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落勉强拿起筷子,夹起几粒米饭心不在焉地填进嘴里。扬手拭去滑下腮边的泪水,接着说道,“大圣皇帝已驾临天福城,只怕他会再次因我而大开杀戒。。。。。。”

女尼怔了片刻,压低嗓音问道,“那些高丽人为何要把你藏在这里?昨夜里那位王将军一进门,我就隐约觉得他怀里抱着的人是你。凑近一看,不得了——果然是你!亏得师太担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辱没了佛门清净,借故将他唤去说话,不然,你可能糊里糊涂就步了我姐姐的后尘。”

“菩萨保佑。”放下筷子,长出了口气,“能想办法放我出去吗?”

“王将军对师太谎称你是他的未婚妻。契丹皇帝昨夜里下令封锁两国边境。他此时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你的安全,恳求师太大发慈悲,暂容他将你藏在庵里。我本欲与师太说明内情,却又担心不知时局变故而弄巧成拙。贸然叫师太把你交给官兵,会不会害得你二人双双丢了性命?”

大木落凝神良久,忽然起身,跪地恳求道,“妙慧师父,弟子有个不情之请,求师太与我剃度受戒。我既不想跟随王式廉远走高丽,也不愿再去面对一份好不容易才放下的感情。如果师太不肯答应,木落唯有一死!”

“既然已经放下了,你还担心什么?杀僧毁佛可是要下无间地狱的恶行!师太若答应给你剃度,岂不是逼着皇帝大开杀戒么?女施主尘缘为了,师太也断然不会做出此等违缘的事情。缘分这事自有始末,不是硬生生就能割断的。”

“可。。。。。。好吧。。。。。。”六年,好不容易才淡忘了,她怕——怕她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女菩萨放宽心,凡事自有因果。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总会去,躲就能躲得了么?我这就替你去向师太禀明缘由。”双手合十,躬身念叨,“阿弥陀佛!贫尼告退了。”

月儿悄悄爬上了城头,耶律尧骨心烦意乱,寝食难安。城外五十里的大小道口都设立了哨卡,以王式廉一来一去的时间推算,对方绝无可能将人送到月镜山庄那么远的地方。。。。。。

莲花庵!

人一定在莲花庵!

轰然起身,传唤奴仆守护天德。披上战袍,阔步出了御帐,踏着昏暗的月色直奔城外的尼姑院。

马儿在空阔的驿道上疾驰狂奔,夜风疾劲,簌簌掠过耳边。怒意翻滚,王式廉的狂言宛如魔咒一遍又一遍回响在心底,“我是喜欢她。。。。。。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结束了。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既然生下了天德,又为什么要与那高丽人相好?是因为寂寞?是人之常情?还是被逼无奈,或是无力抚养孩子?

恍然察觉到内心的软弱,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在替她寻找释罪的借口了。。。。。。

不!不能这样堕落下去了,他不能毫无底线的纵容她!

爱情与尊严,他该如何选择?他相信大諲撰当初也曾面对同样痛苦的割舍——他宁愿悔恨,宁愿承受繁华落幕的寂寞。他终于杀了她,也杀了自己的心。。。。。。

术律珲派出的人马,此时已先一步抵达了莲花庵,全然不顾佛门圣地的禁忌,蜂拥闯入大殿。正要撒开人马大肆搜查,但见住持师太手捻佛珠被尼众们簇拥着跨入殿门。

“阿弥陀佛!此乃佛门清静之地,施主们莫要大声喧哗。贫尼已了然诸位的来意。你们要找的人确在庵中,贼人皆已束手就擒,切莫伤他们性命。”

“人在何处?”为首的小将上前一步,扬声呵斥,“还不速速将人请出?”

“女施主受了些轻伤,正在后园的禅房里休息。”跟在师太身后的妙慧合十回应道。

武夫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见礼。摸不清那“女犯”的底细,更猜不透皇帝陛下的心思。只是听术律大将说,务必小心伺候着。哪怕有一丁点闪失,最轻也是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