

他吃痛,抬起头,好像清醒了一点,愣愣地看她,又好像不认得她。

“妩儿,真的是你。”看了半晌,楚明轩激动地捧住她的脸,“告诉本王,你是本王的……你永远是本王的……”

“我已是他人妇,请王爷记住。”

叶妩推开他,坐起身,想下床,却被他揽进怀中。

他紧紧抱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倘若你心中没有本王,就不会来……你喜欢的人是本王……你骗不了本王……”

她冷冷道:“王爷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凌无香和盼盼被你鞭打得伤痕累累。”

他痛声道:“你说谎!”

眉骨酸涩,有泪滑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楚明轩松开她,看见她哭了,又欣喜又心痛,“你哭,是因为你喜欢本王……沈昭是谦谦君子,本王跟他讨要你,他定会……”

“我已是沈大人的人,王爷不介意吗?”叶妩恨自己心太软,恨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哭。

“不介意……”他吐出这三个字,并不干脆,可见他很介意。

“王爷不要自欺欺人。”她抹去眼泪,“就算王爷不介意,我也不会一女侍二夫。刚进右相府,又入晋王府,王爷想让我成为金陵城的笑柄吗?”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拥有她。

她下床,走到房门前,道:“还是那句话,我与王爷再无任何瓜葛,希望王爷不要再做一些无谓的事,自取其辱。还有,王爷日夜饮酒,放浪形骸,已在朝野传开。如此下去,只会有损王爷一世英明,还请王爷自重。”

楚明轩看着她走了,一行清泪滑落,心痛如绞。

付出这么多,为什么得不到?

————

过了两日,孙太后传叶妩进宫。

虽然非常不想进宫,但她能拒绝吗?只能祈求上苍,不要让她见到那个人。

从言辞中,她知道,那夜楚明锋宠幸了她,孙太后心知肚明。

也许,早在他要她留在宫中的时候,孙太后就猜到儿子的意图了。

“妩儿,许是你与哀家有缘,哀家希望你嫁得一个好夫君,一世安稳幸福。”孙太后的语声里有些伤感,好像她被楚明锋强占是她的错。

“沈大人是谦谦君子,臣女能成为他的侧室,已经满足了。”

“沈大人待你好吗?”

“还好。”她还能说什么?

孙太后稍为安慰,“沈昭和沈夫人成亲十余年,相敬如宾,想必他也不会亏待你。”

叶妩笑了笑。

也许,孙太后想补偿她,要赏她珍宝,她婉言拒绝了。

孙太后忽然想起寿宴那日的舞,说这支舞已在宫中、朝野传为美谈,还有不少宫娥闲来无事的时候学着跳呢。她越说越兴奋,要叶妩教她几个动作。叶妩担心她闪了腰,或者崴了脚什么的,连忙说跳几个动作给她看看。

过了瘾,孙太后也就打消了学跳的念头,赞道:“妩儿,你是咱们大楚舞艺最好的,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太后谬赞了,其实舞艺好的大有人在。”

“霓裳阁的编舞、舞伎来来回回就跳那些舞,每年看,年年看,早就看腻了、烦了。假若她们有你一半才艺,哀家就有得看了。”孙太后抱怨道,“可惜你是右相府二夫人,又要去潇湘楼教舞,不然哀家一定让你教教霓裳阁那些人。”

“太后想看别致有趣的舞,可以到潇湘楼看。”叶妩灵光一闪,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宫中舞伎的舞艺都很精湛,因为一些原因跳不出与众不同的舞,不像民间的舞种类多、热情奔放、新颖独特。臣妾以为,不如举办舞蹈才艺大赛,任何人、任何舞蹈都可以参加,优秀者选入宫中,如此就可以丰富宫中的舞蹈。”

她已是沈昭的二夫人,自然不能自称“臣女”了。

孙太后眼睛一亮,“倒是个好主意,如此哀家就可以欣赏各种各样的舞了,岂不乐哉?好,就举办这什么大赛,由你全权负责。”

