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闭着眼,没有说话。

王道笑眯眯把嘴里一根不知名的草叶吐出去,往旁边树干上靠了靠,油乎乎的迷彩色的睡袋搁在脚边儿,像一堆凌乱的杂草。

现在是秋天,树林里的气温又二十多度,可晚上却冷得厉害,寒风刺骨,丛林中又不能燃火,他们只得两个人挤在一个睡袋中,才勉强保暖。

“哎,什么时候能回家? “

“累了?”王道一眼瞟过去,看见地上探出个脑袋,一耸肩,笑道,“这次任务还算轻松的,有睡袋,有装备,你就偷笑吧……要是遇上境外的任务,人生地不熟,还没补给,交代在外面国家还不能承认你的身份……”

“噤声”

沈醉一蹙眉,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夜幕降临,夜行的动物开始离开巢穴,猫头鹰呱呱地号叫着,蓦然的,夜空中扑下一大团黑色的阴影,王道被吓了一跳,本能地一刀劈过去……刀锋无声无息地划过,一只捕食的野鸟一头栽在泥泞的地面上。

一连数道视线扫来,王道怔了怔,讪讪一笑:“咳咳,好长时间没在林子里行动了,那啥,手生”

沈醉心里一叹,从夜视镜里看到的世界一片幽绿,单调而沉寂,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海龙王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个任务并不艰难,可他的心底深处,还是隐隐地残留了一丝不安。

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按照刘队的意思,他们最好埋伏在海龙王的别院里面,可沈醉仔细考量再三,还是临时改变了计划。因为一旦到达目的地,以海志峰的性格,他的精神肯定最为紧张,对苏零也会看管的相当严格,这样,还不如在外面打埋伏,说不定还有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功效。

事情的发展,没有像沈醉想的那么复杂。

事实上,这桩任务难的是准备工作,是怎么设诱饵,把海志峰这个混蛋给引出来,之后的事儿,就是一般的营救任务了,算不了什么。哪怕是海志峰,他一旦离开自己的老巢,来到他们的地盘上,那就是彻头彻尾的盘中餐,端看自己是煮还是蒸……

再说,苏俊峰这个间谍头头,加上海里的龙王,他们联手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既然有最优秀的情报人员提供情报,还有最好的间谍扎在海志峰身边,就不可能出什么差错,于是,当接到情报的第三天,他们终于在夜视望远镜里看见了那和中缅边境大部分雇佣兵打扮完全相同的小队进入丛林……

透过有些变形的夜视镜,沈醉能看清苏零的脸,瘦了很多,很苍白,嘴唇泛着青紫,身上只挂了一身杂牌军服,很破旧,没有佩戴枪械武器,这是当然的,海志峰不可能让他接触到任何的兵器。

沈醉松了口气,在没看到苏零之前,他的一颗心始终提着,虽然到现在,依旧不能放下……

‘羽林’的人都习惯夜战,也习惯偷袭。沈醉沉得住气,他一寸一寸地跟进,谨慎再谨慎。

一直跟到前面的小队安营扎寨,沈醉挥挥手,毫不迟疑,一分钟都不曾等待,只一瞬间,地上就多了两具尸体——被折断了颈骨。

这是守路的哨兵。

沈醉和王道对视一眼,做了个手势,然后整个人像压缩到尽头的弹簧那样弹了出去,在草丛中轻盈地飞掠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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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天空气太干,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下雨,听说要组织人工造雨什么的。

京城也受到些许影响,政府贴出节水公告。

当然,这一切都和秦卿关系不大。

秦卿的日子过得忙碌而又平淡,药材养殖这一块儿已经渐渐开始忙了起来,还专门为它们打了井,挖了沟渠,浇灌的水也有讲究,并不是一般的水就成的,量更要严格控制,沈国手帮忙找来的技术人员很尽职,一个个从头包裹到脚,各式工具不离手,完全是拿出在实验室里的认真劲儿,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这些药材宝宝。

大片大片的药田被打理的非常好,还没有走近,便闻见风中传来的迷人的药香。

秦卿胃口不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最近胃口大开,尤其嗜辣,有的时候一整天在医院或者在药田里呆着,都要随身携带饭盒,方便填饱肚子。

最近一段儿时间,秦卿喜欢呆在药田里,不大乐意去医院,因为就是去了医院,沈国手待她也像对待瓷器瓶一般小心翼翼,不说帮着做考官看看招聘情况,就连端杯茶倒杯水都不成,除了碍手碍脚之外,简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了,秦卿也就干脆不去碍事儿。

