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水静师太的骸骨后,一直向下延伸的山洞开始向上伸展,而且越走越窄了,山洞也越来越矮,要弓腰才能前进。又走一阵子,六七个有长有短,直径大约十多厘米的圆柱体从洞顶垂下来,有把山洞塞得满满的,显得很是怪异。

四人互相看了看,才勉强贴着地面从圆柱体的下面爬过去。又向前走了一截,前面虽然还有路,可是太小了,人无法通过。他们又回到有圆柱体的地方,这才发现这些圆柱体不是天然的,都是人工雕像,雕刻虽然粗糙,可还是可以看出它们都是按照虫子的样子雕刻的。很明显,是有人把雕像放在这个古怪的地方的。方子奕立刻联想到瞽丛的虫子身体,本来就没有平静的心中更是发毛。

严翔四处察看一下,确定周围再也没有其他的通道。双手拉住圆柱体用力拖了拖,又使劲摇了摇,发现根本就弄不开这些石刻的大虫子。这些雕塑虽然可以晃动,但上面是被卡住的,大惊说:“糟了,出口已经被堵上了!”边说还边不死心的想把石头虫子弄开。

姒兴艳抱着一条石头虫子一阵猛摇,最后还是放弃了,声音又开始发颤,说:“是谁这么缺德,把出口堵上了?”

姒兴武一直没有去摇晃石头虫子,无力地靠着土壁坐在地上,黯然说:“一定是水溟,她也不希望有人再发现这个山洞,所以堵上这里。我们这回肯定出不去了。”姒兴艳听后,丢掉一直拿在手里的菜花蛇,双手抱着虫子摇晃得更厉害了。

山洞很窄小,有石头虫子的地方被严翔和姒兴艳占据了,方子奕没办法去摇晃虫子,也颓然坐下,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别瞎忙了,这些分明就是害人的瞽丛像,上面一定有一个大脑袋,你们这样摇是永远也摇不下来的。”

严翔一醒,兴奋地说:“方先生,多亏你的提醒。兴艳,我们弄不下来,可以把它们顶上去啊,反正这里的洞顶也不高。”

向上顶虽然也不容易,可是比向下拉要容易一些。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努力后,严翔终于把一条石头虫子顶了出去,接下来就要容易多了,他很快又把另一条顶了上去,接着姒兴艳也成功地顶上去一条。然后其它的那些雕像就夹杂着很多泥土渣子自己掉下来,还砸了好些在前面的严翔和姒兴艳身上。幸好山洞不高,他们并没有受伤。

石头虫子掉下去后,露出一个不大的空洞来。阳光从空洞中照进来,虽然并不明亮,但也说明这个空洞是和外面相通的。

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这些石头虫子的确是瞽丛的雕像,可与传说中的瞽丛还颇有不同。虫子身体上没有脑袋,只顶着一个大眼睛,随着瞽丛一起掉下山洞的,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没有身体的眼睛。看来刚才就是这些眼睛压住了瞽丛的塑像,不然严翔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才顶出一个瞽丛去。

不知为何,方子奕看了这么没有任何威胁的雕像,总觉瘆得慌,推了有些发呆的严翔一把,说:“既然通道打开了,我们赶快上去吧!”

山洞本来就不高,踩着瞽丛塑像,姒兴艳的一半身子已经从空洞中钻出去了。这里的出口比魔冢中的那个地洞还要狭小,体型粗壮的人一定通不过。好在姒兴艳用手向上一够,就够着了外面,觉得上面不是泥土的。她也来不及奇怪,手足并用爬出来。一看,山洞的出口原来是在一个天然的树洞里,而这棵树又是长在禹庙后面的那一大片树林中,自然十分隐秘。难怪她从小就喜欢满山乱跑,也没有发现这个地洞。

时间不长,所有人都离开地洞。

方子奕长长松一口气,觉得阳光照在身上的滋味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情。姒兴艳欢呼一声,带头朝前面的禹庙中走去。方子奕跟着走了几步,却发现严翔和姒兴武没有跟着,忙拉姒兴艳一把。两人疑惑地一起停下来,回头看着严翔和姒兴武。

严翔和姒兴武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姒兴艳觉得气氛很不对劲,低声问方子奕:“他们怎么了?”方子奕迟疑一下,说:“可能他们怀疑姒家坳的这些事情都是水溟师太做的,所以严翔要看兴武哥的态度。”

姒兴武叹息一声,说:“不是怀疑,而是认定。”

姒兴艳愕然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去禹庙了?翔哥,你怎么说?”

