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落慌忙避开炽热的目光,提起茶壶向连着矮火墙的灶坑里添了一捧秸秆,就着铜盆洗净了手,从容不迫地烹起了茶。回眸一笑,随口话起了家常,“听大人的口音不像本地的官绅,穿衣打扮也不像契丹人,敢问大人从哪里来?到这天福城是为了公事,还是走亲访友?

男子捻着唇上的髭须,将眼前的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几个来回。被对方一问恍然回了魂,“哦,在下是高丽人,来这天福城里寻亲。夫人可否对在下讲讲关于‘留梦阁’的事情?”

“天福城一场大火,早先的‘留梦阁’早已化为了灰烬。辗转再三,此时已落户于蓟州。”拢起额角的碎发,在烫过的茶碗里一一注入香茗,双手奉上,“大人请。不知大人与‘留梦阁’有何渊源?”

男人接过茶碗,并没有急着喝,侧目望向身边的年轻男子,看似有所顾忌。。。。。。

站在不远处的壮年男子抻了个懒腰,慵懒地步上前来,接过大木落端起的第二杯茶一饮而尽,一抹嘴,说道,“啊——我是真渴了!”看了看主子身边的年轻男子,热情的张罗到,“式廉,来一杯吧。茶还不错,解渴!”

名叫式廉的男子迎上前来同大木落讨茶喝,此时那未动声色的“大老爷”才谨慎地抿了一小口茶,抬眼笑道,“嗯,不错,的确不错。”转身召唤额前绷着条红缎带的大胡子,“述熙啊,来——你也来尝尝!”然而对方却始终靠在门边,摇了摇头,一动未动。

气氛尴尬,大木落径自倒了杯茶,浅抿了一口,捧在掌心取暖。遂即转向那名唤作式廉的男子,“小妇人家贫,没有好茶招待各位。海涵!”

“太客气了!寒夜里能喝到这样一杯热茶已经很满足了。浑身上下暖和多了。王式廉替我家主人谢过小嫂子。”

“正是,正是。”大老爷挑眉注视了她半晌,凑近半步温和地询问道,“把脸涂黑,是害怕被居心不良的无赖骚扰么?”

“呵呵,身为一名寡妇,这也是无奈之下的对策。”微微别过身,回避对方直视的目光。

“可你这样做,除了挡下一些别有用心的登徒子,也会挡去天赐的好姻缘啊?你一个女人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打算这样守寡一辈子么?”

大木落隐约听出了几分话外音,暗暗说服自己,大概是她太敏感了。照这位大人的年纪给她当爹都嫌大,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唐突的想法?腼腆一笑,委婉地谢绝道,“小妇人是过来人,年纪虽轻,却已看淡了世事。缘起总有缘灭时,再遇上良缘,结果还是逃不出生死别离。就这样吧,一个人日子虽然清苦,倒也乐得自在。我已心如止水,再不做什么奢望了。”

“看淡世事?呵,”捋着下巴上的胡须,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你这自在的代价可太大了!那天在桥头,你就没觉得你该有个男人么?如果不是我们刚巧路过那里,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两个无赖?”挑眉与她对视了半晌,悠然笑道,“遍布荆棘的玫瑰也挡不住路人的手。在下倒觉得,越是珍贵的东西越该找个可靠的主子来保护它。无主的花儿人人可采,一个女人若真想清静,总要嫁个可托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