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白皙的手撂开车帘,他的眼神骤然一亮,眸光跳跃了几下,就见丽婶撂开车帘,小心翼翼的扶着杜雅汐出来。

“少夫人,你慢点。”半夏和紫苏伸手去扶杜雅汐下马车,一只大手就从旁伸了过来,“雅汐,慢点,我扶你。”

姚宸之轻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杜雅汐轻轻的点点头,将手交进了他的手中。

扶下了杜雅汐,姚宸之又亲自扶着老夫人下来,刚刚站定想要交谈几句,旁边就一辆车身用的是降红色锦缎绣金线祥云,车顶镶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绿宝石的马车停了下来。

众人疑惑看去,就见一紫色袍角跃入眼帘,紧接着一张熟悉的笑脸就朝他们看了过来,“老夫人,姚少爷,姚少夫人,可真是巧啊。”

原来是顾怀远。

老夫人笑着点头。

姚宸之立刻就朝他拱拱手,循声望去,“顾兄,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杜雅汐潇洒的朝他拱拱手,微笑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只是目光落在他紫色长袍后,眉头就微微的蹙起。

他是紫色长袍?

现在三个人都同着一色系的衣服,怎么看着就觉得怪怪的

很快,杜雅汐就敛回心神,轻轻的甩走自己脑子里的胡乱猜测,暗笑自己是得了孕妇综合症,喜欢胡思乱想。

“远儿,可是遇到熟人了?”一声柔弱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顾怀远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连忙应道:“是姚府的老夫人和姚少爷,还有少夫人。”

“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撂开了车帘,紧接着一张圆润的鹅蛋脸,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头的一颗黑痣,她的目光淡淡的朝这边看了过来,嘴角溢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杜雅汐微微一愣,对自己用怪异来形容她的笑容,表示有些奇怪。

“娘,孩儿扶你下来,领你过去认识一下姚老夫人她们吧?”顾怀远扶着周海芬下了马车,母子二人相携而来。

老夫人眸光微冷,站在不动。

杜雅汐却是悄悄的打量起了周海芬,她今天穿着一件柳青色绸缎云纹百褶裙,外罩一件金绣福字纹的褙子,头上梳着圆髻,插着一只缠金丝翡翠金簪,宝石步摇。装扮淡雅,气质优雅,面容上还带着一丝微笑,缓缓地走到他们的面前。

周身的大气雍容。

可杜雅汐看着却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尤其是将她的眉头痣和嘴角的笑联系在一起,有种让人心突突直跳的慌感。

哦,对!让人有种慌乱的感觉,像是她嘴角的笑能散出一种蛊惑人的气息。

就在杜雅汐打量周海芬时,周海芬也不动声色的打量杜雅汐。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眉宇之间流露出一种让人舒适的感觉。此刻,她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就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淡淡幽香,绵而细长。

顾怀远的目光也不禁落在了杜雅汐的身上,见她穿着一身紫色冬裙,心不禁有几分喜悦,眼角余光瞥见一向喜白的姚宸之也着了紫色长袍,他心中的喜悦就淡了几分。

那是一张清丽白皙的脸庞,嘴角挂着带有暖意的微笑

他不禁低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紫色的长袍,目光就瞥见地上长长的身影,嘴角就溢出了自信的笑容。

他身材高大威猛,而姚宸之一副风吹就跑的病容,又怎能与自己相提并论呢?

思忖中,顾家母子二人已经站到了姚老夫人的面前,顾怀远一一向周海芬介绍,“娘,这位就是帼国不让须眉,善举闻天下的姚老夫人。”

周海芬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见过姚老夫人,老夫人善名远扬,今日得以一见,十分荣幸。”

杜雅汐见老夫人眸光微冷,心里就不禁疑惑。

这是怎么了?

“顾夫人谬赞。”老夫人淡淡的颔首。

周海芬就露出了一抹带着讽意的笑容。

这一发现,杜雅汐心里就更是疑惑了,难道老夫人和顾夫人是旧识?