严翔沉吟说:“我看兴武哥的意思。”迟疑片刻,又说,“兴武哥,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等天黑了再去禹庙,私下找水溟师太谈一谈,看怎么解决目前的问题。”

“多谢你还肯为我着想,不过不用了。现在姒家坳的人都在,我们就去禹庙中把问题解决了吧!”干核桃一样的水溟师太手里拿着一串念珠数着走过来,平静地淡淡说。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姒家坳的人,达叔和通叔都在其中。他们显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惊奇地看着,谁也没出声。

姒兴武有些急了,喊:“姐!”

水溟师太淡然一笑,说:“兴武,你不是一直想进禹庙吗?今天我不会阻止你了。方医生,我是真的没看出来,你的医术有这么好,严翔多亏能认识你,才能一直都平安无事。”

严翔痛苦地说:“水溟师太,我自问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你,因为水柔的关系,还一直非常尊重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水溟师太定定地看着严翔,手里的念珠也忘记去数,满是褶皱的脸上是一种奇怪而复杂的表情,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悲伤,是激动还是落寞,是愤怒还是解脱,是仇恨还是喜欢。方子奕还没有见过人光用表情就可以表达出这么多复杂的情感,他还在水溟师太干涩的眸子中还看见了欣赏,心中很奇怪。跟着水溟师太一起来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姒兴艳哆嗦一下,紧紧抓住方子奕的手,颤声说:“我当年在魔冢看见的就是这个表情,不过她当时的眼光没有这么柔和,冷冰冰的很吓人。”

水溟师太掉头看姒兴艳一眼,眼光变得冷冰冰的。姒兴艳连忙躲在方子奕的身后。方子奕也没什么胆量,手足发凉,悚然而惊,下意识后退一步。

蓦然,水溟师太眯缝着眼睛,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无声的欢愉笑容。她脸上的皱纹也因为这个笑容而堆积在一起,使她显得更加干瘪。可是方子奕还更是紧张,他发现水溟师太的笑容很像严翔钢笔画上瞽丛的笑容,竟然看见水溟师太的眼睛中流出鲜血,心里发瘆,汗毛倒竖,汗透衣衫,反而把姒兴艳抓得紧紧的。

严翔上前一步,来到方子奕和姒兴艳的身边,瞪着水溟师太说:“告诉我,为什么!”

水溟师太摇摇头,淡淡说:“你们想知道答案,就和我一起回禹庙吧。”

禹庙的天井中站满人,震魔池水绿莹莹的冒着寒气,三炷清香在禹神像前散发出袅袅烟气。五月温暖的阳光照在黄桷树繁茂的枝叶上,也照在树下水溟师太干枯瘦小的身躯上。

水溟师太低垂着眼帘,声音平静而呆板,慢慢讲起往事:

“我的故事大部分你们都知道,我也不用多说。我从十岁上山,就一直和师傅单独生活在禹庙中,日子孤寂而悠长。没多久,师傅的对头,一直也住在禹庙中的瞎子死了,师傅竟然抱着他的尸体跳进魔冢中。我的日子变得更加悠长。

“接着太平的邵林上吊了。大家都说他是这一代的魔眼化身,而我原本对他没有任何印象的,这时竟然也觉得他对我有意思,心里觉得很难过。于是我半夜偷偷下山来到太平,想给邵林家的祖坟磕几个头,尽尽我的心意,却意外遇见邵林的父母。他们没有看见我,自顾自地在坟前吵架,母亲埋怨父亲没有让邵林葬入祖坟。父亲却说邵林和别人的老婆偷情,没资格葬入祖坟,现在能葬在魔冢,至少可以维持邵家的声誉。

“我没有再给邵林家的祖坟磕头,直接回到禹庙中,剃下三千烦恼丝。这样过了一年,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没有头发就变得平静,我还是经常觉得很痛苦。一天夜里,我睡不着,便找出一根绳子,来到禹庙后面的树林中,想找一棵粗一点的树来结束我的痛苦。

“严翔,很不巧,我选中的树恰好就是你们今天钻出来的那棵树。我在爬上树去系绳子的时候,不小心掉进那个树洞中。地洞一直通到魔冢中,我在里面发现了师傅的骸骨,也看见师傅留下的字迹,还发现一本秘籍和一个药瓶,以及一个比禹庙中的禹神像还要精美的禹神像。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禹神像,而我以前在禹庙中看见的一直是赝品,估计是师傅为防止别人损坏神像制造的。师傅一直都很虔诚,诚心诚意地供奉禹神像。我不知道她改变的原因,可我恨她留下的那段话,我把她的骨头踢得到处都是。

