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闹以后,尽管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几个人都没有了睡意,不过谁也不肯告诉菊婶发生了什么。菊婶嘟囔几句后,去给大家准备早餐,剩下三个男人在客厅中闲聊。他们都极力避免与传说有关的话题,严翔的心事显然又重了很多,虽然还是很健谈,可总爱走神。

刚吃过饭,严翔又躲进了房间。方子奕很担心严翔,想跟进去和他谈谈,通叔却总拉着他不放,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说着闲话,方子奕也不好离开。

好容易天色大亮了,通叔才对方子奕说:“我到时间该去上班,不能陪你了,方先生你自便。”起身对屋里的严翔喊道:“严翔,你有几个月没去工场了,今天要不要去看一看?昨天姒兴武就来找过你,说是朱经理要三百件货,但他不要那些老样子的东西,要你重新设计一批给他。”

严翔终于离开房间,皱眉说:“朱经理是老客户,说了要什么内容的没有?兴武哥自己不是也会设计吗?怎么一定要我?”

通叔说:“听兴武说朱经理对他的设计不满意,一定要你来做。”

严翔又皱了皱眉,点头说:“那好吧,我就去工场看一看。方先生,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方子奕摇头说:“我又不懂你们那一行,去了也看不出什么来。通叔,我想带菊婶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看可以吗?”

菊婶一愣,说:“我好好的,上医院干什么?”通叔也是一愣,看方子奕一眼,才说:“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方先生了。”

方子奕笑着说:“通叔你不用客气,我正好想去县城办一些事情,带上菊婶只是顺便。菊婶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是刚才通叔说你不舒服,我又没看出什么来。你知道,当医生的都喜欢小题大做,检查一下大家就都放心了。”

严翔迟疑一下,还是说:“方先生,我要是你,就离开姒家坳,随便找一个好玩的地方,痛快地玩几天,然后忘了姒家坳,回城里去上班。”

方子奕摇头说:“姒家坳就很好玩啊,山明水秀,风景秀丽,我还没玩够呢。放心,我不会把菊婶骗出去卖了的。”为缓和气氛,他开了一句一点也不高明的玩笑。

菊婶见气氛有些凝重,也笑着说:“我一个老太婆,有人卖还没人买呢。”

严翔又迟疑一下,说:“通叔,要不我不去工场了,陪方先生一起去医院。”

方子奕笑着摇头说:“你又不是医生,去医院有什么用?难道你还真的不放心我?好了,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通叔和严翔走了以后,菊婶还在收拾东西,方子奕进房去拿皮包,地上的一个纸团吸引了他的目光。

方子奕好奇地捡起来一看,纸团上是严翔画的一幅速写钢笔画,画的正是传说中的瞽丛。看得出来,严翔的绘画技巧很高,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个生动传神的上古魔怪。在严翔的笔下,瞽丛的造型很夸张,一个又细又小的虫子身体顶着一个硕大的人头,像一根豆芽菜。人头的容貌正是严翔自己,嘴巴朝上弯着,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然像二朗神一样长着三只眼睛,可除去中间一只竖眼有眼珠外,另外的两只眼睛都只剩下一个流血的眼眶,看来恐怖瘆人。

方子奕想起严翔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心里又是一阵发毛。门外想起菊婶的声音:“方先生,你好了没有,去县城的路可不近!”

方子奕回过神来,答应一声,抓起放在一边的皮包,顺手把钢笔画塞了进去。

离开房间后,菊婶已经在等他了,方子奕笑笑说:“我们走吧,菊婶。”

和菊婶一起离开通叔家。在去村口的路上,菊婶神色凝重地说:“方先生,你和我说实话,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医院检查,你怀疑我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很不好治?”

方子奕一愣,笑着说:“菊婶,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没病,还很健康,你要真有病,自己就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你又没有觉得不舒服,怎么会有病?”

