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之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不停地抖动着腿,“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现在闹出这种事情来还不从实招来!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你姨父说得对呀,趁现在没有人知道你赶快做个决定。”殷秀娥劝道:“之后的事情我们会替你想办法。”

“阿姨、姨父,我知道我年轻不懂事做出了伤风败俗的事情,如果你们认为我在这里不合适,我说过我可以离开。不过我绝对不会不要孩子,也绝对不会把他说出来!”梦罗说得斩钉截铁把顾允之气得拂袖而去。

殷秀娥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你在这里承担一切,那个男人却在外头逍遥自在,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啊?”

“值!”梦罗坚定地看着殷秀娥道:“阿姨,你不用再劝我了。”

“唉~~”又是白费唇舌,殷秀娥也只好离开了。

顾允之在房里气得直跺脚,“好不容易邵家公子看上她,我们也能和邵家攀上亲戚,这丫头竟然闹出这种丑事来!如意算盘都白打了!唉!”

“老爷,梦罗这孩子脾气拗,她决定的事情容不得更改。”殷秀娥摇着头道:“只能说老天爷跟我们开玩笑,看着机会白白跑掉了。”

顾允之一拍桌子道:“亏得她不是我女儿,否则我一定打断她的腿!赶出家去!”

“老爷,你不会真的想把梦罗赶出去吧?”殷秀娥忙说道:“她是我的外甥女,外头除了我爹娘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你赶她出去不是让她自生自灭吗?”

“她如果再这样执拗保不齐我会这么做!”顾允之“哼”了一声说道。

慎为回到自己房里心神不宁,他知道三叔和三婶去逼问梦罗,他们会怎么对梦罗呢?恩婕见他脸色难看便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我......我在想铺子的事情。”慎为说道:“很晚了,你先睡吧。”

恩婕铺好床后说道:“你整日在铺子里忙我帮你捏一捏好不好?”

“好。”慎为换了睡衣坐在**,恩婕坐在他背后替他揉捏肩膀。

“你的脖子好紧,一定是平时伏案写字累的。”恩婕说道:“改日我去徐大夫那里买些药膏给你敷敷。”

“嗯。”慎为突然握住恩婕的手,转过身看着她说道:“恩婕,对不起。”

“对不起?”恩婕皱了皱眉问道:“好好的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呃......”慎为低眉沉语道:“总之是我不对。”

恩婕觉得他怪怪的,便说道:“我看你是累了,早点睡吧。”

“好,早点睡。”夫妇俩熄灯睡下,可是慎为怎么都睡不着。他刚才想把实话说出来,可是看到恩婕无辜的样子他真的不想看到她伤心。可是那一边的梦罗又怎么办?她现在怀着孩子压力一定很大,再加上三叔三婶的不断逼问,她会不会受不了?如果受不了就说出来吧,该承受怎样的惩罚他都愿意,只求能对两个女人不要有太大的伤害。

第二日午后殷秀娥又是一番劝说,这回还加上了大太太,可是梦罗的嘴很紧,一点儿都不肯说。突然梦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于是两个人就不再逼问还让人去请徐大夫。

大太太本来就不愿意促成这桩事,劝起来也是敷衍了事,看到梦罗不舒服就先行离去了。徐大夫来了之后梦罗便说道:“三婶,我想静一静,您也会去歇歇吧。”殷秀娥劝了大半天口干舌燥,叹了口气就回去了。梦罗把手伸出来给徐大夫把脉,“多秀,我嘴里淡淡的。你替我熬点青菜粥吧,加一点点盐巴。”

“是,表小姐。”多秀转身离开往厨房去了。

梦罗看着徐大夫,他已经把了一会儿脉。“徐大夫,怎么样?我胃里好难受啊!”

“这种药吃了是这样的,会影响到食欲。”徐大夫说道:“可能你吃得有些过量了,这几日吃得清淡一点,很快就会好的。”

梦罗从枕下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徐大夫说道:“这个是你的,回去点一点。”

徐大夫连忙把信封放进了药箱,叹了口气说道:“柳小姐,这事儿瞒不了多久,你还是尽快想法子吧。”

“法子?”梦罗微微笑了笑道:“我也写在信里了,你回去慢慢看。到时候还是需要徐大夫帮忙了。”

“唉~~”徐大夫摇着头为难地说道:“我家世代从医,那一次已经......”

梦罗笑了笑道:“上海我知道那只青花将军罐是一对的,另外一只在我上海的朋友那里。”

“真的?”徐大夫眼中发光,“也是元青花?”

“都说了是一对,当然是元青花。”梦罗点头说道。

徐大夫皱着眉考虑了一会儿道:“好吧!最后一次!”

“行,最后一次!”梦罗点头道。

徐大夫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我刚才给你把过脉,的确有些血虚气亏,暂时看不出是什么原因。我开个方子虽然是保胎的,但也是补血凝气的。你吃了也没有什么坏处。”

“多谢徐大夫,你回去好好儿地看清楚。”梦罗嘱咐道。

徐大夫背起药箱道:“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表小姐。”

梦罗并不想这么做,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慎为真的不会开口留自己。看到他们夫妻俩还能朝夕相对,可自己却要嫁给邵崇晋,梦罗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所以她找到了顾家一直用的徐大夫,她知道徐大夫很喜欢收藏古董瓷器,于是用一只名贵的元代青花将军罐收买了徐大夫,让他告诉顾家的人自己怀孕。梦罗告诉自己,她是因为爱慎为才这么做的,等能够留在慎为身边后一定会好好地对待这段感情。她也知道慎为一定不会看着她受这样的压力,自己越是不说他就越发内疚,现在应该离他自己承认不远了。

梦罗算得没错,慎为真的是坐立不安、心事重重。在当铺里算错了好几笔账,他干脆放下笔跑了出去。

“伙计,给我拿壶酒来!”慎为跑进一间酒馆一坐下来就叫了一壶酒,伙计一拿上来他就喝了大半壶,“不够!再拿一壶来!”