“秘籍上记载着两个药方,一个教人用舞蹈虫的毒素炼制一种药物,燃烧后能使人狂舞不休,直至死亡。药瓶中装着水静师太炼制好的药物,她当年就是用这种药粉杀死我的父亲。另一个是解药,保证禹庙的主持自己不会在燃烧毒药的时候中毒。于是我知道了传说的虚幻,为证实我的发现,我砸烂了无法摧毁的禹神像,而让那个赝品继续接受大家的香火,可我还是无法平静,我雕刻了很多瞽丛像堵塞住树洞,但我还是无法隔断我的恨意。”

天井中的人群开始**,但水溟师太却像什么也没看见,继续用她那平板呆涩的声音讲述往事:

“从那以后,我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幸好不久水柔来到禹庙。我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又开始有了色彩。可是接着严翔就回到姒家坳。严翔是姒家坳少有的出色男人,有一双神采飞扬散发出魔力的大眼睛,水柔根本无法抵挡他的魅力。我非常嫉妒水柔,我和师傅都没有得到的爱情,她却轻易地就得到了。

“我变得很矛盾很痛苦,既希望水柔得到幸福,又希望水柔一直留在我身边。我有几次点燃混有药粉的清香,想让严翔狂舞而亡,但最后都由于心软又给他服下解药。我很恨自己的软弱,我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雕刻了很多严翔有魔力的大眼睛扔进镇魔池中,想让镇魔池的神力压制他眼睛中的魔力。

“接着严翔偷走禹神像,震惊了整个姒家坳。很多人叫嚷着要把严翔抓回来,其中叫嚷得最厉害的竟然是严翔的养父通叔。然而时代毕竟不同了,这些叫嚷声都被我的亲弟弟压制下去。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弟弟原来也是姒家坳中最出色的男人!

“后来,我和通叔一起去抓回严翔。我怎么也无法想像,我竟然发现严翔的大眼睛中失去了神采,也失去原有的魔力。他没有任何反抗就跟我们回到姒家坳,还心甘情愿要弄瞎自己的眼睛。我无法形容我的感觉,对严翔的遭遇好奇极了。

“水柔看见我带回禹神像,但没有看见严翔,变得疯狂起来。她跳进镇魔池,想告诉严翔镇魔池并不可怕,却被我丢下去的眼睛吓呆了。离开镇魔池后,她告诉我以后再也不见严翔。

“我觉得很滑稽。他们为了能在一起而试图证明传说的虚幻,结果却是让他们都对虚幻的传说深信不疑。这让我怀疑起我从来也没得到过的爱情来。原来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只是一个虚假的传说就能让它破裂。我终于不再嫉妒,还莫名其妙地就有一种快感,感觉很刺激,很想看看严翔要是看见水柔狂舞会是一种什么表情。我知道严翔很快就会来禹庙,于是我给水柔吃下一些药粉。

“我对药粉了解不多,不知道它内服和焚烧有着完全不同的效果。水柔没有狂舞不休,却昏迷发烧了。我有些慌乱,水柔是我最亲近的人,多年来一直和我相依为命,我可不想失去她,于是我又给水柔服下解药,可是水柔却还是没有醒。

“这时严翔真的和方先生一起来的。我知道方先生是医生,害怕他看出水柔是中毒了,更害怕他把水柔送去医院,那我肯定要永远失去水柔的。我迅速行动起来,一边阻止他和严翔进门,一边用刺青的方法把水柔左手的太阳印染成黑色的,我见水柔没有跳舞,就想以此来震慑严翔。谁知道严翔早就吓傻了,竟然不敢看水柔一眼,还一直帮我不让方先生送水柔去医院。

“那时我的心里可真是说不出来的痛快,我不断追问严翔,终于知道严翔试图焚烧禹神像,而引来大批舞蹈虫。原来禹神像上沾有那种药粉,估计是当初师傅抹上去的。那种药粉因为是用舞蹈虫炼制的,所以对舞蹈虫也有影响,但严翔却因为吃过我给他的解药,反而没有受到影响,这让他更加相信自己就是魔眼化身。一个看似坚强的男人就这样被一个虚幻的传说打倒了。

