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严翔后,方子奕来到客厅,发现客厅已经收拾干净了,除少了一个大花瓶以外,看来和以前没有不同。姒兴武还没有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方子奕在姒兴武的身边坐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兴武哥,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家去休息一下?”

姒兴武把目光从电视荧光屏上收回来,落在身旁看来有些垂头丧气的方子奕身上,微笑说:“我刚才给家里打过电话,今晚就留在这里。严翔好一些了没有?”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看电视,打开电视不过是想让宽大的客厅有一点声音,多一些生气。

方子奕叹息说:“我不知道。他表面看来很平静,吃过药以后就上床了。不过我很怕他以后都要靠药物才能入睡。兴武哥,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姒兴武说:“方先生不用客气,有话尽管直说。”

方子奕朝通叔和菊婶的卧室看了一眼,说:“兴武哥以前见过像通叔和菊婶这样‘跳妖舞’的人没有?”

姒兴武的眼中掠过一阵伤感,摇头说:“我自己没有见过,但听我妈说,我爸爸就是这样一直跳了一天一夜后,就……”

方子奕万分疑惑:“那你怎么会不相信那个传说?”

姒兴武像一个点燃的爆竹一样爆炸起来,瞪着眼睛大吼道:“我为什么要相信?只要是一个有一点知识的人都会知道那是假的!要不是有这个传说,我姐姐不会因为左手有一个疤痕就必须去出家,弄得现在和一个鬼差不多;而我爸爸也就不会因为要阻止姐姐出家去砸禹神像,以致于狂舞而亡;我妈妈也不会因为伤心和过度操劳而早早的就离开我,使我尝尽人情冷暖。要不是因为我姐姐是禹庙住持,人们在鄙视我的同时还肯照顾我,我很可能早就饿死了。就为了这样一个传说,我家破人亡!难道我还要相信这个传说吗?”

方子奕心中一阵发冷,原来姒兴武不是不相信传说,而是不愿意相信传说!

姒兴武察觉到方子奕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怪异,苍凉地笑了笑,放缓语气说:“方先生不要见怪,我这些日子一直很紧张,总是爱发火。因为父亲和姐姐的关系,我从小在姒家坳的地位就很特殊,姒家坳的人又歧视我又尊敬我。我很孤独,只有严翔一个朋友。我们两个的地位几乎是一样的。姒家坳的人其实早就在盛传严翔是魔眼化身,只是没有证实罢了。人们对魔眼化身一直是又歧视又畏惧的。”

方子奕点点头,说:“我可以理解。”

姒兴武摇摇头说:“方先生,我这样说没有丝毫看不起你的意思。你还很年轻,即便是可以理解,也还是无法想象在那种压力下生活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我比严翔幸运,因为我到底还算是一个正常人,可严翔却背负了比我还沉重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自从严翔偷走神像以后,关于瞽丛的传说又在姒家坳盛行起来。这种情况如果不加遏制,会毁了严翔的。方先生,你一定要帮帮他。”

方子奕明白了,沉吟说:“所以你用尽手头的一切筹码来平息此事。兴武哥,说句心里话,你真的一点也不相信那个传说吗?最近发生在严翔身上和禹庙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姒兴武缓缓摇头,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我虽然知道得不多,但如果传说是真的,水静师太需要制造一个传人出来吗?”

方子奕的心直凉下去,因为水溟师太的左掌的故事也很可能是姒兴武的父母在说谎,不过他知道姒兴武不会接受这样的猜测,说:“可是你怎么解释水柔左掌的太阳印?而且这个太阳印现在变成了一个会长大的黑斑。严翔说,这个黑斑最终会长成一只眼睛。”

姒兴武的神色倏地变了,惊愕地问:“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曾经问过通叔,可他不肯说,问起菊婶,菊婶的眼眶就红了,也是什么也不肯说。”

方子奕尽量用一种淡淡的语气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水柔去镇魔池游了一会儿泳,出来后就发高烧,用你刚才看见的通叔和菊婶的姿势睡在**,她手上的太阳印变成黑斑。严翔试图烧毁禹神像没成功,却引来大量的舞蹈虫,它们在舞蹈一阵以后,全部用类似通叔和菊婶现在的姿势僵死了。”

姒兴武倒抽一口凉气,喃喃说:“那么传说可能是真的了?”

方子奕摇头:“我不知道。可是如果传说是真的,你相信严翔是一个妖邪吗?”

