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望着眼前物事，敛眸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
夜思影有心让她多悟些人情世故，只在一旁提点道：“这村长若真是好人，既然家中有这般多的余粮银钱，又何必再雇佣人去挖掘宝藏？”
“人心都是贪得无厌的。”笑语动动唇，有些嘶哑的开口，不消说，这些东西都是村长用尽手段从村民手中搜刮而来的，她脑中闪过曾见过的那张看似慈眉善目的面孔，至今才迟迟发觉那眼中暗藏的尖利刻薄。
夜思影点点头，抚了抚她披散在身后柔顺的发丝，继续说道：“其实，村长大可避过这无妄之灾，怪就怪在这个‘贪’字上头。有人提前挖掘出金佛，这是灾祸根源，金佛离着古僵尸不远，由此，你可能推算出什么？”
笑语眸光微闪，顿悟道：“难道说，这金佛就是用来克制住古僵尸的？！”
“没错，可哪怕没了金佛，古僵尸亦不会轻易复活，因为，为了保险，当初制住它的人，在它的喉中还塞下一块宝石，这宝石什么来头我不知道，但它的作用，大抵是为了让它不能再生啖人肉，可偏偏，村长将它喉中的宝石撬了出来。”
那么，被活生生撕裂而死，亦是自找的。
“那，若古僵尸不会轻易复活，村长只是将宝石撬出来，它就复活了吗？”笑语觉得当下脑袋里还是一团迷雾，人心难测，那她便先不去测，但事出必有因，先把原因搞懂再说吧。
夜思影闻言一笑，语调轻松了些：“真当我什么都知道啊，这个我也不晓得，但关键之处绝对在红宝石上头，说起来，那块宝石……”
“怎么了？”笑语顺口问着。
“没事，那块宝石我按照你的吩咐，给埋进坟地里头了。”第一次对小丫头说了谎，夜思影暗里愧疚了一下，但却不得不这么说。
红宝石出处诡异，丫头一直认定它为阴邪不祥之物，是不会允许自己带在身上的，但他自己却觉得很舒服，修炼时也觉事半功倍了许多，是以，才宁肯说谎也不要丢掉这块神奇的宝石的。
笑语放心的轻点了点头，猜测着也许红宝石有让古僵尸起死回生的力量也说不定，当下不再多言，只做好决定，帮大叔将村长家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物尽其用。
*分配之前，笑语特地提出一点。
“所谓公正，是说我有十两银子，分给五个人，每个人二两，是为公正。但公平，却是，分给特别需要的人多一些，比如孤寡老人，或家中没有壮丁者，分给其他人少一些。大叔意下如何？”
午时之前，笑语同夜思影一起来到大叔家，商量分配事宜。
大叔眼睛一亮，不无赞赏的连连点头道：“后者甚好。没成想，姑娘年纪轻轻，待人处事却如此周到，令人佩服。”
“过奖了，”笑语眉眼弯弯的一笑，既温柔又可亲，“既然大叔同意了，那我就可以放手去做了，但我只是个外人，不甚了解村中情况，还望大叔从旁协助。”
“一定。”
大叔找来村中其他长辈一同协商，列下一份大略名单，按照名单上每家人口及情况，笑语和夜思影商量着分配或多或少，然后将东西打包好，挨家挨户的送去，自然收获感动涕零的道谢声一片。
村子只有一百来口人，但住的地方并不十分集中，所以几人忙活了整整五天，才算全部派送完毕。
当然，也有事后发觉自家分到的东西和别家多少不同前来抱屈喊不公的，夜思影就摆凳坐在门口，门神一样，来一个说一句：“把你家男人（或田地）分给他家一个（一半），我就给你和他家等同的东西。”
来人只能灰溜溜的扭头走了。
笑语远远看的好笑，偶尔看人来，也会过去闻言软语的同人解释一番，若那人还要胡搅蛮缠不肯善罢甘休，夜思影就会主动挡在她身前，只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就能让人胆战心寒，退避三舍，然后转过头，目光温和语调柔缓的对她说：“渴不渴？进屋去喝杯茶吧。”
和上一秒的冷若冰霜简直判若两人。
如此三番，村里人也大概知道分配原则是如何，也没人再来，或者说再敢来找茬，大叔乐得不行，临行前还要再摆筵席好好款待两人一番，却被笑语婉言谢绝了。这次任务耽误的太久，她怕师傅担心，得赶快回去才行，如此说着，大叔才肯放人，不过还是给她备了许多村子里的特产和粮食带着，这才上了路。
虽然东西是笑语再三推拒后不得不收下的，酬金是她觉得对于农户来说有些过多而再三删减后留下的，但夜思影看得出来，笑语自上路后就是一副放下重担后放松开心又满足的小模样。
连带他的心情也跟着悄悄飞扬起来。
行至一处眼熟的山峰间的小路上时，夜思影放下马车中小窗的窗帘，侧躺倒在柔软的绒毯上，倾上前去凑到正在熟睡的人耳畔轻声唤着：“笑语，笑语？醒醒……”
“嗯？”
