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巴斯,让你看着的那个女人上哪儿去了。”

“刚才还在这里。”

“去找一下,快到岸了,上面吩咐所有奴隶都看紧点。”

“是。”

点燃火把,明灭不定的光把暗沉的船尾照得亮了点。拿在手里环视一圈,除了偶然经过的士兵,的确没了刚才一直跪在甲板上擦洗着的那个女人的身影。从刚才到现在,也不过就是短短片刻工夫,稍不留神她跑哪儿去了……

走到舱门前把他插到门旁的架子上,鲁巴斯搓了搓手朝里走去。

鲁巴斯块头很大,以至整个过道随着他的进入变得有点拥挤,随着船身忽然毫无预警地一阵晃动,他一头撞到边上的雕塑上。低低诅咒了一声,刚站稳脚步,耳边随之响起一阵凌乱声响。

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声音来自厨房,厨房离他就几步远的距离,门虚掩着,在摇晃的船身里一下一下荡着。皱了皱眉,他几步上前将门一把推开。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眼看到那个擅自离开他视线的女人脸色苍白地站起身,鲁巴斯一把搭住门框,斜睨着她略带惊慌的眼睛:“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想进来拿些……”呢嚅了几声,后面的声音,低得让人根本听不清楚。鲁巴斯也不想费神去听她什么解释,一天只有一顿饭,所以经常会有奴隶偷跑进厨房偷东西吃的事情,见怪不怪。当下一撇头,他朝外努努嘴:“快靠岸了,跟我走。”

“好的。”应了一声,苏苏蜷着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低头朝门口走去。

“站住。”走到鲁巴斯身边时,冷不防被他开口叫住。他的手依旧撑在门框上,让人出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苏抬头看了看他。

“张开你的手。”

苏苏一愣,目光依旧茫然对着他的脸,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说张开你的手。”突然抓住她紧握的右手一把用力撑开,及至见到她空空如也的掌心,没来得及出声说些什么,他的喉咙已被苏苏闪电般挣脱他钳制的手扣住。

身子顿时僵住了。

喉咙里挣扎出一些模糊的声音,仅此而已,一些白沫很快从他嘴角流了出来,带着些粉红的色泽。

快滴到苏苏手指的时候,她的手一松,看着鲁巴斯沉重的躯体闷然栽倒在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进厨房,顺手关上了门。与此同时外头响起一串脚步声,从厨房外依次经过,转到楼梯口,径自上了楼。

直到那些脚步声消失,苏苏低头朝地上的人看了看。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半张着,像是要说些什么。他要说什么?塞娜被切断了脖子的时候,她半张着的嘴里又想说些什么。

苏苏从他头顶跨过,小心翼翼。裙边掠过他下巴的时候他全身突然一阵抽搐,苏苏听到自己心脏猛地一声尖叫。

一个失神。

缓过劲来的时候,地上的人已经彻底不动了,咽喉上插着把切水果的刀,刀把握在她没有温度的手心。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无法控制的颤抖,眼看着那人咽喉处的伤在自己手指颤抖下越扯越大,暗红色**从里头汹涌而出,不到片刻工夫已蔓延到她脚下。

苏苏听到自己牙关上下碰撞发出的声响。

眼角一些冰冷的东西滚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爬,有点痒。她抬手用力抹去,手心划过带出一丝腥咸的味道,这味道让她想吐,却又莫名地让她颤抖个不停的手指安静了下来。

苏苏吸了吸鼻子,在四周逐渐腥膻起来的空气中。转身把架子上的油灯熄灭,就着一片迅速压下来的暗沉,摸黑走出厨房的门。

走道里没有人,和预想的一样,看到船接近岸,所有人都在船舱或者甲板为靠岸做准备。苏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想,她连自己从什么地方来都想不起来,但对于某种时候一些突然折射到脑子里的东西,她的感觉往往会非常强烈。

像是一种本能。

苏苏走向通往底层的阶梯口。到那儿之前会经过船员的休息舱,休息舱的门半掩着,没有像往常一样传出里面粗鲁的说笑声,没错,他们都去了甲板。通往底层的阶梯口同通向顶层的楼梯是分开的,口朝天开着,像是口井,边缘围着半圈扶手,还有一块在底层所有监督者离开时会盖上的青铜板。板很沉,上面缠着圈粗大的锁链。

还没靠近阶梯口,已能感觉底下沉闷肮脏的空气,透过那个洞口从内缓缓溢出。这味道现在对苏苏来说已经很熟悉,巴在阶梯边朝下看了看,里面被火把照得很亮,还能听到领航者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敲打着的引航鼓的声音。苏苏看到离她最近的一名奴隶朝她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用力摇动着船桨,木然的眼神,似乎除了眼前的这根木头,什么都无法再让他有所关心。

