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笑容满面的姒兴艳忽然幽幽地叹息一声,说:“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风也很大,吹在人身上很冷。我一直跟在翔哥的身后,走的就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翔哥来过这里很多次,对这里很熟悉,走得很快,时间不长就到了山顶的魔冢旁边。”

这时他们已经快到山顶了。方子奕抬头朝山上看去,这里的地形和禹山相似,不过比禹山荒凉多了。相对平坦的山顶除了有几棵大树外,还长满半人高的杂草,看来平时一定是没什么人来。山顶中间耸立着一个巨大的土丘,显得十分突兀。

姒兴艳说:“翔哥到了山顶以后就放下的背包,开始弯腰在草丛中寻找东西。我很好奇,悄悄地靠近过去,想看看翔哥在找什么。这里的草很深,所以尽管我离翔哥很近,翔哥也没有发现我。他很快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那是一条黑黄相间的毛毛虫。”

方子奕忍不住惊叫起来:“严翔找舞蹈虫干什么?”

姒兴艳说:“我当时也不知道,所以伸长脖子去偷看。翔哥把舞蹈虫捉住,然后放在自己的手臂上,任凭舞蹈虫在他的手臂上爬行。”

方子奕再次惊呼:“舞蹈虫不是有毒的吗?”

姒兴艳叹息说:“在传说中,舞蹈虫的魔力对魔眼化身是没用的。翔哥一直看着舞蹈虫在他的手臂上爬行,忽然他一掌打在自己的手臂上,把舞蹈虫打成了一滩烂泥,可是他还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抽搐。”

方子奕已经吃惊得不会吃惊了,沉吟说:“舞蹈虫对严翔没有效果?”

姒兴艳点点头,接着说:“翔哥像一条受伤的野兽一样嚎叫了一声,拿起地上背包打开。原来那里面全是农药!他把农药瓶子打开,倒进旁边的一个喷雾器中,然后奔下山去。我当时也被他没有中毒的事实吓呆了,也不知道翔哥是要干什么,看见他下山,也不敢跟在他身后下山。我非常慌乱,完全失去理智,就怕自己会遭受魔眼化身的毒手,竟然机械地爬上山顶的一棵榆树上藏了起来。”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山顶,姒兴艳停下来,指着土丘旁边的一棵榆树说:“当时我就是藏在那棵树上的。翔哥很快又回到山顶,开始疯狂地喷洒农药。原来他是下山去我们刚才经过的那条小溪中,往喷雾器中装水的。看来他每次上山都是在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山顶有一个喷雾器。”

方子奕心中发毛,迟疑着问:“舞蹈虫是只对严翔一个人没有作用,还是对其他人都没有作用?你看过其他人被舞蹈虫蛰了以后的样子没有?”

姒兴艳说:“当然见过。以前我们这里的舞蹈虫比现在多很多,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小孩子被舞蹈虫蛰了,时间短的不过抽搐几分钟,时间长的一直要抽搐一两个小时才能停下来。”

方子奕抽一口凉气,身上的汗毛又竖起来,说:“严翔来山顶就是要消灭舞蹈虫的?”

姒兴艳点头,拉着方子奕继续朝山顶中间的土丘走去,说:“这个山顶历来是舞蹈虫最多的地方,翔哥的农药没有完全消灭舞蹈虫,但却使舞蹈虫的数量减少很多,现在已经很难再看见舞蹈虫了。不过这两年舞蹈虫又渐渐多起来,不时可以看见那么一两条。”

方子奕问:“那么严翔喷洒完农药就下山了?”

姒兴艳低头说:“是,当时翔哥洒完农药就下山了,可是我却僵在榆树上,完全不能动弹了。我看见一条舞蹈虫爬上我的小腿,而我竟然没有抽搐,还觉得有点兴奋!只有魔眼化身才不怕舞蹈虫,才会在感受魔力的时候兴奋。我发现我也是魔眼化身!”姒兴艳的声音一直很平静,此刻却变得颤抖起来,可见她当时心中又是有多么的害怕,使她一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忘记当时的情况。

方子奕呆了,过片刻才反应过来,喃喃地安慰她:“你怎么会这样想?魔眼化身不都是男人吗?”

姒兴艳嫣然一笑,使得越来越沉重的气氛和缓不少,说:“方先生,难道你也相信那个无稽的传说?”

