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自上京归来的术律珲带来一封家书。舒骺豞匫说世子寿哥突发急症,数日高烧不退,整夜整夜地哭闹不止。耶律尧骨爱子心切,一接到信就连忙收拾行装,亲点了二千精兵,即刻启程返京。

大木末紧捂着闷痛的心口,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憋了回去。

闭目假寐,靠在飞驰的马车上胡思乱想。

怨!说不怨是假的!心里明白,世子重病他不得不回去,无奈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妒忌——

人家亲娘老子,一家团聚。

她的孩子,却没有了。。。。。。

仰头将涌上眼眶的酸楚竭力压回了泪腺,抬眼将视线移向车门边。

黑丫头环抱着双膝,靠在门边呼呼大睡。她一看见对方那副没心没肺地样子,就忍不住想冲过去狠狠抽她几个嘴巴!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那么无忧无虑?

为什么,堂堂渤海郡主活得还不如一个下贱的奴婢?

再次回忆起今儿一早,耶律尧骨紧攥着她肩头的那副紧张的样子。赫然张开双眼,打量着女娃儿黝黑却不失精致的小脸,心里暗暗嘀咕:角门前送行的那个女子是谁?她与这茶花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她不会傻到真把那名女子当做了丈夫的义女。即便是,他又为什么要认下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儿呢?鬼才相信,他与那么个妖妖娇娇的女子之间会有什么父女之情!

她得找个机会问问,探探这小丫头的底。而此时还不行,得设法与她亲近亲近。以两人目前的关系,断然问不出实情。。。。。。

月明星稀,大木落独自一人坐在茅屋的门槛上,托着下巴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经历。自打她被父王送入敌营,亦或更早,从她打了弓藏一个耳光。。。。。。

遥望着月色下浓黑的山峦,想不到跳下山崖还能侥幸生还。而此时,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而这里,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她要回去么?回到那花红柳绿的青楼楚馆,继续过倚门卖笑的日子。亦或留在这里,守着贫困,艰难度日。

低头注视着自己白皙如玉的双手,扑哧一声笑出了眼泪:她是名震东丹的花魁,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却偏偏做不熟一餐饭菜。她不晓得该怎么淘米,对于那死活点不着的炉灶更是无能为力。

什么花魁?

根本就是个废物!

如果没有男人供养她的饮食起居,她大概用不了三天就会饿死的。以前还有茶花,如今只剩下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辛夷坞,她真的厌倦了。。。。。。

可老天也似乎还没有将她折磨够,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居然都没有断气。

远远地看到山道上蹒跚走来的人影,佝偻的脊背上披着一抹银白色的月光。多半是丑儿哥回来了,连忙起身,拢着灯烛迎出了门外。

“呵,白天睡够了,大晚上成了夜猫子?”丑儿憨笑而来,手里提着两只被麻绳捆绑得严严实实的锦鸡,龇起满口的獠牙调侃道。

“庙里的老和尚怎么说?”急不可耐的追问,一直为他那尊笑靥轻浮的菩萨担心。

“呵呵,别提多满意了!老和尚抱着连觉都睡不着了。”顿觉失语,狠狠在自个儿嘴上抽了一巴掌,“失敬失敬,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师傅看着欢喜,说定了就按这个模样塑。不过那下面的金毛吼就不要了,换个莲花座吧。那菩萨太面善,莲花座,清静,慈悲,更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