“我的心中充满鄙薄,这样软弱的男人怎么配得上水柔?我决定再吓一吓严翔,让他离开姒家坳,离开水柔。我放了很轻微的药粉在燃烧的清香中,本来是想让方先生跳舞再吓一吓严翔的,可是我看方先生一直在水柔的身边忙个不停,觉得方先生心眼好,且对事情一无所知,很无辜,便把解药放在方先生的饭里让他服下。后来,菊婶也来到禹庙,我又点燃混有药粉的香,菊婶果然受到影响,晚上药力发作,把严翔和通叔都吓个半死。可是严翔不仅没有离开姒家坳,而且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去了工场。

“我不甘心,在通叔和菊婶来看水柔的时候,加重药粉的分量。当天晚上,通叔和菊婶就同时发作,开始跳那种独特的妖舞。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没有等到我早上去救他们,就被方先生给治好了,而严翔还是没有离开姒家坳,不过方先生虽然带菊婶去医院中检查一番,也没有发现我的秘密。

“我放心了,既然方先生能解毒,我也没有了顾忌,一心想要逼走严翔。我在水柔的左掌上用刺青画出一个大眼睛来,又趁着大家来上香的时候,焚烧起混合了药粉的清香。姒家坳中更多人开始跳那种妖舞,可是严翔还是不肯离开姒家坳,他情愿被大家挖出眼睛,甚至被弄死也不肯离开姒家坳!而水柔为了救他,居然用了一个最苯的办法,自己砍下自己的左手丢进镇魔池。

“然后我才知道,严翔其实早就崩溃了,曾经在前一天试图自杀,不过也是被方先生给救了,然而严翔就是不肯离开姒家坳。

“我被震动了,这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是有爱情的。我再也没有焚烧药粉。姒家坳表面上又平静下来。

“此刻方先生由于连日的劳累生病了,更让我万分惭愧。姒兴艳来到禹庙中,口口声声指着我的鼻子说传说是假的。我在姒家坳地位尊崇,还不曾有人指责过我。我气疯了,又用老办法放了一些药粉在燃烧的香里面。

“于是姒家坳又多出两个跳舞的人,一个是我的弟弟,一个是姒家坳唯一一个发现真相的人。我被我自己的举动吓着了,偏偏此刻达叔又来找我,和我商量处置严翔的办法。我稀里糊涂地告诉达叔,我将亲自处置严翔。

“水柔被我的决定震惊了,她不顾身体的虚弱,跪下哀求我,求我放过严翔,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睛中流出来。我再一次被震惊了,从水柔的眼泪中看到自己的从前,也看见水柔的未来,一个孤寂而悠长的未来。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我和通叔一起把水柔送下山。

“早上,达叔气急败坏地来告诉我,严翔失踪了,可他的汽车还停在姒家坳,大家找遍姒家坳也没有找着他,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方先生和兴武、兴艳。我很快猜到严翔他们去的地方,带着方先生和兴武、兴艳三人,严翔不可能再逃到深山里,姒家坳只有一个地方是所有人都找不着的。我很替水柔高兴,这才是一个有胆有识的男子汉。”

水溟师太结束了她的讲述,突然抓起身前的禹神像,用力摔在地上。禹神像碎裂成好几块。人们激动起来,乱成一团。水溟师太对严翔淡然说:“我昨夜想了一夜,本来就准备成全你和水柔。你回家吧,水柔今后就是你的了。”然后她提高声音,“是我砸碎了禹神像,我随便你们大家要怎么处置。”

姒兴武激动地大声说:“姐,你并没有真正伤害到什么人,大家也没有权力处置你!”

水溟师太幽幽地说:“怎么没有,至少水柔的左手没了。严翔,你想怎么处置我?”

严翔默然片刻,回头看着众人,举手大声说:“大家都听着,此事就此结束了。你们以后还想保住你们的饭碗,就要维持我们工场的信誉,在客户要求的时间中把货物赶出来。下午两点,还没有到工场上班的,以旷工论处。”说完,拉姒兴武一把,拔开人群,离开了天井。方子奕立刻跟在他们的身后离开了。姒兴艳迟疑一下,也跟着离开天井。接着通叔和菊婶走出天井,然后人们三三两两的都散了。

姒家坳前所未有地沸腾了,可是严翔和姒兴武还是欣慰地发现,工场中所有的工人在两点都准时来到工场。人们尽管激动,可是也很理智很实际,不想丢掉自己的饭碗。

下班后,姒兴武和严翔一起回到通叔家,刚见着方子奕便问:“方先生,你下午去禹庙看了吗?”