姒兴武一阵沉默,忽然说:“严翔的眼睛的确比一般人大。”

方子奕心里一阵发烦,起身说:“我去看看通叔和菊婶。”

进入房间后,方子奕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通叔和菊婶虽然还是趴着睡的,可他们的臀部不再高高耸立,他们只是用一种普通是姿势趴着的。魔眼神秘的妖舞魔力看来竟可以用镇静剂破解!

早上,通叔和菊婶已经完全看不出异常,但一点也记不起来昨晚的事情,问起他们当时的感觉,他们说:“除了有点兴奋,晕晕糊糊以外,没有其他的感觉。”

看见通叔和菊婶没事,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一直不停地跳舞,严翔的精神好了很多,和姒兴武一起去了工场。通叔暂时没去上班,而是去找人修理被姒兴武踢坏的大门。方子奕本来应该去一趟禹庙,拿一些镇静剂去给水柔吃的,但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害怕去禹庙,由于他昨夜只睡了一会儿,便留在房间中补眠。

中午,严翔从工场回来,把姒兴艳带回来的检验结果递给方子奕,笑着说:“方先生,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的魅力有这么大。”

方子奕低头翻看一张张的化验单,迷惑地说:“我的魅力很大?”

严翔笑着点头说:“可不?兴艳约你晚上去大槐树下见面,还叮嘱我一定要告诉你,只能是你一个人去。”

方子奕看完化验单,知道菊婶的确很健康,又见严翔有心情开玩笑,也很高兴,笑道:“去你的!我们是有正经事要谈。”

严翔哈哈大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当然是正经事了。”

方子奕没好气地瞪严翔一眼说:“你别瞎说,我是有未婚妻的。”

下午通叔去了工场,严翔却没有去,而是一头钻进房间中去搞他的设计,说是朱经理催得很急,他必须今天把图纸全部画完。

方子奕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叫上严翔和自己一起去禹庙。严翔稍微犹豫一会儿,放下手中的图纸,和方子奕一起踏上了那条上山的小路。

与前几次不同,上山的小路变得热闹起来,他们碰见好几个姒家坳的人从禹庙中回来。他们看见严翔和方子奕都是招呼一声就加快脚步走了。

这次水溟师太没有拒绝方子奕进庙,大殿中虽然没有看见其他上香的人,但香火比方子奕前几次来都要旺盛。香炉中不仅插满了香,还有几对红烛在燃烧,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水溟师太依然跪在蒲团上,边敲击木鱼边念经。她告诉方子奕和严翔,水柔已经清醒,所以禹庙又重新开始开放。她没有拒绝方子奕去看水柔,但还是不肯让严翔去后院的天井中。于是严翔留在大殿中听水溟师太诵经,方子奕自己去了后面的天井。

水柔的确已经清醒,正坐在天井的阳光下,安安静静地看书。她还是一袭缁衣,带了一顶尼姑常见的布帽子。看不见她漆黑的长发,方子奕多少有些失望。

方子奕刚刚跨进天井,水柔就注意到他,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给方子奕端来一把椅子,微笑着说:“你一定是和翔哥一起回来的方先生。我听师傅提到你。这两天你一直在照顾我,也照顾翔哥。真是多谢你了!”

方子奕长长舒出一口气,他最担心的问题并没有成为现实,连续一天的高烧没有破坏水柔的脑子,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他注意到水柔看的不是佛经,而是一本流行的言情,多少有点奇怪,在水柔身边坐下,随口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水柔笑了笑说:“除了有点虚弱以外,没有其他的感觉。”

方子奕拿出皮包里的听诊器和血压计,笑着说:“我可以再给你检查一下吗?”

水柔点头说:“当然可以。”指着血压计疑惑的问:“我只是发烧,也需要量血压?”

方子奕一边给她检查一边解释:“你的情况特殊一些。”时间不长,方子奕已经检查完了,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方子奕收拾好器械,想了想,还是把撕下标签的镇静剂拿出来递给水柔,说:“晚上睡觉前吃两颗。”

水柔接过药瓶,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方子奕若无其事地说:“一种治疗亨廷顿氏舞蹈病的特效药,你吃了没坏处的。昨晚通叔和菊婶一直在跳舞,就是吃了这个药才好的。你放心,我已经找到治疗姒家坳舞蹈病的药物,姒家坳再也不会有人因为跳舞而死亡了。”

水柔不仅没有出现方子奕期待的高兴表情,神情反而明显暗淡下来,看着手中的药瓶没有出声。

方子奕看看没事了,起身说:“我以后再来看你。我也该走了,严翔还在外面的大殿等我。”见水柔听到严翔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方子奕忍不住说:“水柔,你别怪我交浅言深,你真的不出去看看严翔。这两天他受的打击非常大。”

水柔站起来,伸手摘下头顶的帽子,露出一个亮晶晶的光头,漠然低声说:“谢谢你,方先生!不过今后严翔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方子奕想起水柔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黑发,无限惋惜地说:“为什么?”

