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过了这几日家居般的日子,杨幺与杨岳的角色便似日总是杨岳照顾杨幺,衣食住行打点得清清楚楚,这几日,除了操般捕鱼,杨岳什么事都不操心,每日价大老爷一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杨幺做饭洗衣时,他就坐在一边,笑嘻嘻看着杨幺忙活,全无一点帮手的意思。

杨幺初时还觉得有趣,过了两日,便看杨岳大不顺眼,待得三日,杨幺正忙得心烦,杨岳尤蹲在一旁叽叽歪歪挑剔她做饭的手艺,洗衣的磨蹭,顿时火冒三丈,一脚把杨岳踢翻,狠狠踩在他胸口上,骂道:“我看你是闲不住,去,把锅、碗拿到船头刷干净!若是有一点不干净,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岳哈哈大笑,挑三拣四,拿了铁锅和菜碗去了船头,却把两个木饭碗丢在原处,杨幺大怒,吼道:“这两个为什么不洗?“

杨岳蹲在船头,哗哗地刷着锅,回头笑道:“那两个晚上一定还要用的,又不怕去了味,洗与不洗有什么打紧的?”

杨幺气得吐血,叫道:“那锅子和菜碗就不要用了么?”

杨岳一脸正经道:“不是还有两个剩菜么,就不用再做了,菜碗自然用不上,所以要洗,我刷了铁锅,晚上热菜时不会去味,这不是挺好么?”

杨幺被他堵得无法,狠狠瞪了他一眼,埋头做活,到得晚饭时,她不理杨岳,自个儿洗了一个干净饭碗,没料到方转个身拿了双筷子。就看见杨岳取了干净饭碗吃得津津有味!

杨幺忍无可忍,一个飞扑,压到杨岳的背上,双臂勒着他的脖子,嚷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杨岳。你这个坏胚子,你是这样做人家老公的么?”

杨岳被她勒得咳嗽连连。一边大笑,一边放下碗筷,反手抓过杨幺,拦腰抱起她。跑到船头,一把将她抛在船板上。自家却飞身回舱去吃饭了!

杨幺打小儿被杨岳捧在手心里,从未被他如此气过。躺在船板上愣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小脸涨得通红,跳起来嚷道:“杨岳!如今你是要认真降服我了!姑奶奶不怕你!今儿不把这事说明白了,大家都别想吃饭!”“说罢。一头冲进舱里。双拳一出,向杨岳攻去。

杨岳笑得没形。在狭小地船舱里,一边躲闪,一边仍端着饭碗吃饭,更是把杨幺气得瞪眼,手底越发下力,却碰不到杨岳一片衣角,待得杨岳三下五除二把饭吃饭,将碗、筷稳稳掷到船尾船板上,一个伸手,便抓住了杨幺的双手,身子一压,把杨幺带倒,笑得喘着气道:“幺妹,我哪里敢降服你,我这不就是和你一起过日子么?当初你在杨家村装傻时,比我这样子可厉害多了,我不都忍了五六年?这才哪跟哪呢?你就气成这样?“说罢,狂笑不止。

杨幺拳打脚踢,却被杨岳死死压住,气道:“杨岳,你这小心眼的男人,我和你没完!“

杨岳哪里怕她,不顾她横眉瞪眼,柔柔地看着杨幺,一下一下轻吻她的唇瓣,含糊道:“我倒是要和你这般过着日子,打打闹闹,长长久久,没个完的时候方好……“

幸福地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便是杨岳岳刻意减慢船速,君山水寨的哨船仍是出现在两人地视野里。

一路上,悬挂张、杨两字旗帜的平底方头快船时时在洞庭湖面逡巡,因着杨岳从刘长净要的也是同一型号的平底船,船头也又挂了旗帜,便也无人登舟检查。

到了君山附近,双浆车船载着上百地士兵,在湖面上飞驰,般侧的车轮飞转,水花涛涛,杨岳坐在船舱口,笑着指点道:“当初杨幺与宋军交战时,俘虏了一个叫高宣地造船手,正是靠了他制出来的车船,方接二连三打败了宋军,现下过了百年,我们用地不过还是这类车船,可知当日杨幺船队之盛状。”

杨幺到底在汨罗江边住了五六年,自然识得这些东西,点头道:“我听说你寨中,有多浆楼船三十艘,双浆车船五十艘,平底船与鹰船各有八十艘,大、中、小型船舶皆备,倒真是万全,只是这湖面广阔,蒙冲舰共一百六十艘虽也够了,这车船若是仅以拍竿飞锤制敌,遇上大敌,却是难以对持。”

杨岳笑道:“可见那个冯富贵是你的亲信班底,说得竟和你一模一样,好罢,那盏口炮是多少钱一台?长火铳价钱又是如何?”

