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都散了后,依旧是一身藏蓝布衣的魏亭漠然瞟了聂风一眼,讥诮地冷笑道:“聂统领真是威风,连个孩子都保护不好!”

“他是我的徒弟。”魏亭身边一个身着灰色棉布直裰,温文尔雅,宛如儒者,却带着些疲倦之色,眸子中藏着忧郁的中年男子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哦~”魏亭挑眉看向他,笑得有些僵硬,“既然如此,那就不观看原护法教育徒弟了。”说着,意味深长地冷笑了声,转身向宗内走去。

听着那刻意加重的“教育”二字,聂风心中突地一跳,偷眼去瞧师父原绛的脸色。

原绛依旧是那副疲倦中带着淡然的模样,他淡淡地吩咐道:“你跟我来。”说着也向宗内走去。

“是。”聂风低头应了声,收起幽灵龙,平静地跟在了后面——尽管他已经猜到了这是要去刑堂。

自从洛言平安回归以来,作为储神界超级大宗之一的水溟宗就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欢喜中,不要说扎彩楼,铺红毯,大规模放假这些明面上的了,单是看看被高层指使得团团转的各堂各部就知道宗门有多重视此事了。

此时咱们的大宗主,被誉为最具魄力的领导者之一的慕容博也与普通父亲没什么区别,正在满心欢喜地为儿子收拾房间。只是看看那琳琅满目,被布置得金碧辉煌,宛如暴发户之家的“玉辰苑”,众看官即可知慕容大宗主是何等审美观了……

“快快快!搬进来,搬进来!哎我说你慢点,这东西老值钱了!”慕容博只穿了身红玄相间的绸衫,此时挽着袖子站在寝殿内,急吼吼地指挥着众人搬着各色珠宝,看样子如果不是还顾及着自个儿的宗主身份,这家伙就亲自撸袖子上阵了。

洛言的这处宫殿建得很是奢华,先不说外面的流觞曲水,花木成荫,元气又有多么得浓郁,只看那雕栏玉砌,朱门雕花的主殿就知道慕容博花了多少心思了。墨色琉璃瓦为顶,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汉白玉雕龙柱子根根都有两人合抱粗,殿外铺砌的是平整的白玉,殿内地面则是由整块整块的黑色晶石打磨拼接而成,光滑无缝得宛如镜面,而里面的摆设更是精致到了极点。

慕容谭老爷子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穿过重重花圃,踩了踩脚下的白色晶石打磨成的石子路,再看看那些名贵的令梅鹤臣羡慕嫉妒恨的花木,不由叹了口气——这个败家子儿啊!如果洛言在的话,一定会流着口水的发现,这些石子其实就是那些敲碎了的上等元力石!

等到了洛言的寝殿“雁声遥”,再回头看看花圃深处的“衔月”亭,慕容谭更是无语。这两处的名字都取自一首诗:去雁声遥人语绝,谁家素机织新雪。秋山野客醉醒时,百尺老松衔半月。原本文雅点的名字也没什么,问题是老爷子一看这飘逸中带着苍劲的行书,就知道是出自如今贵为太上长老的二长老航行思——堂堂武皇级强者竟然沦为题写匾名的文人了……

背着手进了殿,满眼珠光灿灿,还没等他抱怨,就被儿子慕容博一把拉到了一边,口中还道:“爹您不要挡道。”老爷子回头一看,差点没被气死——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俗人!两个高阶武宗正小心地抬着一株半人多高的硕大鲜艳的血珊瑚进来,而他们后面跟着的人则怀抱一颗脑袋大小的东珠,再往后看……老爷子彻底无力了!

“哎哎,来来,把它搬到瑾儿的床边!”慕容博丝毫没有被骂作暴发户的自觉,还在那儿乐呵呵地指挥着,全没发现众人艳羡中又带着不屑的眼神。

老爷子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确定没被气死,无奈而又鄙夷地斥道:“停停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之前不是已经收拾过一遍了么?这又是唱的哪出?”

慕容博不以为意地道:“哦,之前不是没见过他人么。前两天才发现有的东西不太合适,比如衣服,就做得肥了点,需要重新量体裁衣。”

老爷子一个爆栗砸上去,气呼呼地吼道:“我敢保证,你要是把他的房间装饰成这样,那小子能给你来个离家出走!”

“不会吧?我看着挺舒服的啊?”慕容博摸了摸头,非常满意地看着装饰一新的房间。

老爷子那个气啊,这什么审美眼光!他顿足道:“你儿子喜欢素你不知道啊?比赛那几天,你见他穿过鲜艳繁复的衣服么?——等等,你别告诉我你给他选的衣服都是大红大黄的哈!”

“咦?爹你怎么知道?”慕容博尴尬地道,“我看他穿的太素了,怕他回来丢人,所以……”

老爷子鄙夷地瞪他一眼:“我就搞不懂了,紫鸢那么好的审美观怎么就没能改变的了你?你儿子都比你强!”

“……”慕容博尴尬地笑笑。

慕容宗主审美观太俗是一直为人诟病的,据说当年他向风紫鸢求婚的时候就是送了一尊一人多高的水晶雕像,蓝本自然就是心上人了。再据说,当时风大小姐看见雕像后,就脸红红地轻啐了一声:“真俗!”——不过两人的婚事也由此确定。

老爷子被他搞得没办法,无奈地指点道:“你看看,这哪有点少年人的朝气,整一暴发户!你听我的,把这些缠金丝镶宝石的帷幔都撤了,换成素色鲛绡;把那些金杯银盏也统统撤了,换成青花瓷器,再添一只雕花玉杯;墙壁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装饰也都撤了,换成几幅山水字画,下方再摆一张楠木矮几并白虎皮的坐垫;至于窗台上,摆几盆吊兰之类的盆栽就行了!那些人,你们也不要把珍宝搬进来了,只那株血珊瑚留下给他安神就行。还有,这殿里一直缺少人气,待会取点龙涎香点上。行了,先这么着吧!”

慕容博苦着脸抗议道:“爹啊,你这布置得是不是太暮气了?也没少年人的朝气啊?”

“去你的,是你懂还是我懂?”老爷子瞪他一眼,背着手悠然出去了,只留下发呆的众人。

“宗主,这些东西,还搬不?”刚刚把硕大东珠抱进来的那名小厮小心翼翼的问道。

“搬个屁!哪搬来的搬哪去!”大丢面子的慕容博没好气地吼他一声,骂骂咧咧地也走了。

外面艳阳高照,温暖异常,而水溟宗禁地“水溟洞天”却冰雪成冢,浓郁的寒气夹杂着元气不断地从内喷涌而出,在此处修习的长老及核心弟子们一个个身上都蒙了一层寒霜。

洞天深处,是一处名为“饮冰室”的绝对禁地,除了得到现任宗主批准的慕容家嫡系子弟,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违者斩!

但是如今这处绝对禁地却弥漫着浓郁的冰寒之气,唯一一座简陋的冰台上,一个白色人影静静地躺着,忽然,他动了动,慢慢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