水柔伸出左手给方子奕看,淡淡说:“为了这个!”她的左手掌心赫然是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足有7cm长,近3cm宽,占据了水柔左掌的整个掌心,在水柔雪白的手掌上又醒目又怪异。

方子奕呆若木鸡,刚刚才恢复的信心又丧失不少,鼓足勇气才敢伸手去摸了一摸水柔的左手。有眼睛的皮肤有点粗糙,像是长了老茧。

水柔笑了笑,收回左手,轻声说:“方先生,你知道镇魔池的水底有什么吗?那里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眼睛!你以后要来禹庙就自己一个人来,千万别带严翔一起来。我不想他以后一辈子都必须住在禹庙中。”

方子奕呆呆地看着水柔,不明白她怎么能如此镇静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离开禹庙后,严翔几次想问方子奕和水柔见面的情况,见方子奕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便放弃了,低头看着山路。没走多远,严翔忽然盯着路旁的草丛停下来,脸色又变成一片惨白。方子奕很奇怪,也停下来,顺着严翔的目光看去,发现一条舞蹈虫正在草丛中耸动身体跳舞,舞蹈的姿势竟然很像昨晚的通叔和菊婶,心里一阵发冷。

一个去禹庙上香的妇女从他们身边经过,正要招呼他们,但一看见舞蹈虫,便像触电一般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小跑着上山了。

方子奕发现严翔的脸色更白了。舞蹈虫又耸动一会儿,终于不再耸动,躬着身体僵死在草丛中,像它的同类一样维持了一种古怪诡异的Ω形。

方子奕伸出脚去踩住舞蹈虫使劲在草地上蹭了蹭。收回脚的时候,草地上的草很凌乱,可是已经看不见姿势诡异的毛虫了。方子奕拉严翔一把,尽量平静地说:“我们走吧。你还有很多设计图要画呢。”

吃完晚饭后,方子奕见通叔和菊婶一直都很正常,没有再跳那种古怪的妖舞,虽然还是无法从看见水柔左掌出现眼睛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情绪还是好很多,打起精神正要去老槐树下找姒兴艳,姒兴武突然一阵风般闯进通叔家,气急败坏地叫道:“方先生,你快来看!姒家坳又有人在跳舞了!”

方子奕大吃一惊,进房抓了药瓶就走。通叔一家人也跟出来。

跳舞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方子奕还记得下午和严翔一起上山的时候曾经见过她。她是吃完晚饭后,正在自家的院子中喂鸡,就突然开始跳舞的,姿势和通叔、菊婶一模一样,也是不停地耸动屁股,挥舞双手。

方子奕和通叔一家人赶到的时候,院子中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们看见严翔,都露出畏惧的神色,霎时间躲得远远的。女人的丈夫拿着一根扁担拦在院子的门口不放严翔进门。严翔十分黯然,什么也没说,掉头回去了。

方子奕很担心他,连忙对菊婶说:“你回去看着他,千万别让他做什么傻事!”

有了通叔和菊婶的经验,方子奕很快就让那个妇女安静下来。可是他刚刚和女人的丈夫一起把她安顿下来,正要离开房间正要回通叔家去看严翔时,围观的人群中又有一个男人开始莫名其妙地耸动臀部。

方子奕浑身一凉,是姒兴武拉他一把后,他才想起应该给此人喂药。可是还没有处置完毕,又有一个人冲进院子中,说是又发现有人在跳舞。方子奕和姒兴武只有急忙给妖舞者喂了药,交代旁人安顿他,急匆匆地赶过去。

这一晚上,方子奕和姒兴武一口气竟然救了十二个人。等都忙完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根本不可能再去找姒兴艳。方子奕又惊又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通叔家,发现通叔和菊婶都还没有睡,尽量轻松地笑着说:“已经没事了,你们快去睡吧。严翔呢?”