在药田里闻着药香,享受清新的空气,闲坐在一旁,也很惬意,秦卿摸了摸肚子,随手扯出厚厚一份五六张今天的报纸来瞧。

左右翻了翻,娱乐新闻一大堆,今天这个明星巨星演唱会,那个慈善晚会邀请了哪个哪个知名人士参加……秦卿一扫而过,看不懂的占了大多数,最后还是看时政要闻。这个版块也越来越没有意思了,秦卿打了个呵欠,只用以只眼睛扫视上面各种各样的坏消息,与官样文章……

忽然,秦卿的目光一凝,看到报上呼吁人们对于炸山炸路的黑火药一定要按照法律规定,小心处理,云南地区,有人家家藏炸药,发生爆炸,造成三人死亡,五人失踪,多人受伤的惨剧……

云南?秦卿皱眉,当初沈醉他们虽然没说去哪儿,可准备的东西她还是看见了一鳞半爪,是去y热带丛林的装备吧?

想了想,秦卿还是把报纸叠起来放到一边,她现在怀着孩子,最重要的是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沈醉比自己年纪大,经验丰富,要相信他才是。

可是一个小时没过,刘队一个电话打过来,一瞬间就让秦卿秦姑娘的轻松不在。

刘队的声音很严肃,不过,第一句话就安秦卿的心:“放心,沈醉没大碍,受了轻度烧伤,不严重。”

“苏零呢?”

刘队的声音一顿,没有立时回应,只是叹了口气道:“他……也还好……别担心,我马上去接你,咱们立即动身去云南,一定把他们都接回来……”

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的身体?”

“没问题。”秦卿冷静地应了一声,放下电话,依次给沈国手,沈爸爸,沈妈妈去电话,然后打电话告诉自家爸妈,说她要出一趟远门。

到现在,秦卿也快要到预产期了,几个长辈都很紧张,恨不得她立即入院待产,这会儿哪能放她出门,尤其是周眉,恨不得现在就跑过来阻止秦卿,秦卿只能一边儿从电话里安抚快要炸毛的母亲,一边儿手脚利落地收拾东西。

五分钟,秦卿拎着手提箱上了刘队的车。

秦卿跟着刘队一路坐直升机赶到现场的时候,爆炸引起来的大火已经被扑灭,她一下飞机,一眼就看见了沈醉。他的男人安安静静地躺在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四面漏风的帐篷里,眉峰紧蹙,脸庞通红,从破破烂烂的衣袖里看过去,能见到翻起的皮肉,和烧伤的黑红色的斑痕。

四处打量了几眼,并没有看见苏零。

秦卿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沈醉的脉象,随手帮沈醉盖了盖脱落的摊子,声音温柔的不像妻子,反而像是母亲:“睡吧,多睡一会儿。”

忽然有一道阳光闪过,沈醉一下子睁开眼,握住秦卿的手,嘶哑地道:“苏零呢?”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连串的笑声,清脆又悦耳,像果冻一样,绵绵的,很诱人……

那笑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很多很多年前,他甚至被笑声搅合的头痛,恨不得其永远消失,陌生是因为,他已经有很多很多年,只能在梦里忆起这样的声音了……

不远处一片低矮的土墙上,苏零一个人站在上面,低着头正和一个打扮的像个公主的女孩儿说话,他的声音又轻又脆,手里还抓着一大把的花,有牡丹,也有月季,那花,与墙下女孩儿脖子上的花环是一样的,都是生在暖房,长在暖房,柔嫩而艳美……

墙下的小公主笑得也很美。墨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生辉,眼睛很亮,雪纺的长裙有点儿脏,但一丝都不影响她的完美。

沈醉松了口气,就着媳妇的手,躺倒,拉着媳妇在自己身边坐下:“咱们赶紧回家,我可不想我儿子生在野战医院里。”

秦卿还没说话,沈醉又转头冲苏零的方向皱眉。

“那可是绝对带刺儿的玫瑰,能不沾最好不沾……再说,人家姑娘到底是不是喜欢他……还不确定呢。”

秦卿笑了,沈醉的样子,不像在担心朋友,到像在操心儿子……呃,不能这么想,要自己的儿子像苏零,那,那……那也只能认了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