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雨霏霏数日未停。术律大将军府被重兵重重包围。茶花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搂着大小三个儿子站在凄迷的雨中,敛眉仰望着马背上神情冷肃的少年儿郎。

那缕森冷而阴郁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犹如饥肠辘辘的猛兽,几乎让人忘了那是一双属于人的眼睛。

“来人啊,给我拿下!”

少年一声令下,场面当即乱作一团。官兵蜂拥冲入府帐,府内大小几十口被驱逐收押,在她自以为是的傲慢叱问下终于得知,眼前的少年名叫耶律休哥,乃是大贺部耶律绾思之子。

仇人上门,不由忆起耶律云珠被凌迟于法场的血腥一幕。恍然明白,“死秃驴”可能出事了。皇帝老子下旨大贺部来抄查将军府,其中深意自是不言自明。被迫带着三个年幼的儿子踏上了未知的前途。心中暗暗思量:只能指望老天爷了。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

雨越下越大,一路安抚着暴躁的长子,惊慌的次子,尚不懂事的小儿子。隔着迷蒙的雨雾,终于远远望见了目的地,隐约感到几分侥幸,不是法场,也不是牢狱,而是潢水沿岸——被迫迁入上京的渤海大氏聚居地。

直到走进那群骂骂咧咧的纨绔子弟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乔装北巡的契丹皇帝在天福城抓到了逃亡多年的渤海大郡主,愤恨填胸,杀她一个不解恨,还要拉着大氏一族给她陪葬!

招揽着哭闹咒骂的孩子们在毡房的背风面坐了下来,意外地看见了人群中央那个掩面抽泣的女子。这不是“贵妃娘娘”么?她千方百计地赶走了小木末,她就得宠了么?虽然一直顶着“萧卓贞”的虚名,皇帝老子老早就把她派去打杂了。

怎么?她也被拘来了这里么?活该!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

转向哭闹不止的孩子们,不耐烦地训斥了几句,高昂着下巴,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推开挡在眼前瞎起哄的男人们,扯开嗓门嚷嚷道,“你们有种就举兵造反,大祚荣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从前只听说男人保护女人的,你们倒好,把小命系在女人的裙带上了!”转头望向一脸惊诧的大木末,愤然叫嚣道,“还有你,事到如今还这么执迷不悟么?少在这儿哭哭啼啼散布你姐姐的不是!你才是贵妃,大諲撰当初把你嫁到契丹是为了什么?现在出了事,你还有脸怨别人?”

大木末眉心一紧,急切地辩解道,“好像我假公济私,诬陷了她似的!我说错了么?当初放走那契丹狼的是她,如今惹得亡族灭种的还是她!她天生就是祸水,这里每一个人都深受其害!”

“说得对!”

“是。小郡主这话不假。”

两旁的大氏王族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附和。

茶花呼呼地喘着粗气,恨得咬牙切齿,指着一群男人的鼻子咒骂道,“你们这些人长的都是猪头么?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们这些蠢货自在安逸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是谁人整天趴在老虎枕头边上提醒吊胆的?现在想起说风凉话了?指望这个不得宠的贵妃,你们早就连草根都吃不上了!”

“你算哪棵葱?”人群里爆出愤愤不平的叫嚷,不屑地斥骂道,“死瘸子!你是渤海人么?你得了大郡主多少好处?你有什么资格品头论足?”

大木末唇边挑起一丝嘲讽,冷然揭示道,“她是高丽人——高丽王的私生女。丈夫是契丹人,跟渤海没有一点关系!”

“呵,那你可错了。我娘是靺鞨人,不明不白惨死在渤海王宫的地牢里。我正要找你那双豺狼似的爹娘算账呢!”

“你是?”人群里发出一阵惊愕的呼声,尤其是偎在地上的几名宗室长老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秀云阁主就是我娘,你们都知道当年被葬在白山的只是一棺财宝。而我娘一直被锁在王宫的地窖里,若非大郡主偶然闯入,只怕永远都不可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