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把饭菜热了三次之后,沈醉才回到家。

苏零半撑着坐在沙发上,用左手端着一小碟沈醉带回来的,小小的,咖啡色的蛋糕。

他左臂上的伤很重,可手依旧灵活,没有显露出半点儿痕迹,右手灵活地拿着勺子,舀了一小块儿填进嘴里——苏零眯了眯眼,脸上隐约露出一丝陶醉来……

这蛋糕的样式很普通,就是从街心的蛋糕店随意买回来的,平日很多青年男女当成早餐吃,秦卿这个不大喜欢甜食的,也爱得厉害,小甜甜更是天天喊着要吃,害得秦卿不得不把各种各样保护牙齿的药丸变得美味,给自己的小女儿当糖果嚼。

苏零最爱里面的奶昔,一连吃了三块儿,才意犹未尽地吐出口气。

秦卿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想笑,都说男人不爱吃甜食,实际上不然,最初的最初,没有人会不喜欢甜,那是最接近幸福的味道……

沈醉也拿了一块儿蛋糕,切开来和秦卿分着吃。

苏零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不自觉地想到海毓,不是多年后那个易碎的公主娃娃,而是他记忆深处的海毓——那时的海毓,脸上带着阳光,微笑的模样,宛如春晓。

青春总是最美好的虽然,所有美好的东西流逝的最快……

沈醉和秦卿一样,没有问苏零任何事,但是,不用任何人说,苏零也清楚,这一扇大门,永远为他敞开,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他累了,就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心安的所在休养生息。

他们饭还没吃完,唐一那小子就把小苗苗给打包送了过来。

小姑娘战战兢兢地缩在秦卿怀里偷看沈醉,那小模样简直就像只受了惊的小猫。气得沈醉差点儿摆不出当爹的严肃脸,恨不得眼刀子飞过去——这丫头会怕?竟然敢甩了沈国手拍给她的保镖离家出走,还一玩就三天没信儿,胆子都飞到天上去了,哪里还知道‘怕’字怎么写?

可惜,不说沈醉能不能下狠心教训这丫头,就小苗苗一撒娇,秦卿先举手投降,把孩子搂怀里揉搓半天,哪里还能给沈醉‘辣手摧花’的机会?

当然,教育还是要教育一下,得刹住这股歪风邪气——苗苗十几年来乖巧听话,从没有给家里惹过麻烦,现在,说不定是叛逆期要到了,得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晚上唐一又把小苗苗送回学校,因为这姑娘非要见识见识学校宿舍的环境到底如何。

第二天一大早,秦卿就穿戴整齐去监考。

从屏幕里三十六角度观看一群考生,一部分争分夺秒地答题,还有一部分看到试卷一脸崩溃,虽然一共参加考试的还不到六十人,但他们脸上各有不同的表情,还是把沈国手为代表的一群老中医逗得前仰后合,笑个不停。

尤其是中医世家出身的几个学生,平日里心高气傲,现在面对考题,一开始是洋洋洒洒,挥毫泼墨,等到看见最后的附加题,就一个个蔫了吧唧的,脑门上连冷汗都冒出来了,惹得沈国手直拍桌子——“我看这群小混蛋还敢不敢天天把眼镜顶到脑门上走路去……”

考试结束,秦卿刚把卷子批完,确定录取人数,发下录取通知书去,然后确定开学时间十一过完之后,和容大妈一起敲定军训的教官和时间……这些纷繁的杂事还没有处理完,结果,沈国手就拎着她直接打包上飞机直奔南省而去。

听说是为了一个紧急任务去提前做准备,可他们没有乘坐自家的直升机,而是买的南航的票,更奇怪的是,到了南省之后,秦卿和沈国手都不许穿军装,不许打扮得像医生,甚至不能去部队招待所,而是租了一家豪华的海滨别墅住下了。

整整一个礼拜,除了第一天冒出个怎么看怎么不像军人,比阿飞还像小痞子的海军中校和俩人见了见面之外,就没人搭理他们俩。

工作迟迟不来,秦卿哭笑不得穿上岛服,踩着高跟鞋,整天出去旅游观景,南省的阳光很明媚,哪怕是秋天,天蓝得极为清透。

秦卿打扮得漂漂亮亮,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漫步,温暖的阳光,像镀了一层霞彩,轻盈地从她的身边随意地流淌,她忍不住想,这会儿要是沈醉在就好了,两个人新婚之后还没度过蜜月呢,要是可以到南省蜜月旅行,感觉一定很美好……

