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昏暗,灯影扑朔,耶律尧骨兀自伫立在木箱前怔了许久,上前一步,缓缓提起宝刀。。。。。。

脑海中瞬时激起一片血光,幻想利刃刺穿箱盖插入她冰冷而麻木的心脏。浓重的猩红顺着剑柄浸湿了手掌,身体微微一晃,猛地打了个激灵。

该死!

想要掀起箱盖的念头让他越发地鄙视自己。

杀了她,不需要再见面了。从没有重逢,她在六年前跳下海崖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大木落隐忍着抽噎,似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记忆匆匆掠过,往事恍然如昨。飘渺的红裙迎风飞舞,忽而是冲向海崖的回眸,忽而又在闾山林间狂奔,转眼间回到了儿时的院落,围捕奸细的官兵就要闯进来了。。。。。。

耶律尧骨深深吸了一口气,闭起双眼,固执地提起微微颤抖的刀锋,猛一咬牙,恰如一道霹雳划破长空——

耳边忽然响起惶恐的低呼,“阿嬷!”

万籁俱寂,静默无语,凌厉的刀锋在半空中戛然停住,恍惚间陷入了那段九死一生的回忆。。。。。。

她救过他,时隔多年,他都快忘了。

两眼直勾勾地愣了半晌,犹犹豫豫地放下宝刀,折回榻边坐了下来。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说道,“出来吧,朕不说过不杀你,说话要算话。”

大木落长长出了口气,整个人像一团软面一样瘫在狭小的箱底。不是有意抗旨,实在没有力气,好像得了一场大病,周身大汗淋漓。

“怎么,还要朕亲自请你?”耶律尧骨浓眉一紧,再次被勾起了火气。

纤弱的指掌吃力地托起箱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应道,“出。。。。。。出不来了。。。。。。主子。。。。。。恕罪。。。。。。”

“怎么?”起身望向微微开启的箱盖,冷冷笑道,“自己爬出来吧,朕不会上你的当了!”

上当?扬手拭去腮边的泪珠,全然不知对方在说什么。

“朕不会给你投怀送抱的机会,朕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满眼讥诮,代答不理地坐回了榻边,“吃一堑长一智,朕承认你最擅此事。你这种女人就像迷药,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离你远远的。”

大木落微闭着双眼,轻声苦笑,“呵,在您的心里我一直都是这样——言行放蒗,工于心计。可能,我真的是这样吧。”按着微红的鼻翼,隐忍着擎在眼眶里的委屈,“是的,的确如此,我承认我是这么想的。主子圣明,什么都逃不过您锐利的眼睛。”

侧目瞄了一眼再次关闭的箱子,对着一只木箱说话始终觉得有些别扭,“朕深知你的品行,正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擦干眼泪,急切地打断了对方的自说自话,“王世廉呢,你把他怎么样了?”心底隐约浮现出一张妖佞的面孔,冷冷嗤笑:要伤他,还不容易?

“被朕杀了!”眼露凶光,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杀就杀了吧,大不了就此宣战。反正您也不愿呆在宫里,得了十六州正愁没仗打呢。”话一出口,突然觉得自己这副举重若轻的口气像极了昔日的穆香云。

人是会变的,而蜕变可能就在放下防卫的一瞬间。放弃捍卫尊严的时候,嗔恨之心瞬间就会土崩瓦解,真实的境界遂即呈现眼前。

有人骂你是贱人,为什么伤心?说你是贱人,你就真的会变成贱人么?

随他说!

你又不是贱人,有什么好争辩的?

你若是贱人,就更没什么可争辩的了。

归根到底,尊严这东西不是争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