方子奕尴尬地苦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说实话,他本来是不相信那个传说,可是却又不得不相信那个传说。

姒兴艳看着方子奕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方先生,你还是一个大城市来的有学问的男子汉呢,见多识广,也会被一个传说吓着。”

方子奕很是窘迫,急忙说:“那后来呢?严翔下山以后你做了什么?”

姒兴艳又笑了笑,然后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当时吓傻了,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什么也干不了了。所以我一直待在树上什么也没做,于是我看见水溟师太从魔冢中走出来!”

方子奕又大吃一惊,失声说:“你说什么?”

姒兴艳似乎很喜欢看方子奕吃惊的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说:“看你吓的!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是为什么才上山的?我要是没看见水溟师太,怎么知道现在禹庙中的禹神像是假的?”

方子奕已经完全忘记神像的事情了,尴尬地点头,说:“对了,你说是要告诉我假神像的事情。”

姒兴艳领着方子奕转到魔冢的另一边,方子奕才看见原来魔冢不是封闭的,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斜斜向下直通到它的内部,洞口不大,只能让一个人通过,可看来阴森森的。

姒兴艳指着洞口,缓缓说:“当时水溟师太就是从这个洞口钻出来的。她是抱着禹神像出来的,出来以后,她把禹神像放在一边,对着魔冢跪下来,什么也没做,可是眼泪却一直不停地淌,一直淌。我待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她的表情,水溟师太的表情很奇怪,说不出来是什么,仿佛很伤心,很愤怒,很无奈,很寂寞。那是一种我当时无法理解的表情,如同我当时无法理解翔哥的疯狂一样。”

方子奕忍不住朝姒兴艳看去,他在姒兴艳脸上看见了悲哀。

姒兴艳叹息一声,接着说:“当时水溟师太没有现在可怕,但也相当干枯了,我简直无法相信一个干枯的女人能有那么多的眼泪。我不知道水溟师太哭了多久,然后她也变得疯狂起来,将禹神像使劲地摔在一块大石头上面。无法毁灭的禹神像立刻碎成好几块。水溟师太大声地祷告:邵林啊,我已经消灭掉大禹,你要真是魔眼化身,此刻就出来显灵吧,带我走,我愿意和你一起跳舞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方子奕又听得呆了,原来干枯的水溟师太瘦小的身躯中包含着这样强烈的感情。

姒兴艳黯然说:“传说根本就是假的!所以水溟师太始终也没有等到邵林来带她走。天快亮的时候,水溟师太带着碎裂的禹神像和自己碎裂的心,又钻进魔冢中,大约是回禹庙了。邵林,方先生知道吧?他就是那个为水溟师太上吊的男人。他不是姒家坳的,是附近的太平村的,死后尸体被扔进魔冢中,那是所有眼魔化身的共同归宿。”

姒兴艳指着魔冢激动地说:“这里表面看来只是一个土包,可它却是用姒家坳和周围那些山村人的血泪铸就的。

“水溟师太的师傅水静师太也埋葬在这里,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抱着那个她指证是魔眼化身的男人尸体。因为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个男人,那人只不过是好奇看她一眼,就被她指证为魔眼化身,然后被姒家坳的人弄瞎了关在禹庙中。

“据说他们互相仇视,虽然共同生活在禹庙中,彼此间却从来也不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水静师太竟会为他殉情。

“水静师太是我爷爷的姐姐。此事是前些日子爷爷才告诉我的,爷爷不是不相信传说,却觉得应该慎重,便在大家都指责翔哥的时候,悄悄告诉我这件往事,要我不要人云亦云。

“爷爷的意思只是要我积点阴德,可我却被震惊了!我无法想像魔冢中还埋葬过多少类似的故事。方先生,你知道不知道,姒家坳只有几十户人家,却家家都有亲人去禹庙出家。”

方子奕看着魔冢上黝黑的洞口,手足冰凉,久久无语,好半天才问:“水溟师太从魔冢回禹庙?”

姒兴艳平静下来,点头说:“这只是我的估计,因为从来也没有人发现水溟师太来过魔冢。而且那天我妈因为我一晚上没回家,又找遍全村也找不着我,特意去禹庙上头一炷香为我祈福。她上香的时候,水溟师太就回到禹庙中了。不过我没有勇气进入魔冢去证实我的猜测。方先生,我希望你能证实我的猜测,让大家都明白瞽丛的传说是假的。让类似的悲剧以后再也不要发生了!”

方子奕这才明白姒兴艳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往事,毛骨悚然,指着洞口颤声说:“你要我进去?”

