阏于的王宫雄伟有余,精致不足,不过风俗却很是奇特(胭脂惑91章节)。在正殿接待卫琬的除了国主忽律和两位王子外,还有王后托娅、侧妃乌兰以及阏于的祭司长巴图。

“坤都见过父王、母后和侧妃娘娘。”坤都单膝跪地行礼。因为历代君主的目的都是征服地广物博的中土,所以阏于的贵族一般都会说汉语,在王宫内也常以汉语交谈。今日召见的又是锦朝的皇后,所以坤都特意用了汉语。

忽律看起来年约五旬,虽然身子已经微微发福,但仍能看出年青时的壮硕。传闻忽律曾在十二岁时就曾空手折断铜条,果然是名不虚传。

卫琬想起在朔城见过的阿布,与忽律生得很是相像,相比之下,坤都倒显得过于文弱,尽管和锦朝男子比起来他已经算得是壮硕的了。王后托娅面色略显苍白,想来两位王子连续殒命的噩耗已经击垮了她的意志,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毫无生气。

侧妃乌兰生得高大光艳,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烁着精光,一见便可知道不是个简单人物。她的儿子亚雷虽然才十五岁,但已长得很是高大,红润的脸色显得生机勃勃,骨骼肌肉已经完全像一个青年了。

至于祭司长巴图,绘着奇异花纹的面具遮挡住了他的容貌,让人无从判断他的年龄。他穿着一袭黑袍悄无声息地站在忽律身后,手里握着鹰翼权杖,几乎像雕像般安静。

卫琬就这样倨傲地站在大殿中央,将殿内的所有人都打量了一番(胭脂惑第91章异族王者内容)。忽律的眼睛微微眯起,任由她四处打量,并不说话。

坤都保持着单膝点地的姿势,许久未动,整个人也像是成了雕塑一般。

亚雷见卫琬迟迟不动,怒喝道:“见了父王还不下跪,你好大的胆子!”

卫琬斜睨了他一眼,重新将目光放到忽律身上,不仅眸底波澜不起,面上也是毫无惧色。她就那样静静站在原地,与忽律对视。

忽律面上忽然浮起了笑意,开口道:“为何见了本王仍不行礼,难道锦朝人都是这样没有规矩吗?”他的声音同身材一般浑厚,多了几分亚雷没有的威严。

卫琬微微扬起下巴,脆声答道:“本宫是锦朝皇后,就算是放低些说也是与阏于王后同等身份,况且远来是客,自然也尊以上位,怎可对国主下跪,堕了我锦朝的威风?”

忽律还未说话,侧妃乌兰已然开口:“本宫素闻锦朝风俗奇特,女子地位依附于夫君,在锦朝即使贵为皇后也要向帝王下跪,国主身为阏于的君主,难道还受不得你小小女子的一跪?”

忽律唇角轻扬,任由乌兰越俎代庖,面上毫无不悦。卫琬语声急转清冷:“侧妃娘娘此言差矣,且待国主吞并锦朝,成为天下之主,再来让卫琬跪拜罢!”

乌兰俏脸一沉,狠狠一拍扶手长身站起:“卫琬,你如今不过是阏于的阶下囚,本宫要你生便生,要你生不如死也非难事!”

卫琬似笑非笑地看向忽律,“倘若你是阏于的女皇,卫琬自然不得不服,不过卫琬相信国主目光长远,若是这样随便处置了卫琬,怕是得不偿失。”

忽律冷哼一声,乌兰的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急忙半跪在忽律脚下,“国主,乌兰一时失言,实在是无心之失……”

她深知忽律此人最是多疑,本来三王子死后,自己趁机招揽朝臣企图立亚雷为储君,就已经触犯了他的忌讳(胭脂惑91章节)。如今卫琬竟在大殿之上公然挑拨,少不得要勾起他的疑心,虽然当众下跪求饶有失颜面,但攸关亚雷的前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乌兰嘴上虽然诚惶诚恐,眸底却流露出阴狠之色,只待他日自己手握大权,必然不会放过今日在场看了她笑话的人!

忽律并没有看她,而是直直盯着卫琬,许久才开口道:“好一个卫皇后,无怪能与高家那老太婆周旋许久,哈哈,”他仰天长笑,又对坤都道:“此事你做得不错,起来罢。”

坤都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站起,垂手侍立在一旁。

忽律的目光这才转到仍伏在身前的乌兰身上,语声冷峻了许多:“你且回去闭门思过罢,若不是亚雷这次替你将功折罪,哼……”

乌兰冷汗涔涔而下,立即和亚雷一起识趣告退。托娅王后亦站起来告罪道:“臣妾为阿布诵经的时辰到了,请允许臣妾先行告退。”

忽律点了点头,直到殿内只剩下他们四人,他才换了一种口气说道:“听闻皇后出身卫氏,却与苏家有关系?”

卫琬无奈道:“倘若卫琬真是苏家后人,高家怎会将我拱手让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罢了。”

忽律沉声道:“那你的意思是本王上了当?”语声间缠绕着戾气,坤都担忧地看了卫琬一眼,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卫琬毫无惧色地抬起头,“国主聪慧过人,怎会轻易上了高家和卫家的当?不过是将计就计,替锦朝添些乱子罢了,卫琬妄自揣测,不知是对还是不对?”

忽律面色渐转温和,目光却越发犀利,似乎要将卫琬整个人都看透(胭脂惑91章节)。卫琬迎上他的目光,亦抿唇不再说话。就这般凝视许久,忽律终于将目光转到坤都身上,柔声道:“这次你做的不错,不过下次若再有什么想法,要先向本王汇报才是,你可记清楚了?”

坤都再次单膝下跪,恭声道:“坤都明白了,”他瞥了一眼卫琬,“父王还有要紧公事,不若儿臣先带卫皇后回府。”

“不必了,”忽律还未等他说完便已开口,“锦朝皇后远道而来,自然要由王宫招待,你且回去罢。”

“父王……”坤都还想再说什么,卫琬却已在一旁柔柔开口:“承蒙国主盛情,卫琬却之不恭。”

她既已开口,坤都自然是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接着说下去,“那坤都先行告退,明日再来谒见父王。”

忽律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放他去了。又对站在身后的巴图吩咐道:“卫皇后身份尊贵,自是不能住在后宫,你安排人在神庙附近打扫出个地方,将卫皇后暂时安置在那里便是了。”

巴图躬身行礼,表示自己明白了,从头至尾,这位神秘的祭司长只言未发,但周围的人显然都已习惯。卫琬不由得好奇起来,难道阏于国的这位祭司是哑巴吗?若是哑巴,又怎能承接神谕,成为一国人人尊敬的祭司?

而从坤都的恭谨态度来看,忽律虽年纪渐老,但心计算计仍不容小觑,否则自皇后到侧妃,以及仅剩的两位王子怎会如此畏惧于他。不过这阏于国近来也是风波不断,大王子病逝,三王子死于战乱,看来虽然地域和民族不同,但围绕着权力的争斗却是永不停歇的。

权力,向来是皇族自相残杀的根源。卫琬眸底掠过黯淡的微光,在阏于王宫,想要逃离太难了,不过,也总好过在坤都的眼皮底下。

毕竟,王宫各方势力虽然错综复杂,但必然会有可乘之机。眼下,她的身份是禁锢她自由的根源,亦可能成为她回归锦朝的唯一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