杨幺大喜,数着手指头,笑道:“盏口炮总要十锭银钞,不过如今无人再用银锭,除了以物易物,都是以金银结算,就算一百二十两一台罢!长火铳原是六十两一具,天完军我是算九折,到底是我家里人,一口价,盏口炮七十二两一台,长火铳三十六两一具罢!一艘车船总要盏口炮四台,长火铳十具方是个样子,我不要零头!便宜你了!”

杨岳目瞪口呆,半晌出不得声,久久方回过神来,一边摸着杨幺的额头一边纳闷道:“没发烫啊,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杨幺瞪他一眼,打开他的手,哼道:“你也去打听一下,官制盏口炮和长火铳暗地里交易是多少钱,盏口炮二百两,长火铳一百两,河东、江浙那些土豪们抢着要!我是嫌起运麻烦,路径不畅,才不做那边的生意,否则那里还有这样地便宜事?”

杨岳一把抱过杨幺,掐着她地细脖子道:“小丫头片子,你老实交待,你现下手上赚了多少钱?看你这黑心样,当初两家的家财加起来也不过未到四百万,你现下就靠这火器,只怕也赚到一半了!你还好意思来赚我地钱!”

杨幺咯咯笑着,得意道:“早说了,我的钱就是你的,何必这么计较。这才多少,我还未算弹药钱,实话和你说,火炮、火枪不过是个饵,都是便宜卖地。那炮弹才是真正赚钱的,我这枪炮特地制得和官制的口径不一样。平常的弹药用不上,非要到我这里续买才行!”

又瞅了瞅杨岳的脸色,掩嘴笑道:“好罢,谁叫你是我心上地人。女人心上有人了就容易犯糊涂,你那些车船我都免费替你装上枪炮。

但弹药钱可是一个子儿也不能少的。”

杨岳舒了口气,放开了杨幺。尤是瞪她道:“弹药怎么算钱,你给我说清楚了!”

杨幺扑入他怀里,腻着他道:“眼看着就要到寨子里了,你还和我扯下了船。你还能这样抱着我么?”

杨岳知道她在弄鬼。却也无法,抱着杨幺缩回舱中。扯下船舱地布幔,任小船顺风向君山水寨飘去。

君山岛,位于巴陵县城南面,隔湖相望,不过三十里水路。

君山岛四边高,中间低,呈洼地状,面积极小,不过二里方圆,共一千五百亩,岛上七十二峰,曲径幽深,树高林密,郁郁葱葱,诗人刘禹锡在《望洞庭》诗里赞道:“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其秀丽小巧可见一斑。

此时,杨岳已带着杨幺弃舟登船,杨幺独自站在高高的楼船顶上,只见岛上水寨森云密布,贯连如巷,好似一座湖上州城.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设两寨,两寨之间设有栅栏,麻石围墙,箭楼,又用长廊相连,长廊旁盖有数十座竹、木屋,接连如云,鳞次栉比,供士兵驻守歇息。每寨前都修有船坞,船坞前停靠着渔船和蒙冲斗舰,从远处望去,正座君山岛外层况似一座壁垒严森的湖中碉堡.

杨幺见得不过四五年,杨岳等人就把水寨建成如此规模,钦佩不已,不由叹道:“百年前杨幺水寨,不过就是这般景象了罢。”

身后传来大笑声,杨幺回头一看,只见杨天康一边摇头,一边嘲笑道:“我们家的祖宗真是被你小看了,我们如今不过占了七县一州,哪里比得上杨幺当年十九县地盛状?幺妹,你在潭州城里呆久了,眼界怎的反而变小了?”

杨幺见得杨天康,极是喜欢,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天康哥,我们总有三四年没见,你怎地见面就笑我,好罢,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来我说说祖宗当年的威风,我也就不计较了!”