姒兴艳点头,嗔道:“你怕什么,我会和你一起进去的。我早就想进去了,看看当年水溟师太是如何钻出来的,可惜没人陪我进去。瞽丛的传说是姒家坳深入人心,只有兴武哥不相信,可是我把这些事情告兴武哥以后,他也不敢进去。方先生,你不是姒家坳的人,应该不信那个传说吧?”

方子奕头皮发麻,呐呐地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去?”

姒兴艳热切地说:“探险啊!你不喜欢探险吗?我听说你进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探险啊!方先生,你想一想,假如我们能证实这个山洞是和禹庙相通的,那我不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大家,现在禹庙中的禹神像是假的,翔哥也不用背负那么重的思想负担了。”神色黯然地接着说,“方先生,你一定不知道,发生了昨晚的那些事情以后,兴武哥的招呼也没用了,今天翔哥在工场中浑身不自在。兴武哥就怕他出事,一步也不敢离开他。”

方子奕还是不敢答应姒兴艳,岔开笑道:“兴艳,你好像很关心严翔嘛?”见姒兴艳气鼓鼓地瞪着自己,方子奕连忙补充说,“严翔的运气还真不错,你和兴武哥都是不相信传说的人,又都对他很好。”

姒兴艳叹息说:“这其实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严翔刚刚回来的时候,由于大家认定了他是魔眼化身,没人肯和他在一起。只有我和兴武哥肯接近他,和他一起创建工场,他自然也信任我们。”

方子奕默然,暗忖严翔的工场能在姒家坳发展到目前的规模,肯定花费了很多的心血。

姒兴艳看着方子奕说:“那天水溟师太走了以后,我终于从树上下来回到村子里。因为舞蹈虫没有让我抽搐,我下山后一直很害怕,觉得村子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不敢把此事告诉任何人,连我在山上待过一夜的事情也不敢说,情愿承认我打赌输了。可我的压力还是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告诉我母亲。我妈吓坏了,一再叮咛我不可以再告诉任何人,然后,她像通叔做的那样,把我送去县城的学校中住校。这时候我才明白严翔为何会在山上表现得那么疯狂。”

姒兴艳说:“我毕竟不是一个男人,在传说中没有魔眼是会化身女人的。这样过了一两年,我终于没开始那么害怕了,于是想到此事的荒谬。你知道,我是一个野丫头,做事情不会瞻前顾后。我趁着放假回来的时候,来这里收集了很多舞蹈虫带回学校中,偷偷地蛰了很多同学,结果只有大约一半的人会抽搐。为此,我被勒令退学了,只好换一个学校读书。可是我很高兴,因为我知道传说是假的。”

方子奕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大方的妙龄女郎,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把舞蹈虫……带去学校……蛰人?”

姒兴艳笑着点头,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啊。当时学校也有人认识舞蹈虫,可我就是不承认,他们见抽搐的人也不是很多,竟然就相信了我的话。”

方子奕疑惑地说:“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拿的是舞蹈虫?”

姒兴艳轻松地笑着说:“因为我也用舞蹈虫在村子里面蛰过人,他们只要一看见他们是被舞蹈虫蛰的,就会身不由己的抽搐。我知道要是学校的人知道他们是被舞蹈虫蛰的,一定也会抽搐的。后来我看了一些关于心理方面的书籍,知道这是心理暗示的结果。方先生是一个医生,一定知道心里暗示的威力吧?”

方子奕点头说:“我知道一个关于心里暗示的著名试验。一个人被蒙住双眼,绑住全身关在一间空屋子中,然后有人用刀背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下,告诉他他正在流血,又在旁边放一瓶水,让瓶子中的水一滴一滴地滴落。结果那人以为是自己的血在不停地滴落,虽然他实际上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过一段时间后他还是死了。解剖的结果他是死于心率衰竭。”

姒兴艳兴奋地说:“就是,我也知道这个试验。我还知道有一个人被关在制冷机根本就没有工作的冷藏室中,因为极度紧张而越想越怕,最后也被‘冻’死了!这说明心里暗示是非常可怕的。因为姒家坳的人都相信传说,所以只要一发现自己是被舞蹈虫蛰了,第一反应就是抽搐。我那天在树上,要不是看翔哥看得出了神,没有发现舞蹈虫爬上我的小腿,多半也会抽搐的,所以我不告诉他们舞蹈虫并不能让每一个人抽搐,他们就无一例外地都要抽搐一会儿才停止。”

方子奕又听得目瞪口呆,暗忖这个姒兴艳还真不愧是一个野丫头。

姒兴艳看着方子奕的样子,忍不住再次笑起来,弯腰在草丛中找了一会儿,居然捉了一条舞蹈虫拿到方子奕的面前,笑嘻嘻地说:“方先生,你敢不敢试试舞蹈虫的滋味?”