菊婶说:“方先生你不要骗我,我都是一个老太婆了,又没儿没女的,还有什么事情看不开的。而且我这一段时间也的确是不舒服,自从过完元宵节以后,我的饭量比以前少多了,睡觉也不踏实,总在半夜惊醒,人也瘦了一圈。这不是生病是什么?”

方子奕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元宵节正是严翔拿了禹神像离开姒家坳的日子,菊婶一定是因为担心他才吃不好,睡不香的。他怕菊婶一个劲地朝坏处想,笑着说:“菊婶,你真的没病,只是通叔发现你昨夜是趴着睡的,我才想带你去检查一下。”

菊婶迷惑地说:“趴着睡?”旋即脸色煞白,盯着方子奕说:“是不是像水柔那样?”

方子奕点点头,说:“菊婶,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菊婶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说完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方子奕很难过,他本意是想安慰菊婶,结果却适得其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很快来到老槐树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郎正在方子奕的汽车旁边等他们。女郎见到他们过来,老远就招呼说:“菊婶,这位就是医术高超,心肠又好的方先生吧?翔哥让我陪你们一起去,顺便去把翔哥的车子开回来。”原来严翔自己也有汽车,春节的时候放在朋友的修理厂里检修。他这几个月一直在山里,也没去取回来。

菊婶给两人做了介绍,方子奕才知道这个女郎叫姒兴艳,也在严翔的工场中上班,和通叔早上提到的姒兴武一起都是工场的得力人物。严翔不在的时候,工场就由他们负责。

姒兴艳是一个自来熟,一上车就把方子奕夸奖一番,弄得方子奕很不好意思,岔开话题说:“现在每一行都竞争激烈,你们工场的生意好吗?”

姒兴艳笑着说:“我们的生意很好,好多时候都要加班,否则就来不及交货。这多亏翔哥的设计好,客人都喜欢。说起来啊,翔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事太重,又迷信,总觉得自己是那个什么瞽丛的化身,前些日子还跑到山上的禹庙中把庙里的神像给偷了,把自己弄得跟个鬼似的,却又把神像给送回来了,然后通叔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来问我们要不要惩罚翔哥。想起来都好笑。”

方子奕极是愕然,说:“好笑?”

姒兴艳回头看了坐在后坐的菊婶一眼,见菊婶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在出神,没有听他们的谈话,才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方先生,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菊婶和通叔,也不能对别人说。你知道瞽丛的传说吗?”

方子奕的好奇心立刻被钩起来,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姒兴艳凑近方子奕的耳边,小声说:“即便传说是真的,可那个神像根本就是假的,翔哥居然还相信神像有魔力,你说好笑不好笑?”

方子奕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假的?”

他的声音太大了,惊动了后面的菊婶。菊婶俯身向前,疑惑地问:“什么是假的?”

姒兴艳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回头笑着说:“没什么,我对方先生说我们工场做出来的好多东西都是被当作古董卖的,方先生很吃惊。其实制作赝品从古到今都是姒家坳的传统,不过以前只是在庙会上卖一卖,一年倒头也挣不了几个钱。直到有了翔哥,才发扬光大,形成规模的。”

菊婶释然,点头证实说:“这到是真的,每年的二月二和六月六,附近的人都要来姒家坳赶庙会,姒家坳的人就会用石头刻一些玩意儿做旧了来卖。”说完又靠回椅子背心事重重地扭头看风景去了。

姒兴艳瞪方子奕一眼,嗔道:“瞧你,大惊小怪的!我事先不是告诉过你,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吗?”

方子奕尴尬地点点头,压低声音说:“我是太吃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翔知道吗?”

姒兴艳又回头看了菊婶一眼,也压低声音问说:“翔哥可能还不知道,不然不会被吓成那个样子。要不是兴武哥一再打招呼,今天他去工场,光是眼光就能把他杀死,哪有现在这么自在。”

方子奕听姒兴艳说得很轻松,不觉也轻松很多,问:“你说的兴武哥是不是指姒兴武?听说他的父亲就是因为中了魔眼的魔力狂舞而亡的,是不是真的?他怎么打招呼的?”

