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便看见竹叶站在玉兰树下瑟瑟发抖,乔锦书看了紫竹一眼,紫竹点点头走过去,拉着竹叶的手哈了几口气,便把她拉走,竹叶眼里含着泪远远的看着乔锦书施了个蹲礼,才跟紫竹进了屋。

乔锦书见了心里暗自点头,这丫头是个堪用的。

吴氏穿了件枣红色绣折枝芍药的对襟小袄,黛紫色棉裙双眉微蹙,脸色有些发暗,正坐着发呆,钱妈妈和春分站在旁边担心的看着。

看见乔锦书进来吴氏道:“锦儿来了正好,这两日我心里烦闷的紧,丫头们也惹人心烦。”

乔锦书笑着道:“是,这两日天气越发的冷,小丫头们有些偷懒也是常事,娘别生气,我教训她们便是,眼看这产期要到了,正是要格外的仔细些,我给娘把把脉吧。”

吴氏听了便伸出手来,乔锦书轻轻搭脉,心一点点往下沉,思虑了片刻,想着这事瞒着只怕不妥,且娘也是个清明的,还是说出来的好。

便正色道:“娘,你这两日有些不对,若是往日这大冷的天,你怎会罚竹叶站在院子外面。”

吴氏听了面露不耐,疑惑的看了看乔锦书,见她正温和的看着自己,又转头看看钱妈妈,钱妈妈和春分正满脸担心的站在边上,想着自己这两日总是打骂丫头,今早连钱妈妈也斥责上了,有几分明白焦急的道:“锦儿,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乔锦书安抚的摇摇头:“娘,胎儿没事,只是您的身体有些异样,锦儿担心产期会提前,你要冷静些,听锦儿的,没事的。”

吴氏此时也有些乱了方寸,但心里有了几分清明道:“锦儿,娘有些知道了,如今心里乱得很,怕孩子有事,一时没了主意,都听你的吧。”

乔锦书颔首应了道:“钱妈妈,毛稳婆进府了吗?”钱妈妈摇头道:“说好的是后日进府,还没呢

。”

乔锦书道:“你即刻派了人去请,只说今日进府,工钱翻倍,另外让王稳婆马上来留韵馆。”钱妈妈应着去了。

“春分,你把我前几日拿来的安神香,点上”

“湘荷,你即刻去前院回禀老爷,请了袁大夫进来。”

“紫竹,带着人即刻去把产房备好,烧水,消毒,按我教你们的准备妥当。”

不一会,乔楠枫带了袁楚进来了,乔锦书上前行礼。乔楠枫着急的道:“锦儿怎么回事?”乔锦书道:“爹,此刻不是细说的时候,让我师叔给我娘把脉吧。”袁楚也不多话,直接给吴氏把脉,不过片刻便道:“锦儿,你家怎么会有苗部落的滇魂香?”

乔楠枫诧异的道:“我家绝无此物。”乔锦书道:“师叔,什么是滇魂香,误服会怎样?”

袁楚道:“滇魂香是苗部落的秘药,无色无味,并没有毒,对人身体也无大碍,常人服了只会亢奋,无法安眠,无须解药只要停服,药性自会消失,孕妇服了由于过度兴奋会导致小产或早产。”

吴氏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大腿流了下来,便道:“锦儿,有些不好,我可能发作了。”

袁楚忙伸手搭脉,点点头道:“是发作了,锦儿可准备好。”乔锦书点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钱妈妈快把我娘扶到产房去。”

吴氏和稳婆都进了产房,乔楠枫皱着眉走来走去,见产房人进进出出的人,却没有声音不由急道:“怎么没有声音,太太还好吗。”

袁楚闲闲的道:“如果现在就喊,等下她哪里还有力气生产,我看你还是不要在我跟前晃,晃得人眼花。”

乔楠枫也不以为意,走到旁边坐了下来,却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袁楚见了道:“有现在着急的,你怎么往日里不把严了门户,让你妻儿遭人暗算,哼!”

乔楠枫听了一凛,道:“谷雨,去外院找乔管家来。”

乔管家匆匆走了进来躬身作揖,乔楠枫肃然道:“你带人守了曦园的门户,无事不许任何人出入,凡有事必得拿我的手书才可,之前今日出入之人,你派人核实缘由、时辰

。”乔管家躬身领命去了。

钱妈妈带着毛稳婆仓皇的过来道:“老爷,有些不好,太太羊水破了,宫口却不开,只怕险了,还是催产吧。”

羊水若是流完了,宫口还不开,大人、小孩都不保,乔锦书听了手脚发软,颤抖着提起笔道:“没事,我这便开催产的方子。”

袁楚看着平日不论何事都冷冷清清的小姑娘,一脸的张皇失措便道:“丫头,你说我写吧。”

乔锦书接过方子看了,递给谷雨道:“去抓药,这药不能离了你的眼。”谷雨含泪应了下去。

慈晖园侧门边上,一个小丫头在李妈妈身边嘀咕了几句,李妈妈笑着点点头,递了个荷包给那个小丫头,那丫头高兴了接了,从侧门走了。

李妈妈进了西次间,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老太太那蜡黄的脸上难掩笑意,悠悠的道:“这命里有没有子嗣都是注定的,强求何益,便是求来了,老天爷不见得就许你生下来的,哎,年轻人总是不懂这个理。”

李妈妈也是兴奋的笑着道:“是啊,老太太说的极是。”老太太满意的笑着道:“咱们也去留韵馆看看吧,免得说我这个老太婆不关心她们。”

