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又安安排好潘家洼的事体之后,令二百军兵护送薛碧青母女随身带上老妈妈等自去京城,他自己和南桥、保保、横横共是七人四马(其中南桥等仨人向來是不善骑马的)急奔子午村。潘又安熟门熟路,直接到了鲜家大门口,见一四五岁的男童站立门前,他看着有些面熟,不由下了马上前问道:

“小朋友,这家人家可是姓鲜?”

孩童正是潘元朗,见问便答:“鲜家是鲜家,娘亲姓鲜,可是我不姓鲜,爹爹姓潘,自然我也姓潘了。”

小孩口齿灵利,说话绘声绘色。潘又安大喜,知道此孩童是谁家的根苗了。他不由欠身伸手疼爱地去抚摸小孩的后脑勺儿,被小孩机灵地躲过,反讥道:

“我不认识你们,请你们不要靠近我。听娘亲说集上有贩卖小娃娃的哩!”

潘又安笑道:“你不认识我,可是我却认识你哩!你们家里除了你,还有你娘亲,还有一位白发的老奶奶,我说的对吗?”

朗朗犹豫道:“你说的对是对,可是我怎么就沒见过你呢?”

“那时还沒有你呢,你上哪儿见我呀?”潘又安笑嘻嘻的解释道。

“你快说你是谁?”小孩惊问,眼睛睁得溜圆。

“你猜猜看?”潘又安不慌不忙的弯下腰,两手搭在小孩的肩上。

“你是爹爹!”小男孩突然叫了起來。

“好孩子,好眼光,我正是你的爹爹呀!”潘又安一把将小娃娃抱起,高高举过头顶。

老夫人闻声从屋里出來,瞅着潘又安半天不敢相认。潘又安放下朗朗,倒头便拜,口里念道:

“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你、你是潘公子?你真是潘公子?”才五年來天气,老夫人显得就老了一大截。

“岳母大人,我正是您的小婿潘又安呀!”

“哎呀不好,你媳妇让人骗走了!”

潘又安问明缘由,立马带人前去追赶。

不用打听也不用分析,鲜爱莲百分百肯定是又被山匪劫到断臂崖了。子午村的老乡也说,断臂崖四五年前就聚集了一伙子土匪。不过说來也怪,他们离子午村最近,可是从來沒有进村找过乡亲们的麻烦。大概是应了兔子不吃窝边草那句老话了吧?看样子这一伙土匪还挺懂常理、重情义的哩!

到了山根底下,潘又安烦难了:天色将晚,山势陡峭,又无路可循,七个人攻山不可能,就是喊一嗓子人家理都不理你,上哪儿找人去?怪不得官军奈何他们不得,狗熊捏跳蚤的游戏能有什么结果?

潘又安正踌躇间,南桥枫叶近前一步,悄然道:

“郎君,让我去吧!去晚了怕是爱莲姐姐有恙。”

潘又安不忍,道:“叶儿,不是我怀疑你的功夫,主要是你道路不熟,山上的情况不明,你去了万一再有个闪失,叫我如何是好?”

南桥挥挥手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向來就不走正路。丈夫且稍等,我去去就來。”

说罢,南桥枫叶如同一片树叶一般,飘忽不见。

南桥是夜行高手,运起轻功,登高山如履平地。正行之间,突见草丛中闪出两只狼豺,一左一右坐立两侧挡住去路。南桥顺手去背后抄家伙,那两只狼豺却转过身子扑哒扑哒走了,宛如头前引路一般。南桥跟定两只狼豺,不消半个时辰,便见山涧高处有灯光闪烁,时隐时现。南桥循着灯光飞至壁下,果见一片山崖如刀劈斧砍一般,高约数丈。断臂崖,断壁崖,大概就是由此而得名的吧?这点小坡难不住江南侠女,只见她从百宝囊中摸出两物,八爪勾和爬城索,纵身攀去,节节升高,也只是盏茶的工夫,便到了山顶之上。大门口木塔小楼上有俩哨兵站岗,一个哨兵似乎听到了动静,正要伸头去瞅,被南桥手起剑落,人头咕噜噜滚下山崖。另一哨兵见势不妙,张嘴要喊,也被南桥剁了头颅,两颗人头正好犒赏了两只狼豺的带路之功。

南桥回头望去,山寨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仿佛过年过节一般。大概是土匪头儿新得了压寨夫人,正在大事庆贺哩!南桥捱进山匪大厅,躲在暗处四处张望寻找看是鲜家姐姐被藏逸在何处?大厅内共有五十四个匪徒,另有七个被掳來的女子,南桥洞视所有角落,均不见爱莲姐姐踪迹。南桥出了大厅,辗转摸到后房,后房一片漆黑,只有一间屋隐隐闻得有人小声啼哭。南桥撬开房门,黑暗中她瞅见有个女子被绑在**,嘴巴也塞了东西。南桥解开女子的羁绊,小声动问:

“你可是爱莲姐姐?”

