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华园后的竹林虽说没有曦园的繁茂,但是稀稀落落的几株,未化的白雪隐约期间,凉风拂面,倒也心旷神怡,乔锦书见了便有几分喜欢,指点着谷雨和顾盈然的丫鬟艳红采摘积雪盖住的竹叶。

顾盈然看着在林间婉语轻笑的乔锦书,想着坊间流传着她救人、施药的善举,心里越发的不安,这样一个美好善良的女子就让她这样沉入深潭一般不见底的顾府后院吗,可自己又怎么违逆得了姨娘呢,又怎么忍见二哥失望呢

罢了,想来她一个商家之女能进了顾府为妾未尝不是她的福气,自己以后多护着她点便是了,想到这便也上前一起说笑着。

几人正嬉戏着,头上有几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吓了几人一跳,谷雨和艳红都忙着扶着自己的主子躲闪,哪里还来得及,见空中星星点点的往下落东西,乔锦书的衣服上早已经斑斑驳驳,顾盈然的头上都沾上了鸽粪,顾盈然涨红了一张脸看着乔锦书,乔锦书也无措的看着顾盈然,两人看着彼此的狼狈,都忍不住掩嘴笑了,便有那么一丝丝的温馨在二人之间蜿蜒着。

顾盈然暗暗叹了口气,恼道:“罢了,这鸽子原是为着母亲生辰放生用的,不然我非让人打了下来烤得吃了才解气,说着自己也笑了。”

又拉了乔锦书道:“此时也没办法了,只有到这后面的厢房洗头、换衣服了。”

乔锦书微怔,想着自己该就这般告辞了去才是,顾盈然看出乔锦书的迟疑,忙指了自己的头道:“锦书,你看我这样子,如何见人,快走吧。”

乔锦书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也确实没法见人,想着自己只要不离开顾盈然想来没事,便和顾盈然去了后面的厢房。

厢房是里外两间,屋里极是暖和,顾盈然道:“这翠华园家里都是用来宴客的,这厢房平时没人,收拾好了备着给客人休息用的。”

乔锦书环视四周,两间屋子都是一样的格局,临窗设炕,摆了架子床和椅子。顾盈然吩咐艳红道:“你去找婆子要了热水来,再让菊香去我房里把我新做的杏黄色宫缎面小袄和棉裙给乔姑娘取来,再另外给我取了蓝色的那套来。”艳红应着去了。

不一刻艳红带着婆子取了热水进来,艳红关了门要小丫头在门口守着,便伺候顾盈然脱了外衣,准备洗头,顾盈然看乔锦书还站着便笑道:“锦书若不好意思便去里间脱了外衣,我让人帮你把脏污的地方粗粗收拾一下,再给你带回家去细细收拾。”

乔锦书见了只着白色中衣准备洗头的顾盈然,心里也暗暗好笑,看来自己还是宅斗的书看多了,倒是想得多了些,便也安心的笑道:“那就麻烦盈然了。”

过了一会,谷雨便拿了乔锦书的小袄棉裙出来,艳红接了过来

。顾盈然看了那套杏黄色的衣服眼里有些晦涩,朝着艳红微微颔首。艳红转身把衣服递给小丫鬟吩咐了几句。

顾瀚扬穿了件黑色刻丝滚边绣着岁寒三友图案的狐狸毛披风急匆匆的往晓荷院去,今日是母亲的生辰,自己若不快去请个安,只怕母亲又要好一顿唠叨。

落日几个起落便落在了顾瀚扬身边,在顾瀚扬耳边低语几句,顾瀚扬双眸射出冷冽的寒光,抓了落日,转瞬便消失了,清风和明月连忙跟上。

乔锦书与谷雨在里间小声说着话,听着外间的哗啦啦的水声,和顾盈然娇嗔着要多洗几遍的抱怨声,也不由得有些好笑。

眨眼间顾瀚扬却像风一样立在了自己跟前,看着自己白色的中衣乔锦书的心一片冰凉,自己终究还是被算计了,心慌意乱后渐渐安静下来,坐直了身子静静的看着顾瀚扬漠然无语。

顾瀚扬看着明明慌乱害怕却强自镇定的乔锦书有些好笑,嘴角微翘刚想说话,却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绝对不是清风他们,便伸手想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乔锦书,电光火石之间手一顿,突然猛的一拉把乔锦书裹进自己的风衣里,乔锦书身高只齐顾瀚扬的肩头,如今被整个裹在在披风里,异常气愤又憋闷难受,便咬牙挣扎。等好不容易把头探出披风,却愣在当场。

顾瀚鸿走进翠华园西厢房的后门,看见那虚掩着的门,心里无端端的有了几分紧张和害怕,一想着只要自己进了那门,便可日日陪着那梦中的容颜,又雀跃万分,急匆匆的闪进门,转过架子穿,当看见屋内大哥冷峻的脸和他怀里拥着的小人儿时,如惊雷当头,脑中一片空白,呆怔了半晌,方磕磕巴巴的挤出几个字:“大……大……大哥。”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盆子和椅子的碰撞声。

