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嘿嘿笑道:“是啊是啊,王将军,大水是冲了龙王庙。不过不是冲了龙王,而是冲出了个大王八。”

王友符此时顾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了脸面。一面磕头一面无耻地附和道:

“潘大帅真会开玩笑,不过也正让您说对了。我姓王,加上所有的堂兄弟正好排行第八,其实您叫我王八也刚合适。”

小太监鼻子里哼了一声,蔑视道:“你不是王老八,你是老王八!”

王友符到了这般地步当然不敢用强,先把眼前的关口过去再说,怎么使个障眼法,糊弄小太监饶了他这回,等他一回到自己的刺史府,立马召人准备准备,拣要紧的东西带上,速速逃命要紧。他可不是一般的汉奸,他明是南朝将军,暗中早已做了倭人内应。狡兔有三窟,虽然他不愿做异域之鬼,也悄悄做了两手准备,听说老怪已令人在倭国为他盖了将军府,倭国天皇还给他封了个大大的官儿呢!他原先以为中原人斗不过倭国人,所以才死心塌地地当了汉奸,没料到出了个小太监这样英雄的人物。如今保命要紧,别说让他当王八,当驴马当猪狗都可以。这样想罢,王友符厚颜道:

“是是,大帅你骂得好!我就是乌龟王八蛋,原先我在对倭人的政策上是有些偏激,和他们斗争不够坚决,现在我一切听大帅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哈哈,”小太监笑道,“瞎了你的狗眼,白费口舌没用,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吗?”

王友符一听小太监欲要结果他的性命,宛如五雷轰顶,困兽犹斗,性命攸关,不由他不立刻换了副嘴脸,气急败坏地叫道:

“潘又安,你不要以为你有通天有本事就可以一手遮天,我是当今皇上敕封的边关将军,要打要罚必须要履行一定的程序,没有皇上的圣旨我决不能听你随意处置!”

王友符又一次打错了算盘,小太监何许人?软硬不吃,诬赖中又藏许多奸诈,偏偏又是王友符这一类恶人,犯在他手里会有好结果吗?小太监轻蔑地骂道:

“狗贼,说几句软话也许老子还能让你多活两天,偏偏你还嘴硬。你去打听打听,老子的职务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而且咱这一辈子怕过谁?你死到临头还拿皇上的旗号吓唬我,不是我,他小皇上的位子这阵不知换了谁?老子这就先结果了你的小命再去向开皇上复命不迟!”

说罢,小太监横过自己的长枪。王友符知道是咎由自取,索性做一回好汉,伸长脖子等死去球。

“大哥且慢,权且寄下这颗狗头,待小弟拿回去再审审这厮。”

说话的正是胡三胡大人,大理寺正卿,这事按理也正该归他负责。王友符还拿感激的眼光打量了一遍胡三,心想以为是救星到了,其实胡三啥人物他不知道,吃亏的还在后头呢!可能他压根就没听说过郭半仙郭老道是怎么死的哩?

小太监笑笑说:“好吧,这事就交给兄弟你了!”

胡三的临时审讯室其实再简单不过,除了一把椅子别样啥都没有。胡大人客气,让王友符坐在椅子上,而他自己则就地蹲下。王友符不敢做大,坐了一会又起来,谦恭地说:

“大人,还是您坐,我是武将,站习惯了。”

胡三摆摆手说:“你先将就坐一会儿吧,等会来人搬走了椅子,你想坐都没地方了。”

王友符想不明白偌大一座杜府庄园怎么一把椅子也成了紧缺物资,不明白是不明白,可是他不敢问明白。只好把半拉屁股靠在椅角上,不时地拿眼角偷觑胡三,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文诌诌的胡大人比那个贼奸溜滑的小太监要好对付得多,只要挺过这一关,倭人那里绝对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再说,就是朝里他也有人,大不了供出王丞相,小太监既然是丞相的外甥,还能拿他怎么样?

