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皱了下眉头,“我先看看……”

谷医生急忙让开,秦卿才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替老太太诊脉。她按的很细致,左右两只手的脉象都看过,才站起身,让病人张开嘴,看了一下舌苔。

检查完,秦卿略略迟疑了下,终于还是把老太太的衣襟打开,伸出手去,在她胸下几个位置稍稍按了按,又按了按病人微微隆起的腹部,并且一路按下去,直摸到病人有些萎缩的双足上。

谷医生连忙道:“好长时间了,傅老太太的脚总觉得冷,这几天晚上都要覆热水袋才行……”

秦卿闻言不语,她的动作极快,也很轻柔,病人并没有感到难受,就迷迷糊糊地陷入半睡眠状态,懒洋洋提不起劲儿……

看了看老太太苍白的面色,秦卿心下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原来,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西医诊断是心力衰竭,她刚才还担心这个病人的心脏问题严重,现在看来,虽不说是与心无关,但心上的问题,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秦卿思索了半晌,才轻轻地帮病人把被子盖好,站起身,挥挥手示意几个大夫离开病房。

“走,给我找个会议室,咱们讨论一下。”

谢主任松了口气,肯讨论就行,就怕和昨天来的哈院的两个专家一样,连讨论也不讨论,就直接说治不了,让给发病危通知书……他们若真想放弃,谁还费心费力地去请专家会诊!

看着和谷医生一边低声说话。一边步履轻盈地前行的秦卿,谢主任笑了笑,年轻的医生也有年轻的好处,至少有冲劲儿,不像好多功成名就的老专家。遇见疑难。宁可不出手。也不肯努力拼一次,生怕治不好病,毁了自家得来不易的名声。

秦卿不知道谢主任现在的心思,这一路走来,看着人家医院里几乎可以说是富丽堂皇到不大像医院的装修,啧啧称奇:“我总觉得我自己的那家小医院,装修得够脱俗的,和你们四院一比,还真不是一个档次……”

谢主任摇头:“别老看装修。我们四院,最出名的,并不是它的装修吧。你应该的赞叹的,明明是我们医院里‘神仙’多!”

谢主任这么一说,曹医生和谷医生同时点头,心有戚戚焉地叹了口气——是啊。四院不好混!

要说在首都,大医院自然不少,像哈院,解放军一零五,市第一医院,军区总医院等等,都是声名享誉全国,甚至名扬海外的。

但是,四院却是其中专家最多,名医最多的一家医院。

这里历任院长,在引进人才方面都非常有魄力,像沈国手,冯悦,顾振生,陶祖志这些大国手,一般医院根本就没有底气招揽,可四院偏偏不同凡俗,几乎年年都表示出招揽的意图,就算对方拒绝,也绝不肯放弃,来年还要招揽一次。

不只是名医国手,很多在某一方面,才崭露头角的年轻医生,他们也乐意下血本招回来,哪怕最后发现,这些医生的真实水平着实有限,也不会觉得不值。

就因为四院这样的态度,虽然它只是一个新医院,并没有悠久的历史,甚至一开始还仅仅是一家二甲的普通医院,可短短五年时间,就发展到现如今可以和几所著名医院比肩,甚至超过的地步。

现如今,很多病人,尤其是有权有钱的病人,选择就医的医院,首选就是四院。

当然,要做出以上的成绩,除了院长的魄力足之外,最主要的,还是有足够的金钱开道,事实上,恐怕四院的底气,更多的就是在金钱上面。

这里的现任院长和前任院长都很幸运地拥有一个家财万贯的好儿子,别的医院的院长,都是指望着在医院里多赚点儿养老钱,就算不贪,不吃回扣,为人正直的,也不可能笨到把自家的钱贴近公家的医院里面,偏偏这两个人不一样,先后给医院积攒的赞助费,足够自己独资开一家规模远超于四院的大医院……

当秦卿和谷医生,曹医生,跟着谢主任进入一个小会议室,看到会议室装扮的简直和白宫会客厅差不多的时候,终于更深刻地感受到四院的财大气粗。

只是,在这样装扮华贵,又显得温馨的会议室里开会,真的很难保持严肃的气氛。

谢主任把秦卿让到咖啡色的真皮沙发上坐下,看着两个小护士给大家上了茶,便开口笑道:“听说,我们院长给秦院长开出年薪八百万,聘请您到中西医结合做主任医师?”

