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中慢慢浮现出黑袍人狼狈的身影,他阴森森地瞪了众人一眼,冷笑一声,倏忽飘走了,犹如鬼魅。

“菲儿——”岑子衿泣不成声,踉踉跄跄地拨开翅膀,手脚并用地扑向慢慢风化的鹰凰,忽然,正在分解的鹰凰尸体骤然一缓,俄而就升腾起一团暗黑色的火焰,那团火焰温柔却热烈,带着对岑子衿浓浓的不舍。

“菲儿……”岑子衿泪眼朦胧地又唤了声,哽咽不成语。

火焰慢慢缩小,最终化作了巴掌大的一簇,绕着她昔日的主人飞旋舞动,极尽亲昵之态。

“丫头,快!用你的一滴精血包裹住火焰,恭喜你,你的鹰凰作为凤凰后裔要涅槃了!”申时逸愣怔片刻,忽然大喝道。

岑子衿瞬间也反应过来,顾不得身体虚脱,立即咬破食指甩出一滴精血,用灵魂之力牵引着缓缓靠向火焰,嘴中喃喃有词,随着她的牵引,一道滴血符文慢慢成形,将火焰包裹进来,慢慢化作一颗符文轮转的小蛋。

“成了!”申时逸拍手大笑,“丫头,你这可算是因祸得福啊!赶紧找一处火元素浓郁的地方吧,等你的鹰凰成功通过涅槃后,只会比现在更强大!”

岑子衿脸上还挂着泪珠,但是抚摸着那枚蛋,嘴角已经漾出幸福的笑容,脸上带着淡淡的母性光辉。

“收进灵宠空间吧,有时间多找点能充当营养液的东西,等她涅槃了服用。”申时逸交代了她一句,就转身去看那座破碎的幻阵,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老楚,这次咱们算是碰上硬茬了。”

楚老头脸色也不好看,这幸亏是岑丫头中招,万一来的是洛言,那他和申时逸就是自杀谢罪只怕也没人同情!

“快走吧!老大估计要等急了。”阿不见三人都有偏离要事的趋势,急忙甩甩狼尾,提醒了一句。

三人也不赘言,岑子衿坐上阿不,立刻跟在申楚两位长辈后面赶往袁记,而在半道上他们也是遇见了出来支援的豆子和小书生。

申时逸和楚长老都是武尊,自然不惧这点风雨,不过几个小家伙就不行了,全都跟落汤鸡似的,到住处后纷纷回房换衣服。

“怎么样了?”楚长老推开洛言的房门问道。

“我给他服了点安神的药物,刚睡了。”洛言招呼他们进来,轻声道。

“你给他服药?”楚长老眼神怪异地看了某人一会儿,一个箭步冲过去为蓝秋叶把了下脉,面色古怪地盯着他,“你居然没配错药!”

洛言脸色一僵,有些不自在,干笑道:“我总要长大的么!”

“屁!”豆子一面拿毛巾擦着头发,一面抓着俩空药瓶吃吃发笑,“阿言,原来你这药盲的毛病从小就有啊!还长大了,喏,这就是你长大了的证据?”说着挑眉望向他。

申时逸好奇地拿过药瓶,只看了一眼,就乐了,只见那药瓶正面贴着药品名,背面贴着说明书,那说明书还特有意思,直接写“止血”“安眠”,简洁明了,又翻了下其他瓶子,也是如此。要说起来,这还是当初洛爹爹想的法子呢,后来被熟悉他的苍空和苏清尘贯彻下来了。

申时逸眼里带着笑意,冲洛言低笑道:“你这药盲还没学精啊?”

“去去去,都给我一边玩去!”洛言黑着脸赶着他们,而后又好奇地问,“子衿呢?”

豆子已经知道事情经过了,急忙在他耳边复述了一下,洛言听完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去看看她,你们帮我在这儿照看着。”

“去吧,人家为你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别辜负了人家丫头。”楚老头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教育道,某人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开门出去了,显然是没明白。

“喂,你跟他说这些干嘛?他才多大,还没行加冠之礼呢,现在就谈婚论嫁的,也不怕以后反悔。”申时逸不满地瞪视楚老头。

楚老头老神在在地嘿然奸笑:“暂时处着嘛,先纳个妾室也是好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洛言敲了敲岑子衿的房门,却没人来开,侧耳听了一下,里面隐隐有啜泣之声,看来小丫头还是放不下。某人又等了一会儿,只好自己推门进去了。

岑子衿刚换了一身青衣,背着门坐在圆凳上,瘦削的肩膀微微耸动,嘤嘤的哭泣声让人心痒。

洛言转到她侧面,弯腰一看,小丫头脸色很是苍白,两眼红肿得跟核桃似的,两行清泪顺着白绸一般的肌肤滚滚滑落,看上去让人格外心疼。

“喂,你的魂约没断吧?”洛言憋了半天,才问道。

岑子衿摇摇头,某人就无语了:“她又没死,还能得到更大的机缘,这不是好事么?你哭个屁啊!”

“哇!”岑子衿一下子哭开了,“要是你妹妹为了救你断了两条胳膊,但是实力却比以前更强了,你是心疼还是高兴?什么人啊你,冷血无情,自私残忍,没同情心……”小丫头边哭天抹泪边悲愤地控诉,偶尔还会打个嗝。

洛言大汗,哥咋成坏银了?

