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和晚霞正在换洗床被,春喜行色匆匆进了里间,晚霞边把紫色绣兰草的枕套套上边道:“大少奶奶在琴房,你去那边回话吧。”

桃红听了眼神微闪,看了晚霞道:“这里已是差不多了,你一个人料理了吧,大少奶奶最爱喝二道的六安茶,此刻怕正是时候了,我端了过去。”

晚霞点头道:“你只管去吧,我一个尽可以了。”

桃红遂和春喜走了出来,端上泡好的六安茶往西边琴房去。

秦暮雪淡蓝色底子折枝芙蓉花刺绣浅金滚边通袖小袄,艾绿色的凤尾长裙,柳眉微蹙,面露忧色,百无聊赖的拨着琴弦。

绿柳看着自己的主子闷闷不乐,心里也是担忧,便劝道:大少奶奶,您若是闷了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秦暮雪安抚的朝绿柳笑笑,又低头抚琴,知道表哥喜乐理,善琴弦,自己便拼命的在这些上下工夫,只指望夫妻琴瑟和谐,谁知,自自己嫁了过来,不要说夫唱妇随,便是听也没听表哥弹奏过,只有偶然路过外书房,哪里传出金戈铁马,琴声铮铮,等自己进去时,表哥倒停了说有事,想来不过是敷衍罢。

表哥只怕还是记恨那年的事吧,不过,我只是个女儿家,家里大人要行此计策我焉能阻止得了,更何况当时传太子妃陶娘娘有意下嫁亲妹,自己心里也着实乱了方寸,便也就听了家里的

只是这所有的也不过是为了咱们能在一起吗,这么些年我殷勤的伺候,小心的讨好,倒还不能得你谅解吗?

桃红和春喜进了门,看见秦暮雪双眼噙着泪抚琴,有些不敢打扰便在一边站了,看见她们进来秦暮雪停了琴轻轻试了试泪道:什么事,说吧。

春喜上前蹲身行礼道:回大少奶奶,咱们大少爷回来了,此刻去了老爷的书房,锦绣阁的那位也是一同回来的,现在独自回了锦绣阁,这两日,先是去了锦绣阁那位的娘家,住了一日便离开了,至于又去了哪里还没打探清楚,元掌柜说还要再探。

秦暮雪微微颔首道:跟元掌柜说我知道了,那去处也没什么要紧,能打探到固然好,没有也不碍的。

春喜应了,在一边侍立。

桃红忙上前奉上茶道:“大少奶奶,这六安茶二道正是时候。”

接了茶啜了一口秦暮雪道:“正是这个味,我有这一盏尽够了,剩的你们也尝尝吧,这可是宫里来的呢。”说完又沉思起来。

我与表哥总是少年夫妻许多年,你一来便要独占了表哥么,我原也不是那极不容人的,只是表哥的心我再是不能让的,既然你有了这个心思就怪不得我要容你不得了,秦暮雪低头思忖着。

放了茶盏,秦暮雪笑着看了桃红道:这几日你要多去涟漪轩走走,总不能真的让锦绣阁独大吧,若真的等到都停了药,那时只怕真没有我们瑞雪阁的位置了。

桃红听了脸上便有些不忿,忙躬身应了。

看见乔锦书远远的走进来,张妈妈便迎了上去道:锦大少奶奶回来了,今日请安回来得到早,没和夫人说话吗?

乔锦书边解披风边道:夫人有家事要处理,我便早些回来了,今日在夫人那里尝了杯雨前茶还不错,你让湘荷用我前些日子收的竹叶上的雪水泡一杯来。

转身找了几本医书,又让谷雨放好纸墨笔砚,乔锦书便埋头细细的翻看起来,今日去给顾夫人把脉,发现情况比自己预计的要好很多,看来药方要调整一下,这样养上一段时间大约就可以排毒了。

湘荷端了茶进来道:大少奶奶,几位姨娘来请安了

乔锦书放了笔暗自叹了口气,自己不喜欢她们来请安,早就吩咐了除了大请安的日子都不必来,以前她们倒也听了,自从悦梅苑回来后,倒是每日必定要来上这么一回,人家尊礼而行,总不能打了出去,因道:请了进来吧。

迟姨娘一贯的爽朗温和的笑着走了进来,许姨娘恭谨又有些怯懦的紧跟着,魏姨娘离了她们几步远一脸的淡漠。

等她们行了礼,乔锦书便吩咐谷雨端了杌子给她们,又让湘荷把方才泡的竹叶雨前茶端了上来。

迟姨娘啜了一口便笑道:“锦大少奶奶这茶和我们平日喝的雨前不同,是竹叶水吧。”

乔锦书听了笑道:“看来你也是个有雅兴的。”

听了乔锦书的话,迟姨娘掩嘴直笑,过了片刻方道:锦大少奶奶高抬妾身了,妾身就是个锱铢必较的俗人,只是我娘喜欢夏收荷露,冬藏梅雪,我见多了罢了。

“这衣食住行原本就是日常最离不得的,若这样便是俗人,那竟是没有雅的了。”乔锦书笑道。

迟姨娘听了欢喜的道:“若是锦大少奶奶不嫌弃妾身这个俗人,妾身倒是愿意日日里来伺候,也好让这锦绣阁的药香熏熏,去去俗气倒是极好。”

说得屋里的人都笑了,唯有魏姨娘还是淡淡的,许姨娘附和笑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乔锦书见了便道:许姨娘有什么事吗?