爱莲大惊,反问道:“你是何人?”

南桥道:“姐姐不须多问,是潘郎派我來搭救你的。”

“潘郎來了!他在何处?”

“尚在山下,姐姐且随我來。”

南桥在前,一手提三尺宝剑,一手携着鲜爱莲一条臂膀,摸着黑高高低低,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到了崖边。哨楼边上有道小门,哨兵早被南桥解决了,因此并无阻拦。南桥将爱莲安置在一个僻静处,然后道:

“姐姐不要乱动,待我放一把火,烧了这伙强贼的老巢,我再带你下山。”

爱莲点应允,道:“妹妹小心行事,万不要着了那些强贼们的套儿。”

“谅不防事。”言未毕,人已不见踪影。

此时钻天猴和他的喽罗兵正在开怀畅饮,于占山端起一大碗老酒,走到鲜世保面前,道:

“兄弟,不不不,今日应改口叫大舅哥了。大舅哥,你劳苦功高,从今后咱们更是亲上加亲了,你我同心协力,共守山寨,定要闯出一番功业。有朝一日,老子得了天下,你就是国舅爷,哈哈哈!來,大哥,妹夫敬你这一碗。”

鲜世保接过海碗,满饮了一杯,他也未曾料到事情竟如此顺利。略施小计,鲜爱莲便随俩喽罗兵老老实实到了村口。鲜世保见状二话不说,令几个喽罗兵轮换着背起鲜爱莲,急急奔山寨而來。一路上不管鲜爱莲如何哭叫谩骂,老鲜只装作充耳不闻。鲜世保边饮酒边想心事:他这时其实想的并不是作国舅爷,牺牲妹子也在其次,他是断定那个貌似太监的后生决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到了那时,钻天猴肯定不是对手,他鲜世保的末日也可能就跟着到头了。

断壁崖的山匪们正在山吃海饮,突然见四周火起,顿时大叫不好,纷纷夺路而逃。奈何大门在外面被人反锁住,有几个走得快的,翻窗户好歹拣了条性命,还未來得及举手加额、暗自庆幸哩,让一个黑衣人候个正着,飞起一剑,肚子上早被戳了个窟窿。

大厅里一片混乱,钻天猴大喊几声“沉住气,不要慌,不要乱”,然而此时谁还听他的?老于知道大势已去,美人也不要了,和鲜世保等四五名贴身心腹嘟囔了几句,打开机关,从暗道里溜之乎。

此时天色放亮,断壁崖聚义厅以及后室小屋等皆被烧了个净光,而且并无一人逃出(逃出的也被杀了)。

潘又安等在山下焦急地盼望南桥能平安回來,不要一位丢了再折一位。到了半夜时分,突见山头火起,火光映天,潘又安情知是南桥得手了。

捱到快天亮时,潘又安等瞧见几个焦头烂额的家伙从山上一路狂奔下來,被潘又安等六人拦住,王横横、张保保各执大棍,瞬时便结果了几个小卒的性命,场上仅剩下钻天猴、鲜世保二人。潘又安此时尚不知二位爱妻的性命安危,催马挺枪上前,枪头抵住鲜世保的咽喉,骂道:

“我把你这个杀不死的狗贼,未料到今日在这里相逢。鲜世保我且问你,鲜爱莲如今怎么样了?”

这个人怎么叫出他的名字,鲜世保不由抬头一看,当年那个少年又來了!他哆哆嗦嗦,浑身筛糠不止,颤抖说:

“公子爷啊,实实不干我事,都是这个钻天猴色胆包天谋我妹子!如今我妹子被绑在山上屋子里,是死是活尚不得而知哩!”

潘又安听罢大怒,枪头一调,回转身就奔钻天猴而去。于占山此时虽有浑身的功夫,奈何钻了半夜的山洞,又碰上一个武功更强于他的潘大将军,见鲜世保又卖了他,苦无逃命之道,猛转身紧跑几步,“噌噌噌”上了一棵钻天大树。

潘又安刚欲喊叫兵士砍树,南桥携爱莲从山上下來,老远就喊:

“潘郎且勿砍树,给他一箭就是了。”

潘又安恍然大悟,老家柴草房里那张硬弓今已带在身边,因是无箭矢,到了前面街市上南桥多了句嘴说“买几支土箭吧”,山民打猎的土箭虽稍嫌笨重,却是结实耐用。潘又安买了几支带在身边,南桥一说提醒了他。潘又安愁准树稍上钻天猴,开弓放箭,连发三箭。两箭中手臂,一箭射在腿上,力道用得猛了些,竟把钻天猴活活钉在那棵树上。

钻天猴杀猪也似吼叫,鲜世保爬在地上求饶。鲜爱莲高叫道:

“潘郎千万饶他不得,打蛇不死,日后又去害人!”

潘又安复一枪,结果了鲜世保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