这两年,吴院长招揽沈国手的时候,总会顺便招揽一下沈国手的几位大弟子,一开始秦卿排名不算靠前,年薪也不高,三五十万就打发了,最高的是陶谦,年薪三百万,但随着秦卿的知名度提升,身价也跟着上涨,今年,还真是出到了八百万。

他的语气里多多少少带了几分调侃,“我可要谢谢您的拒绝,要是您屈就了,我岂不是丢了饭碗?”

秦卿眨眨眼,也乐了:“……那我到真该答应吴叔叔才好……”

现任的四院院长姓吴,只有三十九岁,年纪很轻,可他是吴老爷子的晚来子,辈分高,和沈国手是一辈的,秦卿不想叫爷爷,就只能按老师的名分,叫一声吴叔叔。

谢主任故意睁大眼,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难道秦院长想让我失业?哎,您也不怕我老婆孩子找您算账?要是我老婆再也逛不起燕莎,那可都是您的罪过了……”

“哎,为了我这点儿求贤若渴的小心思,也只能委屈委屈您的爱人,大不了,我给您开的工资高一点儿,不至于让您吃不上饭!”

秦卿这句话一出,连一向严肃的谷医生都笑了。

“秦院长要是真为了把谢主任挤出我们医院,以便于您自己收于囊中,就乐意来当我们四院的主任医师,相信我们吴院长多少会考虑一下的。”曹医生故意咳嗽了下,一本正经地道。

秦卿也点头:“没错,不过,吴叔叔狡猾的很,我有点儿担心他是既要我入瓮,又不肯放走谢主任,哎,那我岂不是亏得很?”

随着你来我往的几句调侃,在座的医生之间终于没有了隔阂,变得融洽起来,秦卿暗暗失笑,觉得谢主任真是人才一个,如果可能的话,把他招揽回自家医院,专门去负责‘外交’,其实还真不错,只可惜,只听说四院招揽人才,最近几年,可没听说过四院回让人才流失……

又闲话家常了三分钟,等小会议室里的人到齐,各个科室的专家都带着见习生实习生来了,大家才开始谈正事儿。

秦卿一看,在座的都等着她开口,也不想客套,救人如救火,这也不是客套的时候,考虑了一下,便道:“这是水气病。而且,还是肺、脾、肾三脏俱病……”

“不是痰饮病?”谷医生怔了怔。

秦卿看了谷医生一眼,知道他确实是对中医有点儿研究,只不过还不算精深:“水气和痰饮是异名同类,都是水液留于体内引发的病症,痰饮水停局部,主要在脾。水气是气化失常,主要在肾……我看了病人的痰液,色白而稠,并没有特殊气味儿,相信你们也检查过了,病人的肺部有感染,按我们中医的说法,是有痰热,这是个问题,不过,主要还是肾脏元阳虚衰……”

秦卿说了这么多,中医术语不少,好在在座就算不是中医,多少还是都懂点儿,就算不懂的,也在记笔记。

说实话,以前秦卿参加的会诊也不少,可她主要是听的时候多,一般最后才给建议,像现在这样,一屋子医生,大部分还是西医,全都指着她拿主意,还是在别人的医院里,真是不多见。

“秦医生,您看看,应该怎么治疗?昨天,罗女士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了,发生了两次心脏衰竭,若非是在医院发生的,恐怕真的救不回来了。”谢主任眉头也皱起,面上闪过一抹忧色。

秦卿苦笑:“……这病有点儿麻烦,我到能开个方子给她,先通阳利水,可病人的肺部感染是个麻烦……目前吴女士的中、下二焦,阳虚阴盛……寒凉药吃下去,那可不大妙,你们曾给她用毛地黄,只是出现呕吐,还算是轻的,一个弄不好,阳气更虚,她又年纪大了……”

谷医生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苦笑:“当时也没仔细想,看了她以前的病历,就直接用了毛地黄,是我不仔细……”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谢主任望着秦卿,“不能用凉药,那……”

秦卿皱着眉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手,笑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是特别紧张:“真是糊涂,现在和以前不同,以前都是等着阴证转为阳证,再用凉药,可现在用不着了,西医在抗感染方面,比中医见效快得多啊。”

谷医生一怔,谢主任也苦笑着拍了拍额头:“糊涂了,都糊涂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