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英闭目待死,却听得杨幺一声痛呼,他睁眼一看,只见杨幺捂着手腕,跳了起来,看向窗边。

蒋英一见窗边两个人,顿时大喜,叫道:“老大,刘二哥!”

杨完者仍是一身兽颈斑衣,看了蒋英一眼,对杨幺道:“杨四,你教训了他一顿,心里有气也出了,至于其它女子的债自有天收,又哪里轮到你来多管闲事?便是你自己,手下多少条人命,还怕没有报应么?”

杨幺冷哼一声,还未说话,刘震粗着嗓子道:“杨四,好歹他也豁命出力帮你救了一个亲友,你出出气就算了,如今天下大乱,世道无常,他不过是不愿意拘着自己,这样的人实在多了,你难道能一个一个杀尽么?”

杨幺冷笑道:“我也知道,如今的世道是恃强凌弱,只不过,我也是不愿意被人拘着的!?他犯了我的大忌,我就要他的命!”说罢,又狠狠踢了蒋英一脚,道:“罢了,有你们两个在,我也动不了他,杨老大,刘二哥,这几个月承蒙照顾,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到床下拾出一个包袱,便要转身离去!

杨完者急道:“等一下!”杨幺疑惑回头看他。

杨完者道:“我不管你是男是女,我爱惜你一身功夫和骁勇之气。我原以为你和蒋三是水火不容,为了他我也只有舍了你!只是现下有个机会,我们原本是湖广苗人,如今湖广万户陶梦桢知道我们的名头,差人过来邀我们到他麾下出力,若是愿意。我有千户的官职,你们三个都可获封百户,到了军中。蒋英总要收着点的,为了前程你们互相退一步,握手言和如何?”

此话一出,不说杨幺与蒋英面面相觑,便是刘震也大吃一惊,不禁问道:“大哥,如今朝廷已将天完剿灭,徐寿辉被围在了蕲春的黄梅山里。旦夕就下。北边脱脱破了襄阳和徐州,情势已明,若是此时去从军,前程未必大好!”

杨完者者微笑道:“前几天你们没听到两件事么?”

杨幺沉吟道:“我知道一件事,江浙泰州路地盐贩张士诚兄弟兴兵举事,只是他不是已经接受招安了么?”

蒋英呸了一口,讥讽道:“哪里来的过气消息,张士诚现在又反了,正月里已是占领了重地高邮!据地称王了!”

杨幺大怒。又是一脚踢了过去,骂道:“闭嘴,我在和杨老大说话。要你多什么嘴!”

刘二连忙走了过去,把蒋英拖了开来,蒋英气得怒骂不止。

杨幺瞪了蒋英一眼,对杨完者道:“这张士诚也是好大喜功。高邮本就是运河与长江、淮河的交汇之处,地处要梗,贯通南北,已是太过打眼,他还敢称王!脱脱下一个就要教训他了!”

杨完者者点头夸道:“说得没错。所以才有二个消息!就是朝廷方下了两个诏令。其一是给脱脱建生祠,其二是加封哈麻。又封了两个番僧做国师,命其征选天下合适女子,入宫参修演揲儿大法!”

杨幺顿时叫了起来:“又是演揲儿法?前阵子才消停了会,如今怎么又开始了!”

杨完者者一愣,面上笑容越发浓了起来,笑着对刘二和蒋三道,“杨四虽是个女子,对这些大面上地东西却知之极深,在这些地方,你们都不如她!”

蒋英哼了一声,没有出声,刘震倒是问道:“什么是演揲儿法?”

杨幺怒道:“就是大欢喜禅!”见得刘震还是不明白,正要解说,蒋英懒懒地道:“说白了,就是多找几个女人,陪皇帝老爷和那些蒙古人睡觉!比起他们,我做的实在是不值一提!他们天天喊着要天生媚骨的佛女,我只要是过得去就行!没得那些叽歪!”

杨幺冷笑道:你除了杀人,玩女人,也就是这些歪门斜道的东西才知道点!”

蒋英回嘴道:“你比我知道的更多,我哪里比得上你!”

刘震看得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只好打了个圆场,“老大,这两个诏令的意思是----”

杨完者者微微一笑道:“由此可知,脱脱的好日子没多久了!”

此言一出,其它三人皆是大惊,杨幺来回踱步,走了几圈,突然一击掌叫道:“我明白了!脱脱功高震主,皇帝如今又觉得天下大乱已止,又要开始享福了,这样一来,脱脱的相位必是长久不了!哈麻可不是好惹地!”

杨完者接着道:“正是如此,若是脱脱退位,各地的义军自会死灰复燃,哪里还愁没有战打,没有军功可立?你就看咱们这些人,不过也是看着机会,要不投入官军,要不就是做反贼,天下太平还早着呢!”

刘震和蒋英俱是大喜,齐声道:“大哥说得是!”眼睛便看向杨幺,杨幺苦笑道:“大哥的看重,杨四极为感激!只是我三哥下落不明,我必要寻到他才行。至于他----”看向蒋英,冷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与他,如冰炭不能同炉!”说罢,向杨完者者拱手道:“如是大哥要回湖广,将来必有再见之期,到时杨四必会补报一二!”说罢,又向刘震拱了拱手,背着包裹转身而去。