某人瞅瞅四下无人,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拍拍她的背部,无奈道:“好啦好啦,是我说错话了,行了吧?别哭了哈,不知道还以为哥把你怎么着了呢,瞧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洛言顺嘴胡诹,可是心中却是对小丫头挺关心的。

“哇,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你有没有良心啊!”岑子衿哇哇大哭,边哭边一头扎进洛言怀里,鼻涕眼泪都往白衣上抹,某人吓了一跳,又不好跳开,只得欲哭无泪地看着岑大小姐哭得痛快,哭得彻底,他的白衣却刷了一层浆糊……

好不容易等岑子衿哭够了,不好意思地擦着眼泪抬起头来,某人抖擞着白衣苦笑道:“得,您老人家哭了一场,我这衣服也该扔了!”

岑子衿不好意思地擦干净面部,扭捏道:“要不我帮你送到洗衣房?”

“……”洛言幽幽看她一眼,好么,道歉都不真诚,无奈地道,“不用了,大小姐,您以后自个儿多准备几条手帕就行了。”不用说,某人自然立刻被发飙的岑大小姐揍了个半死。

等洛言回到房间的时候,蓝秋叶已经穿戴整齐了,也跟申楚二人交代清楚了,按楚长老的吩咐,打算先跟在他们身边避避风头,等适当时候出来做个证,就回秋叶城。

洛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三年后你再来就是,我相信你到时候会变得更强!放心吧,在下界,储神界真正的高手是不能随意出手的,至于那些武尊级的,你托庇于澹明宗,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蓝秋叶感激地冲他笑笑,经过此事,他也是明白,这天下许多事还不是他能够参与的。

“行了,我们先带他走,你呢,自己小心点。来,这东西你拿着,有事就联系我们。”说着,楚长老也塞给洛言一枚玉符,虽然比慕容博给的那枚小了点,但是材质做工也算不错了。

洛言也不客气,伸手就收下了,叮嘱他道:“哎,你派个人暗中保护我们,免得出了事又抓瞎。”

“行!聂风那小子又被他师父给踢下来了,这两天就到。估计凶手最近也不会再来了,你呢,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准备总决赛。到时候让聂小子护送你回宗行吧?”楚长老答应得倒是很痛快,看来他也是清楚凶手这次打草惊蛇,恐怕不会轻易现身了。

送走了申楚二人和蓝秋叶,才刚卯时,院落外面却已经开始有人声了,几人忙活了一夜,都累得够呛,叫了些吃食填饱肚子,纷纷钻回房中补觉,小楼倒是难得清静一天。

晚上的时候,袁犀婴让人安排了简单的宴席,叫了水路八珍,各种酒水来为洛言和小书生壮行,饭后又准备了大量的五品丹药以及打点所需的财物——当然更重要的则是那半宿的废话!

翌日清晨辰时刚到,接引城内外就响起了悠扬的钟磬之声,而后就是连绵不断,铿锵有力的鼙鼓之声,这一天接引城内可以说是真正的万人空巷,演武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选手入场都是由护卫队亲自护送,足可见其热闹程度!

“爹爹,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拥挤的人群中,一个可爱的幼童抓着垂髫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灵动的眼珠咕噜噜转着,样子煞是喜人。

“呵呵,他们是储神决的胜者,过几天就要去上界享福了!”抱着他的男子慈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看向选手的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上界好么?”幼童奇怪地问道。

“好,那是人上人待的地方。”男子轻叹一口气,眼神中有些许炽热涌动。

“哦,那我以后也要去。”幼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拍手笑道。

“小朋友,那可不容易哦,你要好好学武呢!”旁边的一名流Lang武者闻言笑道。

“嗯,我以后一定好好习武,将来把爹爹和娘亲都接过去,嗯,还有芳芳,嘻嘻!”幼童点着头,前几句还很郑重,后两句却让人哭笑不得。

男子欣慰地看着他,再转头看向场上猎猎的旗帜时,眼中多了一抹希冀。

瞧,这就是普通人对于储神决以及储神界的印象,那些过关的武者都是崇高的,哪怕是参与过储神决却没取胜的武者,只要能坚持过复赛,再回宗门时,待遇也会大大提升。

喧嚣热闹中,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梁琨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就要跟小家伙们分别了么?你说,如果郑译看到今天的洛言,会不会反过来巴结他?”

他身旁的郭雍笑了笑,平淡的眸子中蕴着睿智的光彩:“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得人心,英雄交于未名时,洛师弟虽然为人谦和,但他心中自有一笔账,谁真心谁假意,他可是清清楚楚。有些事他不计较不代表不明白,当日是鲤跃宗负了他,现在即便再巴结他,只怕也得不到他的心,当然,他是个重情的人,也许关键时刻会出手吧,不过宗门都已经覆灭了,不是么?”

梁琨又叹了口气,轻轻地似是埋怨:“你总是这样扫兴!好吧,我承认我太沉免于过去,小家伙们都已经崛起了,我也该振作了,否则可就被落下的太远了!”

郭雍欣慰地一笑:“你终于想明白了,也不枉我陪你跑这一趟。走吧,我们也该去历练了。至于总决赛,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朝阳中,两人脱离了大部队,头也不回地向城外走去,也许他们的路会更艰难,但是他们还拥有信心,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