就是有一点儿,好不容易养白了许多的肌肤,又变成漂亮的古铜色。当然,对这样的肤色,秦卿本人其实挺满意的。

秦卿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沈国手也是个会享受的,两个人时不时地踩着细腻的沙滩,在海边观赏落日的美景,去市场上挑选肥硕的螃蟹,各种新鲜的海味儿,短短几天的工夫,秦卿的手艺就上了一个台阶,炒出来的海蟹,飘香万里……

美好的日子将将过了有半个月,如果再不回去,都赶不上学校开学的日子了,任务终于下达……

晚上一辆普通的奔驰载着两个医生,一个国安和一个病人,推门而入,秦卿一眼就看出那两个人是医生,虽然他们也都西装笔挺,穿的像个白领精英。

病人也是老熟人,是孟轻,这小子精神还不错,虽然也是遍体鳞伤了。秦卿看见他,无论如何,松了口气,这人只要能活着回来,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一坐下,孟轻伸了伸懒腰,咧开嘴笑道:“秦医生,你的药很管用,我的身体真是好多了,要不是你的药,我这回肯定熬不过来……”

秦卿过去给他把脉,皱着眉一语不发,沈国手从两个医生手里接过病例,仔仔细细研究,他的病例其实是早就看过不下百遍了,但是很显然,这一次更触目惊心。

沈国手是拿到过心理医生资格的,国安那边儿也是考虑孟轻的身份不宜太多人知道,所以才请动了这位大国手。

老爷子是那种很有风范,很值得人信任的人,孟轻在他面前非常放松,半躺在躺椅上,趁着秦卿给他处理伤口的工夫,就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详详细细地诉说了一遍。

期间沈国手和秦卿一直没有插口,只是听着,甚至连眉毛都不曾颤动,这样的平静,渐渐安抚了孟轻的心,他是个国安战士,心性坚定,但是这一次,却真的害怕了,就连不是当事人的秦卿,即使面容冷静,也阻止不了心底深处的惊涛骇浪。

那么轻描淡写——“为了取得他们的绝对信任,我染上了毒瘾……”

毒品秦卿苦笑,他们羽林的士兵们,经常是从尸山血海里出没,可是现在她明白了,这没什么,这永远不是真的绝望……

孟轻自己到是笑得嘻嘻哈哈,毒瘾没发作的时候,他依旧是乐观开朗的大好青年,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座装修的简单又精致的小别墅,笑道:“房子怎么样?我的。”

眉眼之间颇有几分得意。

秦卿一愣:“你买的?”南省的别墅,还是风景区的海边儿别墅,装修这么好,三层,带有小花园,就算不属于那种连同游泳池在内一应俱全的豪华别墅,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千八百万绝对买不下来啊,难不成国安的工资水平已经高到这地步了?

孟轻笑了一会儿,又摇摇头道:“这是我们苏局给我买的,他是好人……”

当年孟轻还小,刚进入这一行,整日不着家,身份不能曝光,又没有钱,老婆一天三次和他吵架,嘴里就每一句好话,天天说他窝囊,那一次和苏俊峰接头,他的情绪就发泄出来,抱着苏俊峰的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苏俊峰劈头盖脸地把他大骂一顿,骂完第二天,就在南省最好的地段儿给孟轻买了一套别墅……许诺一定让他带着老婆去度假。

那时候南省的房价正高,几乎把苏俊峰的棺材本都耗尽了。

孟轻从回忆中出来,心里忍不住一叹,到最后他也抽不出时间陪老婆来度一次假,但还是承苏局的情,感动的不得了,从此心甘情愿地为苏俊峰当牛做马,出生入死,从没有半句怨言,无论什么样的任务,他不叫苦,不叫累,不诉说困难……

有的时候午夜梦回,孟轻也疑惑,自己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这片深爱的土地,这个生养自己的国度,还是为了报答那个人的知遇之恩?可惜,这么多年过去,答案依旧模糊——也许,一开始是因为有一个好上司,但他能坚持到现在,无数次险死还生,从不绝望,大概更因为,他的上司许给了他永远无法背弃的信仰……

“沈国手,秦医生,你们可是我的贵人,这一次我又陷入泥潭了,而且比以往严重得多,无论如何,拉我一把。”

沈国手微笑,秦卿点点头:“我知道,那种感觉很可怕,但是,也只是很可怕而已了……战胜它,不是不可能的……”只要天底下有一个人戒毒成功,她就相信,像孟轻这样的战士,绝对不会失败。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