杨完者者见她绝然离去,不免长叹一声,道:“可惜了---

蒋英嘴唇轻动,欲言又止,终也是无话可说。

杨幺牵马走出平安客栈,摸着包袱里的陶,轻声道:“张二哥,我现在带你回家。”说罢,翻身上马,向西而去。

自乐平县向西二十里,便可以看到鄱阳湖,风高浪急。水波汹涌,与平缓浩渺的洞庭湖相较,另有一番波澜壮阔的气势。

杨幺一阵急驰。二日便到达鄱阳镇渡口边,官渡上停着几十艘船舶,两台高大的楼船在一片车船、小舟中鹤立鸡群,极为显眼。

杨幺牵着马远远看着渡口,不禁一阵犹豫。

走旱路,她来时经宁州、龙兴路等地绕过了鄱阳湖,到了江江浙行省的德兴县,路径较熟。但绕了远路。来时要为了寻找杨岳,凡是有可能地地方都去查了,现在是送骨灰回岳州,实在越快越好。

走水路,从鄱阳湖入长江,再从城陵矶回洞庭也算是一条捷径,但途中要经过武昌路,她一则害怕遇上报恩奴,二则也怕遇上眼力高地喇嘛、道士。把她抓去做佛女!做鼎炉!

正犹豫不决间,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杨幺顿时大惊,回头一看。身披青纹鹤氅,黄冠青袍的玄观正在三步之后凝视着她。玄观身后不远处竟整齐站着黄石、黄松领头地上百名太一教道士!

杨幺实实在在吓了一大跳,结巴道:“表……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玄观走上进来。指着杨幺身旁地马道:“你如今怎么越发大意了?你看这马腿上打着什么?”

杨幺低头一看,不禁哑然,那大马的前腿内侧烙了一个印,竟是“太一”两字。杨幺暗呼倒霉,怒骂蒋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哪家的马不好劫。偏偏杀了太一教的人,劫了太一教地马!

杨幺张了张嘴。不知要如何解释,玄观伸出手指,抚了抚她仍是红肿的左脸,摇了摇头,取了她手上的缰绳丢到马背上,牵起她一支手,向渡口走去。

杨幺心里有些畏惧,又觉有些理亏,缩了缩手却没能抽回,只好轻声说道:“我地包裹……”转眼却看到黄石走上来牵了马,众道士远远跟在他们身后向渡口而去。

玄观沉默不语,杨幺不敢说话,亦步亦随进渡登上了一艘高大的楼船,两人站在船头远眺,玄观地随从早避了开去。

杨幺见得似是要从鄱阳湖去长江,不禁急道:“表哥,我害怕遇上报恩奴----”

“他去潭州城找你了。”玄观站在船头,看着天边地泛金的晚霞,“顺便带了王府地长史官去提亲。”

杨幺吓了一跳,一把扯住玄观的袖子,道:“怎么办?!表哥,怎么办?!”

玄观头也不回,淡淡道:“有什么怎么办的,你现在不是在我这里么?难道还能被他找到不成?”“可是----可是家里交不出人,要怎么办?”杨幺大急道。

“他当初在泉州遇上你,上回又在常德路战场上撞见,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出去野,除非不打算结亲了,难道还会把朱家满门抄斩?”

杨幺舒了口气,却学不来玄观的气定神闲,双眼不免四处乱瞟,用力想抽回手,玄观终于回头道:“怕什么?你就算站到王府门口,我说没看见你,没人敢说看见你了,不用躲舱里去。”

杨幺已是一日三惊,此时忍不住心中欢喜,大力拍马道:“表哥真是厉害,如今在湖广也能一手遮天!佩服佩服!”

玄观冷冷一笑,转过身来,弯腰低头轻声道:“我可比不上你厉害,要不是你当初提醒我,好好在王府藏着,哪里又能逃过如今地败局?”杨幺看着玄观面无表情,眼神如刀,知道他是因为南教的败局、彭祖的遇害心里难受,只好柔声道:“表哥,你别伤心,彭祖求仁得仁,定已升上西天极乐世界了。”

玄观眼神一暗,蓦地直起腰来,转身背对杨幺,手上却是将杨幺地手越握越紧。

杨幺不敢出声,只能陪着他默默地站在船头出神,一直站到天色全黑,两脚发麻,一张脸被湖风吹得半点感觉都没有时候,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玄观此时方微微一动,慢慢转过身来,在黑暗中看着杨幺,杨幺慌忙陪笑道:“对不住,表哥,我一定忍住,再也不打喷嚏了。”话音未落,便连打了三个喷嚏。

杨幺还未还得及想出借口,玄观解下身上的青纹鹤氅,将杨幺包得严实,拥着她走回了船舱。

方一进舱,黄石,黄松便迎了上来,唤了声:“掌门师叔。”奉上热茶热巾,自有四个小道士布上热饭热菜,门口整齐地站着十名名道士,手中都拿着各类文书,似是等待玄观理事。

杨幺看到这个阵势,便知道玄观如今已是一手执掌太一教,成了堂堂掌门。想着他身为掌门总不能还俗娶亲,原先因为玄观亲近而惶恐的心,便安稳了下来,趁着喝茶洗脸,抽回了手,跟在玄观身后,坐下吃饭。

今天上午九点的更新晚了点,星期六,星期日三更啊,九点十二点,九点,推荐,推荐言留言

摸头,在此感谢各位亲一直以来地支持,尤其是小白和小水有一段时间一直就是她们两个在评区鼓励我,但是这两天我和小白都有些措词激烈了。有不少亲希望增加杨岳的内容,实在不好意思,原谅我的坚持吧,这是杨幺的异世冒险。杨岳的存在不是因为爱情,不过是为了保障杨幺在中国古代没女权地世界中自由一点吧,亲情或是爱情任何单独一个都无法保证这种需要,只要两者合一才有可能,亲情是包容地,爱情的自私地,阿门,小岳哥,原谅我让你**了。

五卷 孤身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