接下来,她们商定,先拟定皇榜,在全国各地张贴,让那些会跳舞的人到金陵报名参赛。接着,她们拟定初赛时间是一个半月后,决赛时间是两个月后。至于报名参赛的时间与地方,则由霓裳阁承办。

这日,她们越说越激动,直到暮色降临,叶妩才匆忙离宫。

所幸没有遇到楚明锋。

————

刚回到随心苑,便有一人冲进来,高声叫着“二夫人”。

叶妩诧异地回过头,但见一个华衣女子闯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侍女和四个右相府的侍卫。

那华衣女子没头苍蝇似的朝她奔过来,不顾端庄、高贵的形象与凤仪,仓惶失措,全然不像以往那目空一切、鄙视他人的样子。

苏玉嫣!

叶妩惊讶不已,她直闯右相府找自己干什么?难道要和自己拼命?

“二夫人……”苏玉嫣抓住她的手,神色惶惶,急急道,“二夫人,本宫有话和你说……”

“皇后请说。”见她这般模样,叶妩猜测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让所有下人都退下。

苏玉嫣性情大变,以卑微得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本宫两次害你,是本宫不对……是本宫糊涂、鬼迷心窍……本宫知道你恨死本宫,你想怎么报复本宫,本宫毫无怨言……”

叶妩想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问那个侍女。

那侍女不是上次那个歹毒的侍女,说朝中几个大臣联名上奏,列举苏皇后的父亲苏大人七大罪状,由于罪证确凿,昨夜苏大人下狱,左相府被查封;今日早朝,陛下做出裁夺:夷三族,明日处斩。

原来是这么回事。苏千山一倒,身为苏家女儿的苏玉嫣还能稳坐中宫吗?

而她今日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来世做牛做马伺候你,本宫愿意……只要你肯帮苏家说几句好话,本宫任你处置……”苏玉嫣拽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很大力,弄得她的手很疼。

“皇后应该去求陛下、太后,而不是来求我。”叶妩清冷道。

“没用的,陛下、太后都不见本宫……本宫只想保住苏家一点血脉,仅此而已……可是,所有人都躲着本宫……”苏玉嫣已经被飞来横祸打击得方寸大乱、六神无主,失去了理智,“陛下不喜女色,从未真心对待妃嫔……本宫看出来了,陛下对你不一样……陛下被你吸引了,喜欢你,这是真的,你要相信本宫……本宫求求你,你在御前说两句好话,让苏家留一点血脉……”

叶妩真想纵声狂笑,楚明锋对自己不一样?被自己吸引了?喜欢自己?

再没有比这个笑话更好笑的了。

她道:“皇后语无伦次,得了失心疯,你们送皇后回宫。”

苏玉嫣着急地大叫:“本宫不回宫!”她的眼眸睁得圆圆的,昏红的光影照在她脸上,有点儿狰狞,“或者,你对沈大人说,让沈大人在御前为苏家说两句好话……陛下最倚重沈大人,沈大人说什么,陛下都会听……本宫求求你,只要你肯帮忙,本宫任你处置……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叶妩真心觉得,这个心术不正的女人不值得原谅。

在她看来,别人命如草芥,她的家人、亲人就不能死、不该死。

这种人留在世上还会祸害其他无辜的人,最该死!

“带皇后出去!”叶妩下令。

那四个侍卫走过来,拖拽着苏玉嫣离开。

她凄厉地叫:“二夫人,本宫求求你……放开本宫……二夫人……二夫人……”

叶妩转身回房,那尖锐的叫声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了。

那两次,苏玉嫣打她的脸,用巨蟒吓她,她发誓要复仇。可是,她不是那种故意伤害他人的人,加上忙着练舞,复仇一事就搁下了。

所遭受的伤害与苦痛还没讨回来,又怎么会帮她?