顾瀚扬冰冷的道:“谁?!”顾盈然些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大哥,是盈然在洗头。”“咚”又传来双膝跪地的声音,艳红害怕的不停跪地求饶道:“大少爷,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盆子,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

“哼”顾瀚扬轻轻的哼了一声,外间便鸦雀无声。

顾瀚鸿看着大哥怀里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小脸,想着若是自己如往日般赖皮,大哥会不会就像那些古籍、刀剑、砚台般冷冷的瞪上自己一眼便扔给了自己呢

想到这,希翼的去看大哥的脸,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冷漠,只是眼里连一丝暖意也没有,那眼神透着寒意,让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是冷的。

顾瀚扬看了眼顾瀚鸿灰败的脸色,心里有了一丝不安,低头看看自己怀中木头般的小丫头,不由得放缓了语调道:“今日之事你们便权当没看见吧,等我禀明了爹娘便会着人去乔家商量乔老爷的。”

顾瀚鸿只觉得心底空空的,木然道:“是,大哥,弟弟一定闭口不言。”

说完便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顾瀚扬道:“取了乔姑娘的衣服来。”

艳红急忙捧了两套衣服过来道:“乔姑娘的衣服有些脏污了,着人粗粗收拾了,暂且不能穿,我家姑娘吩咐取了她新做的杏黄色衣服且给乔姑娘应急,望乔姑娘不要嫌弃。”

顾瀚扬看了那衣服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谷雨忙伺候着乔锦书换好衣服。

“乔姑娘,清风求见,我家爷有话吩咐,乔姑娘能否一见。”

乔锦书听了,看着艳红,艳红忙道:“清风是大少爷的贴身小厮。”

乔锦书点点头,艳红见了忙到:“清风大哥请进。”

清风垂着头,双手捧了一袭披风,正是乔锦书留在翠华园大厅的石榴红披风,谷雨上前接了,清风仍是垂着头道:“我家爷吩咐,乔姑娘换了新衣不宜再去翠华园,请乔姑娘随清风出府,乔家的马车会在外面恭候。”

乔锦书清冷的道:“如此,有劳了。”说完转身走到门口木然看着顾盈然施了个福礼道:“多谢盈然。”便随着清风出去了。

乔锦书命令软轿直接进了疏影阁,张妈妈见了忙迎上来施礼道:“姑娘回来了。”

乔锦书微微颔首,张妈妈看见乔锦书脸色不好,谷雨亦垂着头,便不做声,跟在后面上楼服侍。

进了东次间张妈妈自己扶着乔锦书在炕上坐了,才道:“老奴看姑娘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

乔锦书知道这些事是不能瞒着自己身边这些最亲近的人的,便道:“谷雨,你把事情的前后细细说与张妈妈听,让张妈妈去回了我娘。”

谷雨应了,便把自她们进顾府所有的事情不论巨细一一说了一遍,张妈妈听了焦急的跌坐在炕上,指了谷雨恨恨的道:“谷雨,你可知错了。”

谷雨咚的一下便跪了下去道:“妈妈,奴婢知道这次断无活路的,可是,奴婢还不想死,若是姑娘有了好的去处,奴婢就自己一索子了结了自己,若是为难了,奴婢便要留着这命去陪我家姑娘,用性命去护着我家姑娘。”

乔锦书听了眼圈一红道:“妈妈把顾府的事去回了我娘,把刚才谷雨的话也一道回了,就说我说的,此刻不想见人,只想谷雨陪着静一静。”

张妈妈应了去了留韵馆。

乔锦书道:“谷雨,你去要了热水伺候我梳洗更衣。”

谷雨伺候着乔锦书梳洗了,换了件白底靛蓝云团花纹的缎面小袄,艾绿色撒花棉裙,用一只白玉簪子挽了个家常发髻。

谷雨看乔锦书满脸的忧伤,便道:“姑娘,是奴婢没保护好姑娘,你要难过便打奴婢出气,只别闷着为难自己。”

乔锦书笑道:“傻谷雨,这计策不是一般人设的,便是我娘去了未必敢说一定躲得过去,怪你做什么,咱们下楼去制药间看看。”

谷雨诧异道:“姑娘不难过了?”

乔锦书摇摇头道:“二叔的身体一天天衰弱,我哪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的,有这功夫不如多看上几页书,多查些医药典籍岂不更好。”

说着便下楼去了制药间,制药间的桌上,自己看了一半的书还是摊开放着,墨汁犹未凝固,不过是半日光景,自己犹似爬了千山万水。

谷雨看着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一时坐着翻看书籍,一时又去查找药品的乔锦书,心里越发的难过,此后,伺候乔锦书也越发的尽心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