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日,张报宁飞骑从潭州赶回洞庭,与杨幺一起接府官吏,让杨幺惊讶的是,同来的竟然还有黄石道人。

元代的规矩,僧道地位本来就是官吏之上,黄石又是玄观的亲信,那小官极是有眼色,只管照本宣科读了诏令,捧上义后万户的官服、印信,其它一概不管,听任黄石调派。

黄石自是认得杨幺,待得两人接了官服、印信后,又取了两个盒子,说是威顺王爷赐下,分递了杨幺和张报宁,嘱附他们私下拆看。

杨幺心里有鬼,原本就不敢当众启封,闻言松了口气。张报宁嘴角生风,奉承得那小官满面笑容,一起入了迎宾席。

张、杨两老不过出来敬了杯酒,便推说身体不适,退席了,便是合族上下出席的也不多,杨岳和张报辰更是影子都没见。

那小官倒不管这些,只图自家酒肉痛快,黄石道人寻了个没人时,悄声对杨幺道:“我家师叔正惦记姑娘,要贫道递句话,这潭州万户的名头自有它的好处,请姑娘不可错过了。”

杨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回道:“请上禀大师,潭州路还有二县七州,到时还请大师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说罢,捧出一个玉盒便要塞给黄石道人。

没料得这黄石居然不收,双方互不相让,推辞几次后,黄石道人急道:“姑娘,不是我矫情,这玉盒是件宝贝,但师叔的规矩大。该收的自然收,不该收的一毫儿都不能拿,姑娘还是收回吧。”

杨幺大愣,讪讪收了回来,黄石道人告了个罪。走了开去与其它人攀谈。这时张报宁转了过来,笑道:“玄观果然好手段。太一教只怕早成了他地私兵,难怪他手下虽无天完一兵一卒,又未在朝,却能稳坐天完的太师之位。”

杨幺点点头。叹道:“我是早知道他的厉害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还好他与我们两家是友非敌。否则哪里找一个比他还诡谲之人去对付他?”

张报宁轻轻抿了口酒,睨了杨幺一眼,道:“你当初和我怎么说来着?如若非要你选,还是选玄……”杨幺瞪他一眼,不让他再说下去。张报宁却又绕个弯道:“你怎么知道他软硬不吃了。我看他还蛮吃你那一套。”

杨幺沮丧地摇摇头,暗忖自家与他玄观在一个帐子里独处了三天。绞尽了脑汁,手段尽出,不说探底了,就连面上那一层都没抓全,只是这话哪里又能明说?

倒是张报宁极懂杨幺眉眼,哼了一声,道:“劝你无事少去撩他,他虽是吃你那一套,但心里极是明白,一个不好,就要栽在他手上。”

杨幺怒道:“谁去撩他了?我要不是为了……我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一时又警醒,嘴里含糊带过,张报宁定定看了她一眼,忽地道:“我要订亲了。”

杨幺大吃一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订……订亲?你订亲?”心里却不免欢喜少了个麻烦。

张报宁戏谑一笑,道:“你不肯嫁给我,难不成我还不能娶别人?早告诉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杨幺此时也顾不得他嘴巴上厉害,瞪大眼睛问道:“你和谁订亲?巴陵曾小姐?”

张报宁没好气看她一眼,“那都是什么年头的事了?我是张家人,娶的自然是你们杨家地姑娘。”

杨幺此时已是云里雾里,结巴道:“我们杨家?我们杨家哪有姑娘?”

张报宁不耐烦,伸手重重拍了一下杨幺的脑袋瓜子,训道:“你这几天在寨子天天睡觉呢?不知道你姑奶从近支旁系里收养了两个女儿么?一个叫杨天杏,一个叫杨天淑,我要娶地就是杨天淑。”

杨幺连连摇头,道:“我姑姑不在寨子里,去了巴陵城,要明日才回,下礼、下德也没有和我说这事。”

张报宁笑了一笑,道:“要说这两个杨家女儿也是厉害人物,头一天就和下礼吵了一架,从此互不理睬,也难怪她们不和你说。”

杨幺更是吃惊,瞠目道:“和下礼吵架?你有没有弄错,下礼那样的性子哪里会和人吵架?是下德罢?”见得张报宁摇头否认,顿时转了脸色,道:“你还是缓着点,看看姑娘的性子再说罢,能惹得下礼生气的人,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又疑惑道:“姑妈怎么选了这两个女孩做女儿?”

张报宁看了看四面,见那小官已喝得酊酊大醉,低声吩咐亲卫将他扶回房里休息,又派了得力地人陪着黄石,方转头对杨幺道:“这些话不方便在寨子里说,我们出去说。”

两人出了寨子,在山道上慢慢走着,方走了不到一里,弯过一个山坳,一大片竹林便出现在眼前,只见这竹子上紫斑点点,极是特异,正是君山湘妃竹。

张报宁抚着一根细竹上的地泪斑,道:“这事缓不了了,我既接了蒙人的万户之位,面上虽是能与张报辰平起平坐,但家族里却更不喜,已有人说我既有了万户之位,天完副将地职位便要让了出来,万户到底是个空头,副将名下还掌着五千士卒,我必要和杨家结了亲,让他们不能轻易动我,方能保住辛苦得来的副将之位。”

杨幺惊道:“可是这万户之位,是长房里不接,你才接的啊?”

张报宁笑道:“不过是个由头,总之是不能让我越过了长房三个孙子,我可不像你,上有外祖、父兄庇护,中有杨岳扶持,自家名下又有匠户、商铺无数,你便是不去争,也有数不尽的好处送到你面前,我若是不争,只能给别人作嫁衣了。”说罢,叹了口气,道:“便是那杨天淑是个无盐馍母,我也得闭着眼订了才行,若是迟了,张家怕无我立足之地了。”

孤身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