再者,即使她有心帮她,也是有心无力。

这夜,叶妩又到书房,为了找书,也为了等沈昭。

找不到《神兵谱》,她秉烛夜读,看着看着就趴在了案上。

沈昭很晚才回来,看见她趴着,想叫醒她,却犹豫了。

她鼻息轻缓,纤长的眼睫像蝴蝶的翅膀栖于美丽的眼眸,唇如花瓣那般娇嫩,泛着水粉的光泽。他静静地看她,这个瞬间,他的心很柔软,也很无奈。

想了想,他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其实,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叶妩已经惊醒,假装睡着,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对待自己。

他把外袍披在自己身上,只能说,他对自己到底是关心的。

“大人回来了。”她装作刚醒的模样,站起来,揉揉眼睛。

“这么晚了,回去歇着吧。”他的语气一向温和。

“今日苏皇后来找我了。”

“余管家跟我说了。苏千山获罪处斩,无人能帮得了。”

“为什么?”

叶妩不知道苏千山为什么一夜之间被指控七大罪状,不仅处斩,还要夷三族。

沈昭缓缓道来,苏千山乃两朝元老,当年陛下登基,武有瑞王重兵护航,文有苏千山拥护,这才稳定了朝野内外。而陛下给予苏家的好处是,册封苏玉嫣为皇后。早些年,苏千山和瑞王私交甚笃,文武结合,以此挟制陛下;近两年,瑞王丧失兵权,赋闲在京,苏千山觉得瑞王失势,陛下又猜忌瑞王,就渐渐疏远了瑞王。

瑞王嚣张跋扈,苏千山循规蹈矩,不敢在陛下面前怎样,苏家人却仗着国丈的身份仗势欺人、作威作福,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勾当。陛下忌惮瑞王在军中的威望与权势,忌惮苏千山在一帮老臣中的威望,早就想除掉这两人,经过多年部署,终于一举灭了这两个老匹夫。

她明白了,只要瑞王一党被灭,苏千山就是一只垂死挣扎的羔羊,毫无反抗的余地。

他还说,苏千山的七大罪状,就是晋王和他列举的,只不过交给其他大臣,让他们上奏罢了。

她想起来了,那日在御书房,楚明锋交代他们的事,就是这件事。

前夕刚刚诛杀瑞王一党,次日就开始猎杀苏千山,楚明锋可谓雷厉风行。

“瑞王一党被灭,发配琼州、云州的家眷,在途中被匪徒劫杀。”沈昭眉宇微凝,面色沉重,给人一种悲天悯人之感。

“劫杀?共有多少人?”叶妩震惊。

“六百余人。”他的语声里流露出一种无力回天的无奈,“表面看来是劫杀,实际上,是陛下派人去灭口。”

“陛下这么做,是斩草除根、免除后患。”她骇然。

一国之君心狠手辣,历来如此,楚明锋做得很好,心思缜密,运筹帷幄,心狠手辣。

她故意问:“陛下登基十年,满门获罪的不在少数,大人不觉得陛下是一个嗜杀冷血、残暴不仁的皇帝吗?”

沈昭不语,望着那盏烛火出神。

然而,这就是最好的回答:他默认了。

叶妩的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我父亲手握重兵,陛下担心我父亲成为下一个瑞王,那么,陛下会不会对付父亲和叶家?”

他的眼中好似汪着一潭沉沉的静水,“叶大将军不是瑞王,目前来看,陛下不会对付你父亲和叶家。”

她稍稍放心,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道:“大人可知道,陛下并不信你?”

“圣心难测,我倒是能揣摩些许。”沈昭心如明镜,“陛下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会让朝中文武结党营私。”

“大人应该也瞧出,陛下担心晋王有异心。”她一眨不炸地盯着他。

他点点头,神色未曾改变,眼中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赏。

她不明白了,“晋王和陛下是同胞手足,陛下何至于猜忌亲弟弟?”

他不欲回答,道:“夜深了,回房歇着吧。”

叶妩不罢休,“难道当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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