方子奕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大声说:“不要开玩笑!”

姒兴艳瞪方子奕一眼,不由分说一把拉过方子奕的手说:“谁跟你开玩笑!我是要你自己体会一下,舞蹈虫真的不可怕!”说着就把舞蹈虫往方子奕的手上放去。

方子奕像触电一样抽搐起来,使劲抽回自己的手。

姒兴艳生气地说:“你紧张什么?舞蹈虫还没挨着你呢!”右手一把拉过方子奕的左手,还紧紧地握住不让方子奕挣脱,左手已经把舞蹈虫放在方子奕的手背上。

一阵麻痹的感觉从手上穿来,方子奕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左手不能自已地抽搐起来,可是舞蹈虫竟然还钉在方子奕的手上。

姒兴艳放开方子奕,笑弯了腰,说:“瞧你吓的!那根本就是一条假毛虫!你仔细看看,那是我用毛线和绒布做的。我为做这个毛虫,牺牲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没出去玩。怎么样,做得还不错吧?”

听姒兴艳这样一说,方子奕这才觉得左手上没有任何异样,抽搐也莫名其妙就停止了。拿起毛虫仔细一看,可不是一个布做的假毛虫!不觉又气恼又尴尬,涨红脸瞪着姒兴艳说不出话来。

姒兴艳从方子奕手中拿过假毛虫,低声说:“方先生,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心理暗示的力量真的非常强大。你已经知道舞蹈虫的真相,可还是会受到传说的影响。你可以想见认为自己的魔眼化身的严翔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任何一件平常的事情,他都会与传说联系起来,从而更加证实他自己的身份。我是因为有体会,才想帮他摆脱。我看他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就快崩溃了。为了这个无稽的传说,我们这里已经发生过很多很多的悲剧,我不希望翔哥也被这个传说给毁了。我在姒家坳找不着人和我一起做这件事情,就只有找你了。”

方子奕的气消了,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自己胆子小,不关你的事。”

姒兴艳笑了笑说:“其实你用不着难为情的。我用这个假毛虫蛰过村子里的很多人,包括兴武哥在内,他们和你的反应都和你是一样的。我虽然没有告诉别人舞蹈虫是假的,但我告诉过兴武哥。他可没有你有风度,立刻把我教训一顿。”

不管姒兴艳怎么说,方子奕最终还是不敢进入魔冢。下山的路上,叽叽呱呱的姒兴艳变得安静起来。方子奕思潮起伏,还是不敢相信传说就是假的,眼看快走到山下了,忍不住问:“兴艳,你真的能肯定禹庙中的禹神像是假的吗?”

姒兴艳立刻说:“那个当然是假的。我亲眼看见水溟师太砸烂了一个神像,她没道理用一个假神像来祭奠她的情人吧?姒家坳的大部分人都会雕刻,做一个假神像并不困难。禹神像放在神龛中,除了水溟师太外,又没有人去碰一下,也没人知道真的有什么特征,谁会发现真假呢?”

方子奕不得不承认姒兴艳说得有道理,不过还是很奇怪,问:“那严翔怎么不能把神像砸烂,也不能把神像烧烂?”

姒兴艳晒笑说:“我不否认翔哥的力气很大,可对于他是不是敢用力砸神像表示怀疑。方先生啊,那个神像不论真假,它都是石头做的。你找一些木材来烧一块石头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把石头烧坏。”

方子奕一想也是,不甘心地又问:“可是传说是假的话,你怎么解释水柔手上的太阳印?而且这个太阳印还变成一只大眼睛。”

姒兴艳轻松地说:“假如我们不那么迷信,太阳印其实是很好解释的。几乎有一半姓姒的女婴身上都有红色胎记。你看,我也有。只不过水柔的红色胎记凑巧是长在左掌的掌心罢了。”姒兴艳边说边拉起裤脚给方子奕看,她的脚踝位置上果然有一块红斑。

方子奕顿时轻松很多,满怀希望地问:“那你知道水柔手上的大眼睛是怎么回事吗?”

谁知道姒兴艳耸耸肩头说:“这就要靠你去找答案了!我要是什么都知道了,还找你商量什么?”