方子奕笑笑说:“兴武哥,你别紧张,我去看了,水溟师太好好的在大殿中念经。我也是刚刚才回来,禹庙中连一个烧香的人也没有,一直很安静。”

姒兴武松一口气:“谢谢你,方先生。”

严翔拍拍姒兴武的肩头,笑着说:“这下你放心了。等过些日子事情平息下来,你就可以上山去把你姐姐接下山来住,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不一定愿意下来。”

姒兴武说:“我妈因为觉得对不起姐姐,到死也不闭眼。我怎么也无法忘记那一幕。我妈一直希望姐姐能过得好,她不下山也没关系,只有她以后能感觉舒心就好。”

方子奕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即使姒家坳的人不再追究此事,他也很怀疑水溟师太以后的日子是不是还能舒心,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突然,外面传来鼎沸的人声,有很多人在高呼:“失火了!”“快救火啊!”方子奕和严翔、姒兴艳一起冲出大门,看见不远处的禹庙中火光冲天。

等大家赶上山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由于山上唯一的水源镇魔池本来就在火场中,禹庙又是木结构的房子,人们根本就来不及从别处打水来救火,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禹庙化成一堆灰烬。

大火一直烧到天黑才停止。严翔和方子奕一直陪着看来很沉默很不妥当的姒兴武,在大火还没有完全熄灭的时候就冲进禹庙中。

他们竟然非常容易就找到水溟师太的尸体。她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淹死的。尸体因为浸在镇魔池中,并没有被火烧坏。火尽管很大,可镇魔池中的水依然是冰凉冰凉的。

拨开镇魔池上厚厚的灰烬,方子奕和严翔帮助姒兴武把水溟师太瘦小干枯的冰冷身躯捞出来,抬出禹庙废墟,放在山顶的地上。

姒兴武在水溟师太的衣服里发现了一个裹着很多层油纸的纸包。油纸中包着一张纸,是水溟师太写给他的遗书:兴武,不要带我下山,让我留在禹庙中,我已经习惯了孤独。

忍了一个晚上的姒兴武嚎啕大哭。方子奕想起水溟师太的一生,孤独可说是最真实的写照,也是鼻子发酸,不忍心再看姒兴武,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

漆黑的天空中没有星星,只有一钩残月孤零零地挂在那里,发出冷冰冰的蒙蒙白光。

一个月以后,方子奕满载着风干的野味回到城里。

别误会,方子奕虽然在严翔和姒兴艳的陪同下真的去打过两天的猎,可是没有带回一只猎物。每次发现猎物的时候,不等严翔和姒兴艳开枪,没有经验的方子奕都会发出一些声响惊跑猎物。这使姒兴艳不住地埋怨方子奕。

严翔是被水柔硬逼着来陪方子奕的。他的心情显然很好,因为等水柔的伤完全好以后,他就要和水柔办喜事了,所以一直笑呵呵地没说什么。但在空车而回的路上,他却再次好奇地说:“方先生,我真的不明白,像你这样性格的人,怎么会想到要出来冒险?”姒兴艳明白了什么,也一个劲地追问方子奕。

方子奕很尴尬,红着脸说:“大概是因为我女朋友总说我没有男子汉的气概吧。”

严翔哈哈大笑说:“你也太老实了。”姒兴艳更是笑得几乎要断了气。

这个答案很快就被姒家坳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在方子奕离开姒家坳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给方子奕提来一只家中收藏的野味,说是不能让他的女友发现他竟然连一只野兔也不忍心伤害,让方子奕颇为哭笑不得。

方子奕的父母和女友对野味倒是真的很感兴趣,但不相信这些都是别人送的,当然也不相信是他自己猎到的,追问方子奕是用多少钱买的。听过方子奕的经历后,也是一点也不相信,方子奕拿出严翔的钢笔画作证明。

女友看着画笑眯眯地说:“这幅画的创意还不错。”看完随手放在一边,又问方子奕:“原来你一直在姒家坳住了一个多月,有没有长虱子啊?带去的那些衣服以后不要再穿了,等下次有机会的时候,就送给那个严翔吧。”

方子奕很没劲,说:“姒家坳的人生活一点也不差,严翔有一个工场还有汽车,日子过得比我们还好,不会穿旧衣服的。”打岔说,“对了,你以后能不能把头发留起来?”

女友很奇怪:“为什么要留起来?学那些山里人一样梳一个麻花辫吗?这多麻烦,又土。你才进山几天,怎么就变土了?”

方子奕索然无味,觉得没劲透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