姒兴艳笑着点头:“姒家坳的人是这么说,可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兴武哥是翔哥工场的主任,在姒家坳的影响力比通叔还要高,谁敢不听他的话?要知道,他在一个月以前就宣布,谁要是在翔哥回来的时候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来,以后他们一家人都永远不用去工场上班了。”

方子奕更是放心了,却有点听不懂姒兴艳的话,疑惑地说:“这个后果很严重吗?”

姒兴艳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方子奕,说:“当然很严重了!你是不知道,姒家坳每一户都有人在翔哥的工场中上班。翔哥一直对工人很好,在工场挣的钱比好多在城市中的工厂里做临时工还要多,又是守在家门口不用出去。他们要是不能去工场上班,上什么地方找这种好事去?要知道,不仅仅是姒家坳的人,就是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想来翔哥的工场上班。现在外出打工才能挣几个钱?搞不好还找不到活干,就是找着活干也可能拿不到工钱,辛苦一年,很可能连回家的路费也挣不出来。没有人会那么傻,为了一个古老的传说断了自己今后的财路。对了,方先生完全知道关于瞽丛和太阳印的传说吗?”

方子奕点头说:“我恰好听严翔说过,也看见过禹神像,雕刻得很精致,不像是假的。你怎么说它是假的呢?”

姒兴艳笑嘻嘻地说:“方先生见过真的禹神像?”

方子奕不免想起林场小木屋外的那些僵死的毛虫,摇了摇头,说:“我虽然没见过,可是通叔和水溟师太应该见过,严翔也一定见过,他们都没有说神像是假的。”

姒兴艳回头看了菊婶一眼,居然卖起关子来,说:“汽车中不是说此事的地方,方先生如果想知道详细的情况,等我们回到姒家坳以后,你晚上来找我,我详细地告诉你。”

菊婶的检查用了很多时间。方子奕让菊婶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菊婶开始还不愿意,可姒兴艳说严翔也是这个意思,菊婶才勉强做了。检查的结果在方子奕的意料之外却又觉得理所当然,除了几个没拿到结果的项目外,其他的化验都证明菊婶很健康。不过这样的县城医院也只能做一些常规检验,结果正常并不能真正说明问题。

然后方子奕除了买一些医疗器械和药物外,由于对镇魔池还不死心,又夸张地买了一个氧气瓶放在车子上,想潜水的时候用。他在五点过的时候和菊婶一起回到姒家坳。除一些常用的药物外,方子奕看了检查结果后,又一口气买了五瓶镇静剂带着,似乎多一些镇静剂就能让他感觉镇静一些。

姒兴艳则留下来等着拿那些还没有出来的结果,要明天才会回姒家坳。

因为工场中的人对待严翔基本上还像以前一样,严翔似乎是恢复了正常,吃过晚饭后就回到房间里去忙他的设计去了。

方子奕想起姒兴艳的话,实在在对禹庙中的禹神像很好奇,可惜姒兴艳留在县城没有回姒家坳,他想问也无法问。和通叔闲聊一会儿,方子奕到底觉得心痒,借口去散步,离开通叔家,又踏上去禹庙的山路。

刚走不远,对面就过来一个人。这条山路只通到山顶的禹庙,方子奕估计此人可能是从禹庙中刚出来,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人。来人的岁数比严翔略大,个子不高,很瘦,目光深邃,看来很精明。

那人见到方子奕一笑,伸出手来说:“你是和严翔一起回来的方先生吧?我叫姒兴武,和严翔是好朋友。”

方子奕知道在姒家坳这样的小地方,任何一个外人都会被本地人认出来,也不奇怪,连忙握住姒兴武的手,笑着说:“我是方子奕,听严翔提到过你。你才刚刚从禹庙中下来吧?水柔师太现在好一些了吗?”