苏苏退后了一点,用了点力,轻手轻脚把边上盖子拖向阶梯口,盖子同阶梯口合拢的时候发出“嘭”的一声轻响,在四周不断传来的波浪声中几乎细不可辨。苏苏站起身,把锁链顺着盖把绕了几圈。

就在这时舱门忽然开了,一泻而入的火光绕过转角隐现出两道长长的影子,随之,身后的走道内传来一阵急促的步伐。

苏苏闪身隐入边上的墙壁凹口,凹口不大不小,刚好容纳她一人的深度。

“等会见到鲁巴斯让他把人锁起来。”

“是。”

“趁早把人先编排一下,免得到时候乱,王不喜欢这样。”

“是。”

“等等,这盖子怎么回事。”脚步在通往底舱的阶梯口停住,其中一人弯下腰,抓起盖子上那把粗重的链条:“安图尔他们都离开了?”

“我不知道,没接到要他们全都离开的命令。”

“打开。”说完话,丢开手里的链子,那人朝后退开半步。等了半晌,却不见后面跟随的人过来把盖子打开。他回头朝后瞥了一眼:“怎么还……”

话音未落,后半截话已被喉咙里挤压出来的折裂声所替代。

血液随着空气的抽离堵塞在他头颅的两侧,他眼睛被迫瞪得很大,一眨不眨望着身后那道从角落里隐现的身影。他记得这个女人,几天前,他用酒从她头顶缓缓朝下浇的时候,她眸子里闪烁的光芒折射到他眼里,那是种无法形容的快感。

扣在喉咙上的手指松开了,失去重心他瘫了下去,重重倒在他同伴的尸体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还有四十三个。

拖着两人尸体走进厨房的时候,苏苏数着自己鼻腔里喷出的急促喘息。

一些风从半掩的窗里吹了进来,有点凉的感觉,散了一室被薰香蒸得有些柔腻的温度。男人从软塌上坐起身,一头银发斜斜滑落,随着他松散的袍子褪至肩下。

身边女奴随即取来披风替他搭在肩头。女奴很美,纤细的手指将披风揉在他肩膀的时候有意无意扫过他锁骨的线条,他抬手扣住了她的指,她顺势弯下腰,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坚实的胸膛。

“王……”贴近他的耳垂,她嘴唇微启,吐气如兰。

他笑,回头吻上了她的嘴,手稍一用力,她整个柔软的身躯便倾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很甜,”深吻过后,他的手指划向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很艳,像涂了层薄薄的血:“叫什么。”

“娜娜……”

“娜娜,”手指沿着她的唇角划到她细嫩的脖颈上,她脖子上的皮肤几近透明的白,隐现一丝动脉,在皮肤下妖娆地扭出淡青的色泽:“我会记得你的甜。”

话音未落,女奴一张沉溺在他温情下的脸突然间僵窒了,死死瞪着他逐渐转黯的眸子,她一手用力掐着自己的喉咙,一手在他胸膛上一阵乱抓。

他松手,淡淡看着她从自己膝盖上滚落,连带那件披在他肩头的披风。她在地上蜷着身子一阵抽搐,不到片刻,重新归于平静。

尖锐的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刮痕,粉红色,带着一线血丝微微鼓起,像片不听话的嘴唇。他低头在那上面抹了一指,一片猩红随即在粉色表面上漾开,变淡,然后又有一些细细密密的暗红色**从微鼓的刮痕内溢出,转眼,凝成一小粒圆珠。

站起身,他朝身旁垂首而立的老侏儒扫了一眼:“看来我们离岸很近了,阿姆拉。”

“是的,主人。”

“我们的客人还要让我们等多久。”

“不知道,主人。”

笑:“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主人。”瘦小的身影行了个礼,无声退出门外。

看着门在眼前合拢,男人轻吸了口气,随手把松垮的袍子拉拢。又一阵风吹了进来,温润惬意的感觉,他走到窗前,把那扇半掩的窗户一把推开。

桌上的油灯熄了,月光倾泻而入,无声缠着他的身体,通体一层柔柔的银白。

突然一道暗影破门直入!

