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边疆八百里急送至萧允尚案前一封战报,说是阏于王征集了十万骑兵压境,与北疆守军已于卯庸关外初次交战(胭脂惑第179章出征内容)。

因卯庸关外地势开阔,阏于骑兵的战斗力得到极大发挥,锦朝三万守军不得已退居关内,驻守遥城不出,同时急发奏报向帝都求援。

北疆有三道天然的关峡,分别是卯庸关、叠庸关和居庸关。其中卯庸关离阏于的疆土最近,首当其冲,且地势对骑兵作战极为有利。

当下朔远侯淳于寒川便率先上书,请求萧允尚准许自己带领军队驰援北疆。然而之前的宫变中,淳于寒川被囚禁数月也受了些暗伤,至今尚未复原,若要担任主帅委实吃力,是以他的请求被萧允尚驳回了。而淳于刚年事已高,且亦是伤病缠身,自是毫无领兵出征的可能(胭脂惑第179章出征内容)。

除了淳于氏父子外,唯一曾在北疆驻守过且与阏于军队交手多次的将领就只剩下了萧承钧一个。然而不知为何,这次萧承钧竟异常沉默,沉默到仿佛朝堂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上次萧杞风发动的宫变虽然凶险,但为时不过数月,阏于王竟能如此精准的把握住发动进攻的时机,恰好是萧允尚方一经历大劫根基不定之时,委实是有些蹊跷。况且经此一乱,锦朝已然元气大伤,又能拿什么来抵挡来势汹汹的阏于铁骑?

想那坤都经过了这二年的休养生息,已然将王位坐稳,此番大举侵犯必是有备而来。如今无论派谁领兵去增援,都注定了是九死一生的凶险之旅。

无论于公于私,卫琬都不希望出征的人选是萧承钧。此战无论胜败,都会给萧允尚一个降罪于萧承钧的理由,更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他有个好歹……

因此一事,卫琬数夜都不得安枕,又苦于无法与他相见,只得设法让红莺传了口信去,嘱他务必不得出战。待红莺带了他的肯定答复回来后,卫琬才稍稍心定。

然而不过是第二日,就传来了靖王在早朝上当众请战的消息。且萧允尚已经当庭应允,拨了五万将士于他麾下,又派了淳于寒川做副统帅,不日就要开赴边疆。

红莺慌张地将这个消息带回来时,卫琬晨妆方毕,闻言神色大变,从妆台边上霍然起身时衣角带翻了台子上的瓶瓶罐罐,顿时满地狼藉。

她来不及命令侍女为她更换朝服,就这般穿着家常衣衫一路奔了出去,径直闯上了勤政殿。

彼时满朝文武都以惊异的眼光看着她,试图阻拦她进去的宫监已被她怒斥退下,犹豫地看向萧允尚。卫琬此时满心满眼里都是刚刚听到的那个惊人消息,竟直直闯到了大殿中央,然而,百官俱在,却偏偏没有她想寻的那个人。

萧允尚抿紧了嘴唇,从龙案后缓缓起身道:“皇后来得正好,正好随朕一道送靖王和朔远侯出城(胭脂惑第179章出征内容)!”

他不等卫琬有所反应,已然走下玉阶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路向殿外走去。殿内一群臣子虽不明所以,但也只好跟上去。

卫琬正待挣扎,萧允尚却凑到她耳边道:“皇后是想让朕在大庭广众下出丑么?若是如此,朕也不必等他出征,这便定他一个罪名斩首示众便是!”

卫琬咬紧了嘴唇,瞪视着萧允尚风淡云清的侧脸,许久才问道:“为什么要让他去,你就这般……”

萧允尚却是冷笑一声,目光仍注视着前方,语气中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是他自请出战,与朕无关!”

“你胡说!”碍于身后跟着文武百官,卫琬不得不压低了嗓音,“他明明……”

萧允尚斜眸瞟来,嘴角轻扬:“难不成他答应了你不会出战?”看到卫琬的神情后,他唇角的冷笑又加深了几分,“那可要教你失望了,据朕所知,昨夜靖王妃曾与靖王深谈至夜,今日一早靖王便来朕面前自请出战,想来……”

他余下的话不用说卫琬也能猜想的到,他无非是在讽刺她的话没有淳于暖河的话好使。然而已经出了崇华门,面前的广场上一片黑压压的将士整齐肃立,为首的那人赫然便是萧承钧。

见皇帝到来,他沉膝下跪道:“微臣参见皇上。”

萧允尚姿势极为娴熟地挥手示意他起身,同时从身后端着金盘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两杯酒,命小太监将剩下的两杯酒拿给萧承钧和淳于寒川。他把一杯酒放在卫琬手中,举杯笑道:“朕与皇后特意来送两位将军出城,愿此番出征成功退敌,一统河山!”

萧承钧这才把目光投向卫琬,眼底繁复的情绪碍于场合,只能凝定为无言以对(胭脂惑第179章出征内容)。酒尽杯落,他狠狠将瓷杯掷于地上,朗声道:“不破阏于,誓如此杯!”

他这番豪言壮语激起了身后将士的情绪,顿时单膝点地高举长戟应和道:“不破阏于,誓不还朝!”

萧允尚不漏痕迹地提醒卫琬道:“皇后也应该满饮此杯,送锦朝的好儿郎们奔赴战场,将才易求,士气难得。”

卫琬深吸了一口气,将杯中烈酒饮尽,尔后高高举起空了的酒杯,扬声道:“本宫预祝我朝勇士大破阏于,来日得胜归来,皇上与本宫必当于揽星台设宴为诸位接风,不醉不归!”

这番话从闺阁弱女口中说出,自是别有一番风味。此时卫琬衣带当风,大有弱不胜衣之态,却难得语声铿锵,更激起了众将士保家卫国之心。

待金戈铁马卷着风尘出了宫门,站在宫门内的萧允尚等人仍觉得风中沙粒激得脸上肌肤微微生疼。待他醒过神来看向身侧,却已不见了卫琬,他微惊四望,却见她已提着裙子奔上了揽星台。

揽星台是皇宫中最高的所在,恰又在崇华门左近。卫琬脚下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竟一口气登上了一百三十六级台阶,一直奔到揽星台的最高一层,才停步扶窗而望。

正午的耀眼阳光下,即使隔了因马蹄践踏而起的烟尘,那一抹金盔反射出的光芒仍清晰可见,端的是千军万马,意气风发。

他一心只注视着前方,身后披风猎猎飞舞,英姿勃发。

待再也看不见那抹微光,卫琬眼底终于落下泪来,心底莫名的酸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久以后她才明白,那天的莫名悲泣原是因为牵挂至深才会有的预感,原来命运早已在一开始时,就写好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