姒兴武黯然摇头,说:“我不知道。水溟师太不让我进禹庙。这两天她除了通叔一家和方先生以外,一直不让任何人进禹庙中,我都来了好几次了,却一直没能进去。不过我想水柔一定不太好,今天通叔瞒着严翔去看她,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的。”眼中忽然射出热切的光芒,说:“方先生现在是想去看水柔吗?能让我陪你一起去吗?”

方子奕记得严翔说过姒兴武的父亲就是因为亵渎禹神像,中了魔眼的魔力,狂舞而亡的,还以为姒兴武是出于好奇心,也没多想,点点头说:“那就麻烦兴武哥了。”

姒兴武转身陪着方子奕上山,神色黯然地摇头说:“方先生太客气了!我正好能有借口进禹庙,是我麻烦方先生了。”

方子奕笑笑,试探说:“反正我也想去看看水柔,这有什么麻烦的。兴武哥似乎很想去禹庙中?”

姒兴武轻轻地叹息一声,说:“我当然想去了,出事后我还没有见着过水溟师太呢。我想见水溟师太的道理就和通叔和菊婶愿意见水柔的道理是一样的。水溟师太是我的姐姐,而且是唯一的姐姐。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怎么也合不上眼,就因为觉得对不起我姐姐,一再叮咛我要照顾好她。”

方子奕不禁又是一愣,这样说来水溟师太的父亲不就是严翔口中狂舞而亡的人吗?可她对严翔虽然不客气,但却没有丝毫为难,心中万分奇怪,很想问问姒兴武,却觉得不合适,只有旁敲侧击地问:“那为什么水溟师太会不让你进禹庙中?”

姒兴武神色更是黯然,幽幽地说:“她不是现在才不让我进禹庙的,她从来都不让我进禹庙。因为她恨我们一家人,恨我妈妈,恨我爸爸,也恨我!”

方子奕迷惑地问:“为什么?”

姒兴武叹息说:“因为她一直觉得是我父母没有照顾好她,才让她不得不去禹庙的。”

方子奕越听越奇怪:“我听严翔说,禹庙住持是大禹女儿的转世传人,左手掌心都有一个太阳印。水溟师太去不去禹庙,应该并不是你父母能做主的。”

姒兴武激动起来,像是和人吵架一般大声说:“可是我姐姐的左手掌心根本没有所谓的太阳印!”

方子奕大吃一惊说:“那她怎么会到禹庙去出家?”

姒兴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才缓缓说:“这是我父亲的失误。姒家坳有一个传统,为了寻找所谓的传人,只要有女婴出生,禹庙的住持都会在女婴出生的第二天去看新生的女婴有没有太阳印。在我姐姐出生后的第二天,禹庙的上一代住持水静师太也来到我家,我爸爸把姐姐抱给她看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的,让热茶烫着了姐姐的左手。我姐姐的左手没有太阳印,只有一个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

方子奕又是一惊,记起水溟师太的左手上的确全是疤痕,声音不禁有些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姒兴武眼中喷出怒火,冷冰冰地说:“方先生还不明白吗?是水静师太制造了一个左手有太阳印的女婴。”

方子奕骇然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姒兴武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水静师太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中国也解放了,破除迷信的风声又很紧,我们这里虽然偏僻,多少还是受到一些影响。水静师太如果再找不着传人的话,禹庙就要被废弃了,可能是她在情急之下,就制造了一个传人出来。”

方子奕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问:“可是……当时就没有人怀疑吗?”