许姨娘嗫嚅了下,从袖袋里取了几方手帕道:婢妾绣了几方帕子孝敬锦大少奶奶,也不知合不合意。

谷雨接了过来粗略看了一下,一方浅蓝色的,一方艾绿色的,一方鸭卵青的,都绣着各式荷花,见没什么便递给了乔锦书,乔锦书接了帕子,那活计做得确实鲜亮,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方顺手放在炕内侧笑道:许姨娘的绣工真是精致极了,我看着这荷花绣的和爷内衣上的倒是极像呢,莫非都是许姨娘的手工。

许姨娘听了有些羞涩的低了头回道:婢妾是自小伺候爷的,爷的内衣都不爱穿针线房的,婢妾便自己做,这么多年婢妾成了习惯,便年年做着,倒让锦大少奶奶见笑了

乔锦书笑道:“既是爷喜欢的,少不得要辛苦你了。”

婢妾原就是伺候大少爷和两位大少奶奶的,哪里说得什么辛苦了,锦大少奶奶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魏姨娘听了嘴角一撇噙着抹不屑的冷笑,便起身向乔锦书行礼道:婢妾有些不适,锦大少奶奶恕婢妾无状先行告退了。

乔锦书微微颔首,魏姨娘便转身退了出去。

迟姨娘看了乔锦书的面色一眼方有些迟疑的道:锦大少奶奶可别在意,魏妹妹并不是不敬您,只是她向来就这性子,我们在涟漪轩一起住了几年也没说上几句话呢。

许姨娘也忙连连点头道:正是呢,就算到了瑞雪阁也是一般模样,只是雪大少奶奶也不在意,凡是有了什么赏的,倒是她那里最重,想来总是一般的官家出身总是多照拂些的。

乔锦书微微一笑,端了茶盏道:这茶正好,凉了就没味了。

迟姨娘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便拉了许姨娘告辞。

许姨娘回了涟漪轩西厢也不叫人伺候,只自己坐了临窗的炕上发呆,绿玉进来忙上前行礼道:姨娘,怎么啦,可是锦大少奶奶不喜帕子给您脸色了。

“没有的事,锦大少奶奶是极和善的,我刚才只是想着要过年了,上次雪大少奶奶赏的那匹银红的细纱给你做个比甲过年穿是极好的,剩下的你送给迟姨娘身边的彩霞、彩凤还有魏姨娘身边的紫藤,过年喜气些。许姨娘笑道。

绿玉忙道:姨娘手里的东西也不多,这细纱姨娘自己留着也是极好的。许姨娘听了叹了口气拉了绿玉的手道:你是我从养拙斋带了来的,跟了我这样没大用的主子,你平日里不知为我费神周旋了多少,这细纱你给她们分了,你多少也得些体面,平日里也好些,去吧。

绿玉感激的点点头,退了出去,许姨娘看着绿玉的背影敛了笑容不知道又想些什么。

听到外面有人说话,魏姨娘放了手里的笔道:紫藤谁来了。

紫藤穿了件深紫色的比甲,身形高挑,见魏姨娘问话忙进来蹲身行礼道:是西厢的绿玉送了些细纱来,说她主子赏她的,正好给她和奴婢还有迟姨娘跟前的彩霞、彩凤一人做身比甲过年穿

魏姨娘听了微微颔首道:她倒有心。紫藤忙笑道:许姨娘为人是极好的。魏姨娘听了不以为然的冷笑了下道:她为人怎样我倒不清楚,只是到底的奴婢出身,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多了些。

紫藤是魏姨娘从魏府带来的自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情的,见她这样说也不敢随意接话,便默不作声的站在边上。

看了下紫藤手里的银红细纱魏姨娘又温和的道:我首饰盒里那只粉紫色珠花和这个颜色相配,你自己去拿了过年时一起搭配着倒好。

紫藤忙行礼道谢,许姨娘又道:我要抄经书,不用你伺候,你下去吧。

紫藤躬身退下。

湘荷打起软帘,顾瀚扬缓缓走了进来,一身银白色鸭卵青绣着五福同喜的镶领长棉袍,高贵儒雅,气韵天成,看见乔锦书在看书便道:今日我在梧桐苑宴客看见一碟芸豆乌梅糕,让他们给你送了回来你可喜欢。

乔锦书接过紫蝶手里的热巾帕递给顾瀚扬道:嗯,看到了,锦儿喜欢那甜里带点微酸的口味,吃了些,还给爷留了,要不要尝尝。

顾瀚扬擦了擦手道:爷不爱甜的,你若喜欢让他们做了送进来就是,然后在炕沿坐了,突然脸色骤变,面色冷凝,对屋里伺候的人喝道:都下去。

平日里顾瀚扬就面色肃然,不多话,谷雨、紫蝶等在他面前都是恭谨小心的,现在见他突然变了脸越发害怕,都战兢兢的,谷雨状着胆子还看了乔锦书一眼,乔锦书也是满脸错愕,但还是看着谷雨点点头,谷雨这才带着大家小心翼翼往门口走去。

顾瀚扬看着谷雨的神情心里暗自赞许,又喝道:谷雨在门外守着,不许人进来。

谷雨忙在门外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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