菊婶神思恍惚,又满怀希望地说:“他在房间里。方先生,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子奕顺口胡诌:“菊婶不用担心,真的是没什么。亨廷顿氏舞蹈病是一种传染病,是急性风湿热中的神经系统症状,他们吃了我的药以后,已经没事了。”想了想又说,“以后姒家坳可能还会有人发病,不过不用担心,我可以治好他们的。”

菊婶明显是松一口气。通叔感激地说:“幸亏有方先生在。”

方子奕心虚地笑了笑,不敢多说,转身回到严翔的房间中。

房间中烟雾弥漫,严翔也没有睡,嘴里含着一根烟,又在上网。方子奕连忙去开窗子,不满意地说:“严翔,你的设计图都画完了?”

严翔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摁在烟灰缸里,说:“已经画完一会儿了。每一个品种都不止生产一件,实际上我只需要画十几张草图就可以了。兴武哥会拿去再加工成工人能懂的详图。”

严翔解释完后站起来对方子奕招手。方子奕有点奇怪地来到电脑面前。严翔指着电脑显示器说:“方先生,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吗?”

电脑显示器的荧光屏上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旁边的文字清楚地写着:亨廷顿氏舞蹈病是一种遗传疾病,通常在30至50岁时发病,病人的细胞错误地制造一种名为“亨廷顿蛋白质”的有害物质。这些异常蛋白质积聚成块,损坏部分脑细胞,特别是那些与肌肉控制有关的细胞,导致患者出现不可控制的颤搐……

方子奕有些尴尬地说:“你是怎么发现的?不过你不要管他们是什么病,我的药对姒家坳跳舞的人的确有效。”

严翔退出网站,开始关电脑,平静地说:“这很简单。你昨天陪菊婶回来的时候,还十分疑惑,也没提到什么亨廷顿氏舞蹈病,不可能忽然之间就能确定病情,还知道治疗方法。方先生,你能告诉我,你给大家吃的是什么药吗?我还去我上次做的网页上看了看,还是没有人知道瞽丛的传说。”

方子奕无奈地摊手说:“不过是普通的镇静剂,你这两天也在吃,但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严翔瞪着一双失神的大眼睛一愣,忽然又问:“你是不是在水柔是左手上看见了一只眼睛?”

方子奕脱口而出道:“那不过是普通的黑色素沉积罢了!”说完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严翔看着方子奕,凄凉地笑了笑:“果然!”然后拍着方子奕的肩头说,“方先生,你真是一个好医生,可惜不太会撒谎,也不太会安慰人。把你的那个特效药再给我两片,我怕我今晚还是睡不着。”

翌日,严翔看来和没事人一样,吃完早饭就拿着图纸和通叔一起去工场了。方子奕本来要和他们一起去,好找姒兴艳的。但严翔说他看见姒兴艳后,会让她来找方子奕,方子奕就没去工场,出门去看昨晚跳舞的那些人。

那些人都安静地睡了一夜后,看来基本上都好了。方子奕在每一户人家中都受到热烈的欢迎,他很欣慰也很奇怪,趁机把关于廷亨氏顿舞蹈病的说法散播开去。为了怕有人像严翔一样在网络上发现问题,方子奕把舞蹈病的名字稍微做了一些修改。

人们虽然相信了他的说法,但去禹庙上香的人还是骤然间就变得多了起来。

方子奕惦记着要见姒兴艳,转了一圈,看大家都没事后就回到通叔家。姒兴艳早在客厅等他了,正和菊婶说着闲话,见他进屋,立刻站起来说:“方先生,你回来了,我们进房间里谈。”

菊婶听了方子奕的解释后,精神好很多,笑着说:“对,悄悄话就是要进屋谈才可以。”

方子奕很是窘迫,也很不习惯有人开这样的玩笑,连忙拙劣地说:“我是来姒家坳游玩的,这几天也没顾上,所以严翔才找了姒小姐给我当向导。”

菊婶笑得更开心了,说:“我知道。你们要谈正经事。兴艳一来就告诉我了。”

方子奕苦笑摇头,祈祷这些话不要传到未婚妻的耳朵里去。姒兴艳来到门口,大方地笑着说:“菊婶,你说说我没关系,可人家方先生是有未婚妻的,都快结婚了。”看来严翔早交代过她。

离开通叔家,姒兴艳带着方子奕朝和禹庙相对的一个小山包上爬去,这个山包明显比较荒凉,没有路,也不像其他山坡上那样开有田地,种了庄稼。

方子奕很着急,一离开村里就开门见山地说:“姒小姐,你那天说的禹神像是假的,当真吗?”