伴着道劲风几乎无声无息掠向他伫立在窗畔的身躯,却在不到一步之远的距离像是猛撞上一堵无形的阻碍,一个反弹,嘭然撞到他影子所停留的那堵墙面上。

“来了?”眼底没有任何惊讶,他回头,朝那个正从地上狼狈爬起的身影轻扫一眼:“等你很久了,苏苏。”

苏苏缩在墙角的阴影里,浑浊的光线下,一双眼睛亮得像夜空里两颗星星。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

蹲在原地不动,苏苏看着他。

他收回手:“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苏苏不语。

看了看窗外安静的夜空,复又重新望向他的眼睛:“因为我不想死。”

微微一愣。片刻,他笑了:“原来是不想死。从得到自由开始就一心筹谋着要至我于死地,却还不忘给自己留条活路。不想死的苏苏。”

“很好笑吗。”

“只是觉得很有趣。”

“因为我低估你了?”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侧眸望向窗外。窗外一点点星光折射进他的眼,很快在那上面蒙上一层淡淡的银白:“苏苏,你失手了,知道会怎么样。”

想了想,苏苏站起身拍拍衣服:“死。”

“哦?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是辛伽。而亚述王辛伽从来不会让伤害他的人轻易存活。”

些微的诧异在眼底稍纵即逝,一丝浅笑随即在他嘴角漾开:“你把我了解得那么清楚,女人。”

“为一个人的死迁怒于整个镇,想让人不了解都难。”

“那你现在是准备受死了?”

抬起头,苏苏再一次专注地看向他的眼睛:“不。”

挑眉,他低下头,漫不经心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你知道我从不轻易饶恕。”

“我知道。”

“而我说过,想死还是想活,这全要看你自己。”

“我记得。”

“那么……”他抬眸。

苏苏的身形一晃。

矮身抽出缚在腿上小刀的同时人已窜到窗边,抬手一刀飞出,搭住窗框朝外迅速一跃。

辛伽的头朝边上微微一侧。

几丝银发贴着呼啸而过的刀尖断落,她看到他眼底一抹妖冶的暗火闪过。

身体却一动不动。

站在原地眼看着她的身体投入窗外冰冷空气,他似乎没有任何阻止她的打算。

心脏没来由一紧。

调整姿势试图缓解下落的速度,刚一扭身,冷不防一道劲风紧贴着她的身体冷冷划过,迫得她手脚一时失控。

“嘭!”促不及防的撞击,仰天倾斜的同时她看清了袭击者的身影。黑色长发,黑色的眼睛,一柄漆黑色长剑斜握在掌心就像是和他的手浑然连在一起的肢体。

他静静看着她,就像头顶不动声色注视着她的那双暗红色眸子。

“森……”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想回避,最终还是无法回避,在看清来者的一瞬,苏苏头顶到手指的部位一线到底的冰冷。

她不可能忘记那天他是怎样干脆切断束缚着她的锁链的,拇指粗细交缠在一起的青铜链条,在他飞闪而过的剑刃下就像一截截被切开的奶酪。

苏苏从没见过这么快的动作,也从没见过那么利的剑锋。

一个温和的眼神同犀利的动作成正比的男人。

闪念间,头就要撞向甲板,她又望见了窗台内那个男人的眼神,淡淡的,像两点忽明忽灭的暗火。耳朵里忽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一些沉沉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在大脑某个角落静静回荡着,漠然伴着她随下坠速度一同加快的心跳。

突兀一道黑影掠过。

无声划破那两道视线的纠缠,却又同时,在苏苏骤然伸出的左手中停止了它的再次回转。

苏苏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敏捷的反应。

头已感觉到甲板的冰冷,整个身体蓦地一斜,随着那把被自己握在掌心的剑鞘直飞了起来。声音似乎转瞬间又全部回来了,那些剧烈的,或者轻微的,甚至包括周围流动的空气,一股作气般急急挤入她的耳膜。

她望见自己直刺向森咽喉的右手,以及他急速后仰时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讶。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平静,沉缓,就像刚才独自徘徊在她脑子里的东西……

‘圈里每个人都有大大小小不一样的武器,6是我的武器,我右手是一只杀人的拳头。左手是等待的,杀人的武器只需要一样足够,正如武学里大大小小的招式,而我二十多年来只学了一招,那招叫杀。’

“锵!”暗光闪过,森的长剑一声脆吟,从漆黑色剑鞘内飞弹而出。

苏苏的眼睛一痛。

看不清剑的形状,只有一道流线般的细影在眼底尖锐闪过,这样的速度,究竟该叫做什么速度。

“森!”她听到头顶猛然一声低喝。

同时额头一阵巨痛,在手指即将扣到森咽喉的刹那,苏苏朝船外直飞了出去。

******苏苏肯定自己是吃了不少水的,因为在落水的瞬间她就失去了全部意识,她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额头又痒又疼;一些**就像小虫子般肆无忌惮在她**于外的肌肤上爬行;身体的某几处仿佛在火里烤着,嗓子干燥得似乎一牵动便会裂开……

一线白光刺进眼膜,在意识感应了知觉的同时,眼睛蓦地睁开。

“新鲜的水果叻!瞧一瞧看一看了,又大又甜的水果啊!”