姒兴武叹息说:“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禹庙的住持在姒家坳人的心目中都是神圣的,所以尽管我父母不相信,可姒家坳还是没有人怀疑水静师太的话,于是我好好的姐姐就成了水溟师太。人们还指责我的父母,说他们是因为舍不得女儿,才故意烫伤她的左手。我父母因此失去所有的生活乐趣,一直到多年以后的**,破除四旧的风吹进姒家坳,他们才好过一些。”

这个和严翔的告诉他的传说截然相反的故事又让方子奕听得目瞪口呆。

姒兴武凄然一笑,接着说:“我爸爸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像今天的严翔一样,希望砸碎传说象征的禹神像来证明传说的虚谬。但多年的信仰不是一下就可以打破的,禹庙在他心目中依然是神圣的,他也就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终于,有一天他喝了不少酒,胆子陡然间变得大起来,于是他上了山。下山的时候,他兴奋地对全村人宣布,他已经把禹神像砸烂了,不过却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为大家上山去看的时候,禹神像还好好的被供奉在神龛中。”

方子奕终于忍不住问:“那你父亲究竟有没有砸碎神像?”

姒兴武摇了摇头,缓缓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我爸爸不知道禹神像还是好好的,他回家去就对我妈妈说,这下好了,水溟不用去禹庙了。这一天爸爸和妈妈都很高兴,于是就有了我。我是一个遗腹子,爸爸在他宣布砸烂神像的第二天便开始狂舞不休。在跳了一天一夜的妖舞以后,离开人世。那一年我姐姐十岁,在办完爸爸的丧事后,去了禹庙。”

方子奕毫不费力就证实了严翔的话,想起水柔和菊婶奇怪的睡姿,心里又开始发毛,下意识地朝前方不远处的禹庙看了看,暗中庆幸她们并没有跳什么妖舞,疑惑地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姒兴武淡然说:“姒家坳不大,我说的事情虽然不愉快,可也不是秘密。我告诉方先生,是想方先生帮我找出我父亲的死因。”

方子奕还是很迷惑:“你不相信那个传说?”

姒兴武点头说:“对,我不相信那个传说,一点也不相信!”忽然一把拉着方子奕的手,热切地说:“方先生,你是一个医生,假如你能帮我们揭开妖舞之迷,我今后一定做一个长生牌位天天供奉你!”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禹庙前,方子奕对着禹庙朱红色的大门,越发觉得传说的真实,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干巴巴地说:“你要我破除迷信,却还要供奉我的长生牌位,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

大约是和姒兴武在一起的原因,方子奕头一次在禹庙吃了闭门羹。姒兴武很抱歉,坚持要把方子奕送回通叔家,可是他却没了说话的兴致。方子奕明白他的心情,虽然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刚刚回到通叔家的满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哐啷”一声巨响,方子奕慌忙上前去敲门,姒兴武却把他拉到一旁,一脚就踹开大门冲了进去。方子奕不觉愣在门外,这个姒兴武也太冲动了吧?接着便听见姒兴武大吼:“方先生,快来帮帮我!”

方子奕也进了门,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终于见识了有魔力的妖舞。

通叔和菊婶闭着眼睛,脸上挂着痴呆的笑容,在屋里四处走动。他们的屁股一耸一耸地像是在跳一种奇怪的舞蹈,双手乱舞,不管碰着任何东西顺手掀翻在地。客厅中一个巨大的装饰花瓶变成碎片散了一地,里面的孔雀翎到处都是。估计这就是刚才那声巨响的来源。

姒兴武紧紧地抱着严翔滚做一团倒在地上。严翔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在不停地挣扎,他显然比姒兴武的力气要大一些,带着姒兴武在地上翻来滚去,试图用手里的水果刀去扎自己的眼睛。姒兴武眼看就快抱不住他了,焦急地大叫:“方先生,你快来帮帮我啊!”

方子奕一醒,暂时顾不得通叔和菊婶,上前去夺下严翔手里的水果刀,反手狠狠地给了严翔一个耳光,严翔终于安静下来。

姒兴武松一口气,拉着严翔坐在沙发上,却依然抓住严翔的双手不敢放开,问方子奕:“方先生,你有没有办法让通叔和菊婶安静下来?”