姒兴艳笑着说:“方先生千万别叫我姒小姐,听来和死小姐似的。再说姒家坳的人几乎全部姓姒,谁知道你在叫谁啊。你叫我兴艳就可以了。我没有骗你,现在禹庙中的禹神像的确是假的。”

方子奕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水溟师太为什么没有发现?”

姒兴艳冷哼一声说:“水溟师太什么没发现?就是她弄了一个假神像出来!我亲眼看见她把神像砸烂的!”

方子奕大吃一惊,失声说:“你说什么?”

姒兴艳瞪了方子奕一眼,说:“我说得不够明白吗?还是你听不懂中国话?”

方子奕尴尬地摆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看见此事的?”

姒兴艳带领方子奕跳过一条小溪,继续向山顶爬去,说:“我小时候胆子就比较大,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姒家坳的人都叫我野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有一个高贵而古老的姓氏,我们姒家坳的风俗和周围的山里人稍微有一点不同,比较重视读书,解放前还有专门的私塾。姒家坳虽然因为条件的限制,女孩子也要出门做事,行不露足是没办法讲究了,但还是特别讲究温柔贤惠,笑不露齿。像我这样性格的女孩子是没人喜欢的。为此,我妈经常说我。”

方子奕暗忖难怪他一直觉得姒家坳的人和一般的山里人不太一样。

姒兴艳说:“那年我十五岁,和村子里的一个男孩打赌爬上村口的老槐树,又把我妈气坏了。她一气之下就把我赶出家门。我一时没地方去,就在村子里瞎转悠。和我打赌的男孩输得不服气,又跑来和我打赌,说是只要我敢一个人在北山待一晚,他就当着全村人的面从我的**钻过去。”

方子奕好奇地问:“北山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他下那么大一个赌注?”

姒兴艳笑嘻嘻地说:“我们现在就是在北山上。你觉得这里有什么特殊的?”

方子奕愕然,四下看看,说:“这里好像特别荒凉。”

姒兴艳轻描淡写地说:“北山正好和有禹庙的禹山相对,在山顶有一个巨大的坟墓,叫魔冢,是专门用来埋葬魔眼化身的地方。翔哥如果被证实是魔眼化身的话,死了以后就会葬在这里。传说这里有很重的妖气,村子里的大人都不太敢来这里。方先生知不知道舞蹈虫?”

方子奕顿时觉得四下里阴气森森的,心里又开始发毛,说:“我看过不少僵死的舞蹈虫。”

姒兴艳说:“那方先生一定知道,舞蹈虫是有毒的,让它的毛沾上皮肤会使人身不由己的抽搐。姒家坳的人不愿意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有很多的舞蹈虫,根据传说是被魔眼的妖气吸引过来的。”

方子奕忍不住四下看看,还好,没看见那种可怕的毛虫,但他还是觉得周围很恐怖,吃惊地看着姒兴艳,说:“你小时候就敢一个人来这里?”

姒兴艳瞟了方子奕一眼,似乎是很奇怪方子奕的胆量竟然不大?笑着说:“为什么不敢?不止是我敢,翔哥也敢,我亲眼看见翔哥小时候自己来过这里很多次。而且那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也不算小了。”

方子奕一愣,说:“严翔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也是打赌?”说完自己先就摇头。

姒兴艳也摇摇头,收起笑容缓缓地说:“翔哥不在村子里读书,可每到暑假只要他一回来,就会来这里,开始没人知道原因,人们便猜测说他是魔眼化身,来这里是感受魔眼的妖气。人们怕魔眼会报复,没人对翔哥或者通叔和菊婶提到过这个猜测,但除他们以外,全村的人都知道这个猜测,和我打赌的那个男孩当然也知道这个猜测,他的一个条件就是要我看看翔哥来这里干什么。”

方子奕疑惑地说:“你来这里的那一晚,严翔也在北山上?”

姒兴艳点头说:“那天翔哥在天快黑的时候,背着很大的一个包袱朝北山爬上去。我是跟踪他上山的。那时候我还是相信传说的,虽然嘴里说不怕,其实心里怕得要命,要不是因为打赌,我多半是不敢上山了。当时我是硬着头皮上山的,只敢远远地跟着翔哥后面,也有些怕他就是魔眼化身,不敢靠得太近了。”

方子奕佩服地说:“这样也很了不起了。要是换了我,肯定是不敢一个人上山的。那么你看见了没有,严翔上北山是为了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