“上等香料换布料,皇宫里才有的香油哎,妹妹不要错过……”

“骆驼骆驼!最壮实的骆驼!只要五根金条了!”

放眼一片热闹繁华。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匆匆的行人,喋喋不休的商贩,流浪者,亦有骑着骏马不可一世的贵族……各式各样的人流在一道巨大的铜门下驻足,等待进去,或者从里头出来。

那道雪白城墙上敞开着的黄铜大门。

近十米高,十厘米厚。精心的擦拭,令它周身在阳光下散发出黄金般耀眼的光芒。与之相协的是门下安静伫立的守卫,头带绿与黑交织的包巾,蓬勃健硕的黝黑身躯与金光四溢的铜甲交织出对比强烈的色感——美丽而威严。

繁华得有点刺眼。

习惯性想伸手去揉眼睛,下一瞬,苏苏意识到自己手是被反绑着的。围绕在她身旁一群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脚踝处被铜链螃蟹般成串锁在一起,闪烁着不安而游移的目光静静望着她。一辆陈旧但巨大的驼车载着她们有条不紊在这行人拥挤的繁华街道上前行着,苏苏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街道和建筑,也从没见过有那么多的人同时挤在一个地方行走。

她这是在哪儿,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想撑起身体看个究竟,才抬起头,突然发觉整个头和肩膀像灌了湿透的海绵似的,沉得发软,软得发麻,麻到几乎感觉不出肢体的知觉。

“别乱动,没用的。”一旁有人对她低声道。

苏苏循着声音朝说话的人看了一眼,随即撞见一双有点木然的眼睛。那是个很年轻的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圆圆的脸蛋和卷曲的头发让她想起塞娜。

“你在和我说话吗?”苏苏问。

那姑娘低下头。

苏苏转了个身让自己躺得不是那么累,但显然这小小的动作做起来并不太容易,她觉得自己就像裹在一堆泥浆里翻滚。

“我好象没什么力气……”她自言自语。

“我们都吃了些药。”那姑娘又一次开口,在车子驶进了一条巷子的时候:“为了防止我们逃跑。”

“我们现在要被带去哪里?”

沉默,望着车外不断闪过的景物,那姑娘不再言语。

车速忽然慢了下来,因着周围越发拥挤的人群。苏苏听到一些乐曲声在四周的嘈杂中隐约穿梭,间或夹杂着几声高亢的叫卖。

片刻,驼车终于停了下来,在一处异常热闹的广场边。

车笼随即被打开,驱赶开周围涌上前来一脸兴致昂然朝车内张望的人群,一名肥硕的中年男子陪同着几名从驼车边一栋建筑物内走出的中年男子一同上前,伸出粗黑的指朝车内勾了勾:“出来。”

一个接一个,那些足踝被栓在一起的女子从马车内跨出的同时,几乎衣不蔽体的周身已被四下闪烁不定形形色色的目光扫视个遍。或点头,或摇头,或对着某个部位指指点点,或挑眉一脸不屑……那种目光,似乎从车内走出的不是人,而是一匹马,一头骆驼,或者纯粹一件物品。

直到苏苏闪着不安的目光从笼子里四顾着踉跄而出的时候,周围蜂拥而来的挑剔视线一瞬间充满了好奇和玩味。

她的长相一眼望去就不属于周边任何一个国家的种族。

她的头发长得像是散乱的海藻。

她身上的衣服破旧,但依稀能辨它曾经的精致针脚。

站在一群神情木然的女子中间,她的不安和茫然让她看上去就像只落魄的海妖。

苏苏很不喜欢这种被围观和玩味的感觉,这让她感觉自己不像个人,更像只待卖的牲口。

不停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队伍中挤着,但在光天化日下,很难摆脱那些视线兴味盎然的纠缠。她很想生气,生气的时候她很吃点什么甜的东西,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低着头跟着众人朝前走,在那些闪烁不定的目光中。

突然她眼角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仿佛一根极细的刺,在她麻木于这从天而降令她不知所措的境地时,于她混沌的大脑上轻轻扎了一下。全身一激灵,苏苏迅速抬起头,循着感觉将目光直扫向人群中的某个角落。

她瞥见一双眼睛。

漆黑,幽深。好象安静的夜空,在周围那一双双充满欲望和贪馋的目光中,清透得兀自醒目……

队伍一阵忽然骚乱,站在赫特皮布拉身边的那几个始终不发一言的男子快步走来将原先女奴所站的位置打乱,有的朝前赶了几步,有的朝后推搡几把。因为走神,苏苏不由自主被前面人绊得一个踉跄。

等再抬起头,那双明澈的眸子却早已消失不见。周围依旧是熙攘而混乱的,夹杂着无数更为混乱和浮躁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