杨天康越发笑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杨幺地肩头,道:“还是这样尖嘴利舌,“又愣了愣,打量了杨幺几眼道:“听小阳和报宁说,你如今也开始习武了,果然有些门道,若是以前,我这一巴掌还不把你砸趴下了?”

杨幺自是有些得意,还好她在报恩奴手下败了一场,也知道谦虚,约着杨天康回寨与她喂招后,又催道:“你快和我说说当年的水寨又是怎么样的?”

杨天康笑道:“你看,君山水寨四面不过八座,便是把内寨十座加起来,也不过是一十八座,当年杨幺在君山可是建了七十余座水寨,是我们的四倍有余。再看人数,现在我们收聚流民、招抚小股流寇,联合岳州各地豪强,不过也就二万人不到,这八座水寨里只有八千,我们两族人和平江县随附的各族,编入军伍地男丁也就是五千人,总计不超过二万五千人,加上家眷最多五万,当初杨幺八万大军,近四十万眷属,何等声势?”

杨幺不免点头受教,此时,楼船从西面水寨入岛,高有十米地包铜绣门随着绞轮刺耳的“吱呀”声慢慢升起,在杨幺地面前现出了君山的真形。

只见岛上处处是登山曲径,要害处尽是关卡,杨幺随着杨天康下了船,杨岳却不知去向,知他有事,便跟着杨天康慢慢登山。

过了二里山路,通过三处关卡,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大片金黄水田延伸到远处,农田尽头远远看着是十座旱寨,老弱妇孺往来其中,孩童欢笑嬉戏,以巨大的旱寨为中心,四周散布着上千竹屋。此时正是晚饭时分,一片白色的炊烟了了,好一派田园风光。

再走了几里地,便来到旱寨近前,那十座旱寨之间以竹廊相连,晴不爆日,雨不湿鞋,似一座城中之城。

“那寨子里驻扎的是我们张、杨两家的两千族兵和族里妇孺,白日里任人进出,里面还设有当铺、酒家、客店、货站、赌场一应俱全。“杨天康瞟了看得瞠目的杨幺一眼,道:“潭州商联非要插一脚进来,开了这些东西,当初我们还觉着无用,没想到居然被他们赚了个瓢满钵满,你从哪里找来冯富贵这样会做生意的人?”

杨幺听得这些店铺居然是自家名下,顿时眉开眼笑,大笑道:“我原也没想到,他是如此厉害,只是见他办事麻利,做事用心,就让他来巴陵做了管事,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杨天康奇怪道:“你既是老板,难道不知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么?”

杨幺道:“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的事务,既托付了他,只要他按规矩办事,交钱,把帐目理清,其它我不过问,如此看来,倒是应该好好夸奖他一番才是。”

说话间,两人入了寨子,正中居然有三四条长街,铺着麻石,两旁的店铺人来人往,极是热闹。

杨天康指点着道:“这也是君山自产的麻石,除了外面水寨、关卡处砌墙外,这里也铺了几条路,却是我娘的主意。”

杨幺不禁笑了出来,正走着,忽地看到一个彩楼,甚是热闹,楼前挑出个小彩幌子,杨幺定眼一看,上写“小凤翔”!

杨幺看得“小凤翔”几字.顿时大吃一惊,扯着杨天康向前跑了几步,要过去细瞧,却被杨天康急急扯住道:“幺妹,那里去不得!”

杨幺转头惊道:“那里真的是青楼?也是潭州商联开的?”

杨天康急忙掩住她的嘴,埋怨道:“青楼这两个字也是女孩子家能说的?为了这个东西,我们家的男子,上至我爹和张忠仁,下至张国意和张国诚,挨了多少白眼,被她们讥讽了多少次,只是外面的兵士、家属多是要到此花钱的,便是小阳、下德、下礼他们看着碍眼,也是无法,但我们家的男子是绝不敢来此的。我上回只是走近看了一眼,回头就被小阳知道了,冷了我多久!”

杨幺笑得打跌,心里本有一股怒意也悄得无影无踪,摇头叹道:“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法无天的,现在才知道,咬人的狗当真是不叫的!”

杨天康没好气给了她后胸勺一巴掌,骂道:“瞎说什么呢?什么狗不狗的,话说回来,要不是杨岳点了头,凤翔楼又没有你这个大老板,凭什么进我们寨子开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