方子奕头皮发麻,把手里的水果刀放好后说:“我尽量试试。”

他对通叔和菊婶也无好办法,上前去抓住通叔的双手,同时大声的呼唤通叔的名字,想让通叔醒过来,却没有任何效果。通叔的双手虽然因为被方子奕抓住而没办法舞动,屁股却还在不停地耸动。方子奕无奈,只得放开他。然后方子奕又试着去叫了半天菊婶,依然没有任何用处。

严翔一直茫然地看着方子奕做出各种努力。姒兴武依然不敢放开他,着急地说:“方先生,你是医生,就不能给他们一些药物,让他们安静下来吗?”

方子奕想了想,回房去拿出几颗镇静剂来试着喂给通叔吃。可通叔却不肯合作,紧闭着嘴巴不停的摇头,弄掉好几颗药片也不肯吃。方子奕无奈,只好对姒兴武说:“你来帮我一下。”

姒兴武不放心对严翔说:“严翔,我去帮帮方先生,你可不能再做傻事!”严翔什么也没说,只是木然点点头。

姒兴武终于放开严翔的双手。可他刚要起身的时候,严翔闪电一般地伸出双指朝自己的眼睛中插下去。本来就不放心他的姒兴武猛地扑倒在他身上,把他扑倒在沙发上,死死地按住他的双手,吼道:“严翔,现在事情这么紧急,你就不要再添乱!好不好!”

严翔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兴武哥,你就不要阻止我,我就是在救通叔和菊婶,也是在救水柔啊。”

正要过来帮忙的方子奕听严翔说话条理分明,不觉一愣,心中的怒火却猛然窜上来,寒着脸对姒兴武说:“放开他!”

姒兴武扭头看一下方子奕的脸色,愕然放开严翔,坐起身来。

方子奕抓起放在一边的水果刀,硬塞给还躺在沙发上的严翔,说:“你要挖出自己的眼睛现在就动手吧,没有人会阻止你!不过你要明白,传说是假的!你这样做没有任何用处!”

严翔迟疑一下,把手中的水果刀放在茶几上,平静地起身说:“方先生,我来帮你给通叔和菊婶喂药。你要给他们吃什么药?”

方子奕刚要说不过是普通是镇静剂,看严翔一眼,忽然改变主意说:“我听你们说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得的很像是亨廷顿氏舞蹈病,在去县城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些特效药回来。刚才观察了半天,他们的症状虽然有点不同,但的确很像是亨廷顿氏舞蹈病,这些药对他们一定有效。”他心里明白知道通叔和菊婶和亨廷顿氏舞蹈病没有任何关系,可情急之下一时也想不出新鲜名词,就把脑袋中的看似专业的名词随意抓了一个出来用。

三个男人通力合作,总算是让通叔和菊婶吃下镇静剂。他们渐渐地安静下来,停止了那种奇怪的舞蹈,安静地睡着了。三个男人小心地把他们弄上床去躺着,但他们很快就变换自己的姿势,变成一种臀部高耸的诡异Ω形睡姿。

严翔和姒兴武没有打扰他,在安置好通叔和菊婶以后就带上房门离开了房间。

方子奕拿来器械给他们检查一下,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们的血压体温心跳等都没有任何异常。方子奕知道任何改变他们睡姿的努力都将是徒劳的,也没有再试图去改变他们的睡姿,给他们盖上被子后,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们出神。说实话,他刚才虽然对严翔大吼传说是假的,可是对着通叔和菊婶这样怪异的睡姿,又检查不出任何原因,他的心里越来越相信那个关于瞽丛的久远传说。

正在出神的时候,严翔推门进来说:“方先生,我想去睡一会儿,你还有没有镇静剂,再给我两颗。”

方子奕回过神来说:“有。在你的房间里。我去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