“王将军,咱明人不讲暗语,大家吃的就是这碗饭,你有啥说啥,怎样?”胡三开门见山说。

王友符抬起头来一愣,好像他没听明白胡三的话。

胡三说:“我的意思是说实话从宽,说假话从严,立功受奖,胁从不问,你明白了吧?”

王友符点点头说:“大人,我冤枉。我除了爱沾点小便宜,别的事啥也没犯,我可是大大的忠臣呢!潘大帅说我是汉奸,这一点我实实想不通。”

“没事没事,”胡三安慰道,“有啥就说啥,没有也不要胡编乱造,你们做边关当武将的也不容易。又要抵御倭寇,防范盗匪,又要安抚百姓维持秩安,还要应付朝庭,非要八面玲珑才是。”

王友符脑子里犯开嘀咕了:这个称作胡大人的人不但是说话和气而且思维也简单,意思表达不清楚,东一句西一句,看样子好应付。就说:

“大人说得极是,我们这些边关为官的人哪个不是为了皇家呕心沥血,兢兢业业,起早睡晚不说,还要训练部队,还要检查防务,生怕有些许疏漏……”

胡三打断说:“王将军咱不说那些,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不善于拐弯抹角,实话对你说了,我们大帅主要还是冲着你的钱来的。世上人哪个不爱钱财,你头前仗势讹了他许多银两,他肚子里正有气哩!”

王友符心头一喜,道:“这事好办,我如数归还就是。”

“有那么简单?”胡三蹲在地下歪着脖子问道。

“加上利息,我付双份这该行了吧?”王友符咬咬牙说。

“不好说,”胡三仍旧是那副见钱眼开的财迷口气,道,“我这儿好说,主要是我们大帅那儿不好说,万一他不高兴一刀咔嚓了你,到时候你说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王友符此时想不了许多,虽然他也爱钱,但钱和命相比孰轻孰重他比谁都清楚。回头看胡三,他又不具体说数儿,王友符竖起一个指头,试探地问道:

“大人,我出这个数怎样?”

“多少?”胡三故意装糊涂。

“一万两!”

“你蒙谁呀?光你从这儿借出去的就超过三万了。算啦,摊上你这舍命不舍财的主,不和你说了。”说罢,胡三从地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就准备扭头走人了。

“大、大、大人!”王友符猛一把抱住胡三的大腿,哀告道,“大人您别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嘛!”

“商量什么?拿不出十万两银子,你休想离开这儿半步!”胡三不容置疑的说。

“行,十万就十万,但我有个条件。”

王友符爱财,没料到又遇上更贪财的主。不破费一点,看样子过不了这一关,而且他老家修庄园的事也可能要泡汤,不顾那些了,便动了心机,讨价还价说。

“什么条件?”

“我拿出十万两银子,你们可不能再杀我,而且要放我走。”

“不会不会,要你的命干嘛?到时放你走就是了,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大人您说什么条件都行。”

“你可不能再当汉奸。”

“大人真会开玩笑,我是朝庭命官,当的什么汉奸呀?”

“那好,你什么时候凑够十万的数,我什么时候就让你立马走人。”胡三不耐烦的转过身去。

“大人,我还有话要说。”王友符仍不放心。

“说吧!”胡三又转回半拉脑袋。

“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也不能催得太急。”王友符犹豫了一下说。

“不急不急,我也不是等钱花,我急什么?”胡三含笑说。

“那好,我这就给家里写信,让他们筹划好银子直接送来。胡大人,我这回可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了。您和潘大帅称兄道弟,可见你们关系不一般,到时您一定在潘大帅面前替我说两句,让他放了我。”

胡三笑嘻嘻地说:“主要是钱的事,其它都好办。你把钱打过来了,我也好跟我们大帅说话呀。”

胡三的心眼,十个王友符也不是对手。他深知贪财的人爱钱,从他手里敲出十万两银子,比要他的命还苛薄。大哥一枪结果了他很容易,可是这狗官这些年敲诈的民脂民膏去哪儿索要?还真是便宜了他呢!因此他才从小太监的枪下讨下王友符,为的就是慢慢消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