被一声声不厌其烦的呼唤唤出梦境的人迷迷瞪瞪的勉力睁开眼睛，小小打了个呵欠，小动物一般的含混呢喃道：“怎……了？”
“我们去看日出吧。”
“什……？”
*寒露洒落草丛，踩在上面是湛湛的湿意。站在高高的峰顶，俯瞰下方，可以清晰的看到瀑布穿过杂树和重重云雾，奔泻而出的盛大景象。
笑语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扑进身边人的怀里紧抓对方衣襟不放，腰身被适时
的紧揽了住，愉悦而带着难掩的丝丝恶作剧的悦耳笑声从头顶传来：“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天不亮就被叫醒后那点余下的睡意瞬时无影无踪，笑语抖着声音，没好气道：“不掉下去我也怕啊，这也太高了吧！呜……如果不小心掉下去的话，一定会摔的连师傅都认不出来的……你快带我下去啦！”
虽然有身边的鬼渡给她的一口鬼气不会因位于高空而缺氧，但……呆久了还是会让她觉得腿软头晕好么！
夜思影安抚的摸摸她的发顶，眼里的恶趣味消退了些，忽然道：“笑语，我们成亲吧。”
啥？！笑语心头一震，忍不住扣扣耳朵，再扣扣耳朵，她没有听错吧？成亲？在这儿！
见丫头只是呆愣不语，连夜思影这只向来老神在在的鬼都有些紧张了，他稳住心神，继续解释道：“我无父无母，兄长你也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师傅亦不会同意我们的亲事，所以……与其让他们，不如让这天地见证我们的亲事。”
“天……地？”笑语还是怔怔然，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嗯，我们就在这儿，拜天地。”这句倒是说的斩钉截铁，可下一句又立刻没甚底气的软了下来，“笑语，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这个一无所有的鬼啊？”
怎么可能！笑语拼命摇头，又咬唇迟疑道：“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只有乱石和稀疏的野草，这要怎么搞？
“有我就够了。”夜思影大言不惭，又突然想到什么般，响亮的打了个响指，将两人的衣物发饰全部变换一番，双双换成了大红喜服，又变出一方红盖头，小心认真的盖在笑语的头顶上。
笑语哭笑不得，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酒欸。
可对方却偏偏入戏至深，气氛莫名变得庄严肃穆起来，让她也不由得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是因为换了衣服的关系么？
只感到他扶着自己一同并肩站在峰顶往前看去，听他道：“等太阳一升起，我们就拜堂。”
“……好。”
一旦认真起来，连等待的每一秒都变了味道。
凉风徐徐，吹动着鲜艳的盖头随风飘摇，视野里一片血红，只有脚下震动奔腾的水流，缓和了满眼的艳色。
“来了。”
虚握着自己的大手蓦然收紧，她可清晰的感到，他掌心里已满是冰凉黏腻的冷汗，莫名的，感觉有些暖心。
明艳的色彩一点点渲染着眼眸，那是阳光的颜色，夜思影迎风道：“一拜天地。”
笑语便随他缓缓跪下，对着太阳与无垠的天际一叩首。
“二拜高堂。”
对着大地一叩首。
“夫妻对拜。”
对着最爱的人，躬身一拜，头碰着头，心贴着心。
“送入洞房。”
“喂！这里哪有洞房啦！”
夜思影轻笑一声：“洞房早就入过了，所以，直接礼成。”
笑语猛地涨红了脸，暗自庆幸还有红盖头挡着，可下一瞬，盖头便被人轻轻撩了去，露出一张含羞带怯的娇颜来。
“笑语。”含情脉脉的。
“嗯？”
“叫一声相公来听听。”
“……哇，你看那里，好美哦！”
夜思影认真的扳正她的脸，不满道：“别给我岔开话题，你叫不叫？你现在若是不叫的话，今晚我就让你叫个够。”
露骨的暗示让笑语直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又不期然想起住在村长家那两天肆无忌惮的**，深知这家伙绝对说得出做得到，扭捏半天，才细若蚊蝇的哼唧了一声：“相公。”
“嗯？大点声，我听不大到。”
笑语脸上热烫更炙，假意咳嗽了一声，想掩饰自己的害羞和不自在，声音略微放大了些：“相公！”
“还是听不到啊，这水声太大了些。”某只鬼嘴都咧到脖子后的说道。
笑语怒：“你丫给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