方子奕失笑:“你倒是会说话!”

姒兴艳得意地笑着说:“这到是真的。有些翔哥也应付不了的客户都是我出马搞定的。”

方子奕再次失笑,很喜欢姒兴艳的性格,岔开说:“明天你要是有空的话,真的做我的向导,带我在这四处走走可以吗?你们这里什么地方的风景最好?”

姒兴艳说:“这就很难说了。前段时间翔哥不在,姒家坳又人心惶惶的,工场中积压了很多活,这段时间我们很忙。今天要不是有翔哥发话,我也不能溜出来找你。至于说这四周的风景嘛,我倒是觉得都差不多,不过就是一些长着树木的山峰而已,只有你们城里人才会喜欢,我们早就看腻了。要不,等哪天我有空,带你去那边的林场去打猎,保证很好玩的。”

方子奕大感兴趣,笑着说:“看不出来,你还会打猎。那我们就说定了。”

姒兴艳正要说话,身上的无线电话忽然响了。姒兴艳摸出电话,刚刚接通,里面就穿来通叔焦急的声音:“兴艳,你带方先生去什么地方了?快点回来,村子里又有很多人发病了,你妈也是其中的一个。”

姒兴艳一惊,拉着方子奕就跑。

姒家坳全乱套了,人们一群一群地聚集在一起,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古怪的耸动臀部,诡异地挥舞双手。

姒兴艳的妈妈也在耸动臀部。由于昨晚的变故,她早上和很多村子里的人一样,特意去禹庙烧了香,回来还好好的,却突然就耸动臀部,挥舞双手开始跳妖舞。幸好方子奕在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一瓶药在身上,所以立刻给她喂了药。姒兴艳的妈妈很快安静下来,用那种特殊的Ω形姿势睡着了。

这次跳妖舞的比昨天晚上的人数还要多,一共有十七人,加上昨晚那些,姒家坳的绝大部分人家都出现妖舞者。方子奕嘴上不停地给人解释这是一种传染病,其实他自己却万分疑惑,姒兴艳刚刚才给他的一点信心又被这些诡异的妖舞消磨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能肯定这些人究竟是生病了还是中邪了,十分庆幸自己在县城鬼使神差地买了好几瓶镇静剂,真没想到会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此时他已经有了一些经验,姒家坳的人又十分信任他,妖舞者的家属也非常配合,不需要他像昨晚那样不时需要费力解释家属就会帮他喂药。所以他的动作比昨天快多了,全部处理完以后不过才下午两点过一点。

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满肚子的疑惑,方子奕回到通叔家,刚进门菊婶就说:“辛苦你了!方先生,快来吃饭吧。”

方子奕洗手后在饭桌前坐下,却没发现严翔,诧异地问:“严翔呢?还在工场中忙?”

通叔心情复杂地叹息说:“还忙什么哟?快中午的时候,姒家坳很多人又得了你说的那个顿什么廷的舞蹈病,工场中的工人硬说是严翔触犯禹神像引起的,一下子就走掉一大半。严翔沮丧得不行,回来就躲在房间中,刚刚出来吃过一点东西,说是反正也没事情可做,要睡一会儿。菊婶不放心他,刚刚去看他,他已经睡着了。唉!这段时间也够他受的,能睡一会儿也不错!”

方子奕点点头,端碗正要吃饭,忽然想到严翔此刻还有心情吃饭睡午觉很奇怪,脸色大变,放下碗就朝严翔的房间跑,焦急地问:“严翔睡了有多久了?”

菊婶一看方子奕的神色也急了,追在方子奕的身后说:“我头一次去看他时,他还没睡,在对着一幅画发呆。现在最多也就睡着了有十几分钟吧。”

方子奕冲进房间后,先看了看严翔,发现他睡得很沉,而装镇静剂的药瓶就放在床头。方子奕心中一紧,抓起装镇静剂的药瓶看了看,见里面的药并没有少很多,松一口长气,把药瓶中的药全部到出来数了数,发现严翔的确是吃过一些,不过只吃了四颗而已,终于放下心来。

为稳妥起见,方子奕又来到床前仔细检查严翔,越看越觉得不对。抓起旁边的皮包打开一看,里面的药瓶竟然少了一个,脑袋中顿时“嗡”地一下,不会思考了。而菊婶则抽出皮包中的一张纸说:“刚才严翔就是在看这张画。”

方子奕一看,那是严翔画的瞽丛,画的是他自己的样子,两个没有眼珠的眼眶正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