“慎为?”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自己一声,慎为转过头朝隔壁桌看去,竟然是慎言。

“二哥?你怎么在这儿?”慎为问道。

慎言拿着自己的酒壶坐了过来,“我有点心事,所以过来静一静。你怎么也来这里?”

“我......我也有心事。”慎为喝了口酒说道。

“怎么啦?你有什么心事?”慎言问道。

慎为看看他道:“一言难尽啊,你呢?”

“我?唉~~”慎言摇摇头道:“和你一样,也是一言难尽啊!”

“二哥,你有没有试过不负责任?”慎为把一壶酒喝完了,觉着有了些勇气才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可算是问到了慎言的痛处,“不负责任?哼哼,有啊,而且还是很不负责任!”

“原来你也有过。”慎为说道:“那你怎么办呢?是继续逃避还是选择承担?”

“如果能让时光倒流,如果能让我知道一切,我一定会承担!”慎言突然很激动,“我太懦弱了,一点反抗都没有!还得她们受了十年的苦!”慎言已经喝了些酒,比慎为更有醉意。他哭着说道:“现在就算我想补偿,也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补偿她们。我只能看着她们,什么事都做不了!我太没用了!”说着就抽了自己一嘴巴。

慎为红着脸说道:“二哥,你的事有这么严重吗?”慎为不知就里,也或许在他心里面没有什么事能比他担心的事更加严重。“如果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要受千夫所指?”

“你怎么啦?你一向是好好先生,你能有什么错?”慎言带着醉意问道。

“哼!什么错?大错特错!”慎为拿起酒杯喝了一杯,“我不想让她一个人来背,我真的 很看不起自己。出了事一点承担的勇气都没有!”他重重地把酒杯搁在桌上,“可是如果我站出来承认,那恩婕就会受伤!我不想看到她伤心,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不想再伤害她!”

慎言对梦罗怀孕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所以对慎为说的话不是很明白。“你对恩婕一向都很好,有什么对不起她的?难道你外面有女人吗?”

“我......”慎为看着慎言,想说“是”,可又不敢说出口。“是我没用!我懦弱!”说完也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两个人一壶一壶的灌,到后来是酒馆的伙计把这两位顾家少爷扶回去的,回到家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酩酊大醉。

第二天一早,慎言和慎为起来后被顾省之一顿训斥,责怪他们在外面失仪。姚玉庄劝道:“老爷,他们兄弟俩可能只是出去喝喝酒,不小心就喝多了。你别怪他们了。”

顾省之摇摇头说道:“算了,你们坐下来吃早饭吧。让厨房盛两碗白粥来。”

这个时候突然看到梦罗提着箱子走了进来,大家见了都觉得奇怪。殷秀娥忙问道:“梦罗,你这是干什么?提着箱子去哪里啊?”

“阿姨,我在这里打扰了很久,也是时候离开了。”梦罗看着围坐在八仙桌前吃饭的顾家人,道:“而且我也不想让顾老爷难做。”

顾省之看看她没有作声,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他表态的时候。顾子胤跑过来拉着梦罗道:“表姐,你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要走?而且你不是身体不好吗?就算要走也要等养好病才走呀。”子胤回过头看着父亲道:“爹,你说句话呀!”

梦罗一直不肯松口,顾允之也已经失望透顶,现在她要走说不定也是好事,他倒是能有个理由跟邵家交待了,所以他也坐在那里不作声。

慎为还以为会有人开口留梦罗,但是没想到能做主的两个人都不开口,他心里可急坏了。梦罗怀着孩子能去哪里?就算离开了顾家难道要她在外面偷偷地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一辈子带着孩子过活吗?慎为就算对梦罗的感情算不上爱情,但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昨天他还后悔自己的懦弱,说要去承担,现在到了关键时候怎么又开始发怵了呢?他不禁看了一眼身边的恩婕,他真的害怕再次伤害到她。

梦罗微微笑了笑,然后躬身鞠了一躬道:“打扰了这么久,梦罗就此告辞了。”说完就从子胤手中拿过箱子转身往外走。

“等等!”慎为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梦罗!你不要走!”

背对着这一家人的梦罗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终于说出口了。梦罗转过身看着慎为道:“三少爷,不要多事。”

慎为走到梦罗身边把她的箱子拿了过来,“是我犯下的错,我不应该再逃避,让你一个弱女子一个人承担!”他对着顾省之跪了下来,“大伯父,对不起!是我的错,梦罗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是我糊涂,求你们不要赶梦罗走!如果要有什么交待,就让我来承担吧!”

“啊?是你?”众人一听都大吃一惊。他们怎么猜都不会猜到是慎为做的,蔡美娴忙跑过来说道:“儿子,你别乱说话呀!这种事不能胡乱承认的!”

“娘!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慎为向母亲磕了头,抬起头时就看到恩婕的眼睛已经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的牙齿紧咬着嘴唇发抖。“恩婕,我......”他跪行着到恩婕面前握着她的手求道:“恩婕,是我糊涂!你原谅我好不好?”恩婕猛地把手收了回来,站起来一句话都没说拉着女儿嘉妍就往后院去了。“恩婕!恩婕!”慎为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头。

“唉~~”顾省之深深地叹了口气,沉沉地说道:“朝贵,替表小姐把行李拿进去。稍后再做定夺。”说完便皱着眉摇着头拄着拐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