“老爷,钱妈妈让我来回禀一声,说太太宫口开了”紫竹兴冲冲地进来道。

屋里的人听了都欢喜起来,乔锦书眼里还含着泪,便已笑弯了眼,袁楚心里暗叹一口气忖道,但愿这关就这样过了,但愿自己使人去师兄那是多余的。

老太太扶了李妈妈,宋姨娘跟着走了进来,乔锦书见了上前行礼,老太太坐下道:“怎么提前这么多日子发作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乔楠枫笑着道:“还好,有袁大夫在,刚才服了催产药,说是宫口已经开了。”

老太太心里沉了沉,面上不显笑道:“这样便好,阿弥托福。”

过了多时,屋里的人一盆盆端着血水出来,两个稳婆也有些慌乱道:“钱妈妈,宫口开了,太太好像没有了力气,这可如何是好,再这么下去,大人,小孩都难保,你还是找你们老爷拿个主意吧

。”

吴氏虽说中了滇魂香浑身没了力气,但神智还是清明的,抓了钱妈妈衣服的喘着道:“妈妈,保孩子,锦儿说了,肚子里可是两个孩子呢,一条命换两条,值了,求你去跟老爷、姑娘说清楚,求你了。”

钱妈妈看了心疼极了道:“我去商量商量老爷、姑娘,没准姑娘有办法呢,您等等。”说着踉踉跄跄的跑进了大厅,跪在乔楠枫跟前哭道:“老爷,太太已经没了力气,稳婆让我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乔楠枫听了黑了脸道:“你把话说清楚。”钱妈妈道:“稳婆说了,若是保大人,,便动手帮太太挤压肚腹,强行产下胎儿,可这样胎儿或许受不住性命难保,若是保孩子,便伸手进去强拉了孩子出来,那是大人或许会血崩,性命难顾。”

屋里一片沉寂,都望着乔楠枫。钱妈妈咬咬牙又道:“刚才太太说了要保孩子,她说两条命换一条值了。”

乔楠枫听了瞪大了双眼道:“什么意思,你是说太太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钱妈妈泪流满面微微颔首,乔锦书亦哽咽道:“锦儿早有察觉,只是把握不大,又怕弟弟们小气不敢多说,只告诉娘和钱妈妈多加小心。”

乔楠枫知道有这个习俗,还在肚子里的孩子是不能多说的,明了的点点头。

深深的闭了眼,乔楠枫心里如江海翻滚,爹娘早逝,自己悲伤不已,看着二弟和烟儿也熬了过来,放弃科举自己万念俱灰,为了乔家也咬牙选了,这心却一日日的强硬了,早已没了儿女情长,一心只为乔家的生意。可如今却觉得比往日更煎熬百倍,那是自己的妻儿,要如何抉择呀。

乔楠枫双手握拳垂在身侧,咬牙睁开双眼,双眼赤红,眼里含泪,伸手轻轻的抚摸了跪在自己脚下的一脸无助的锦儿道:“锦儿,我若选了你会怪爹吗?”

乔锦书听了心疼难忍,眼前闪过吴氏婉约慈爱的笑脸,一日日对自己的疼爱宠溺,闪过肚中那对顽皮的胎儿对着自己的手拳打脚踢,那些欢快的画面,无论哪一个自己都万难舍下,抬起头道:“爹我们不选,锦儿娘和弟弟都要,锦儿这就去给娘施针,一定可以救娘的,一定可以。”

袁楚看着那张苍白绝色的小脸道:“锦儿不可,你娘此时被滇魂香伤害,承受不了银针了,除非是千年人参,此时你娘无药可用了

。”

“千年人参?”乔锦书喃喃念道,“这般神仙府邸的东西便是皇宫深院也未见得有,锦儿上哪里能求得来呢?“袁楚道:“你师父有,我来之前听说了,已经差人去找你师傅,只看你娘和弟弟能不能熬到你师傅来。”

毛稳婆双手是血进来道:“老爷,你再不选老身可一个也救不了了。”看来是等不到人参了,乔楠枫咬牙吼道:“救大人,你快去救大人。”

乔锦书愣怔的看着乔楠枫,她以为乔楠枫一定会要孩子,没想到乔楠枫选了吴氏,老太太和宋姨娘也呆了,老太太心里一阵狂喜,宋姨娘却是复杂万分的看着乔楠枫。心里五味杂陈。

毛稳婆得了信便往产房跑去,乔楠枫也跟了过去,大家见乔楠枫过去,都跟着过去,刚到门口屋里传来吴氏无力的嘶吼:“乔楠枫,我要孩子,你要保我的孩子。”

听得毛稳婆道:“太太,老爷决定了要救您,您就配合一下,这孩子们要是个有福气的,没准也能活呢。”

吴氏低吼道:“不,绝不,你们若要动我的孩子,我此刻便咬舌自尽。”乔楠枫在门外听了,眼泪无声滚下道:“烟儿,你若没了,谁为我守着这个家呢,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此刻你让稳婆救你吧,我和锦儿在等着你呢,你忘了锦儿吗?”

吴氏轻泣道:“锦儿,我的锦儿,娘哪里舍得下你呢,娘如今没力气撑了,只能救了你弟弟们,你日后要好好守着他们。”

乔锦书听了,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可以输血,心念电转之间道:“师叔,我娘若是能撑到我师傅来是不是便有救了。”

袁楚颔首道:“是,此刻产道已开,只是你娘无力了,她的身体中了滇魂香又针药皆不可受,这才没救。”

乔锦书抬起惨白的小脸道:“师叔,锦儿还有一个法子可让娘撑到师傅来。”

袁楚皱了眉道:“还有什么法子。”

乔锦书坚毅的道:“血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