顾怀远像是没有发现老夫人和他娘之间的异样,接着又介绍,“娘,这位是姚少爷。”

姚宸之连忙向长辈行礼,“晚辈宸之见过顾夫人。”

“原来这们就是姚少爷,长得真是俊逸,可老天怎么就不开眼,让芝兰玉树般的姚少爷这样呢?”

周海芬一脸的可怜。

“娘——”顾怀远轻扯了下她,然后满脸歉意的看向姚宸之,“姚少爷,真是对不起!我娘这个人就是个直肠子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姚宸之笑着摇头,无所谓的道:“无妨!”

突觉一道冷光朝自己射来,顾怀远抬眸看去,就见杜雅汐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娘是故意的。”

顾怀远无辜的噘了噘嘴,耸了耸肩。

杜雅汐移开了视线,心里一点也不相信周海芬是无意的

哼——

正要介绍杜雅汐时,大门口就骤步走了姚家二房下人,他们恭敬的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老夫人,族长和宗亲们都到了,特让小的出来迎迎老夫人。”

老夫人就点点头,对一旁的周海芬,道:“顾夫人,先失陪了。”说完,她就携着杜雅汐的手,由那下人带路往里走。

姚宸之喊来了门口迎客的二房下人,指着周海芬和顾怀远,道:“顾夫人和顾少爷来了,你们赶快迎客人进去坐。”说着,对二人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周海芬望着他的背影,见一直有下人在旁替他引路,眉头不由轻拧。他的眼睛到底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如果他体内的蛊解了,那他的眼睛是一定能看见的。现在,他仍旧需要下人引路,那就说明杜雅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对!一定不是他的。

无忧蛊岂是可解的?

“远儿,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娘,一切都在计划中,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你就放心吧。”顾怀远虚扶着她,由姚家二房的人领着进了姚家二房大门。

古闻清随着姚宸之一起进了前院,姚家到处张灯结彩,红绸飘飘,一派喜气。走在抄手游廊上,他不时的抬头看看眼前的大红囍字灯笼,心里百味陈杂。

如果那巫丽子真是红花的话,那自己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自从他收到姚宸之的信后,就一直盘旋在脑海里,可却也从未有过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劝得动朱红花?也不知道朱红花会是怎么的反应?

他伸手摸了一下袖中的小匣子,心却是更乱了。

突然,姚宸之轻道了一声:“古叔,你别紧张。今天我不是让你来做什么的,我只是在想,如果她真是红花,你也该看着她成亲。”

古闻清眼眶微热,很是感激的看向姚宸之,“少爷,谢谢你

!我来这也没想什么,只要确定是她,知道她过得好,我也就满足了。如果她能找个时间回去看一下她娘,我就更是了无遗憾了。”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他从不敢奢望朱红花会认他这个爹,只是希望朱红花能够悄悄的回一趟环山村,赵氏的病兴许就能好起来了。

抄手游廊的尽头,姚老夫人和杜雅汐正站在那里等他们,几人汇合后,就一起去了大厅。那里早已坐满了姚家的宗亲,族长姚思维坐在正位上,手里端着青花茶盏,见她们祖孙三人进来,便放下了茶盏。

老夫人携着杜雅汐的手站在大厅中央,先是朝姚思维福了福身子,“三伯。”然后就和蔼的替杜雅汐介绍,“雅汐,快见过三太伯公。”

杜雅汐就恭恭敬敬的朝姚思维福了福身子,轻唤了一声,“雅汐见过三太伯公。”

姚思维见她举止优雅得体,便点点头,“嗯,是个不错的。”

“谢三太伯公。”

老夫人又牵着杜雅汐的手,一一见过姚家的其他宗亲。

“雅汐,这位是四太伯公。”

“雅汐见过四太伯公。”

“这位是六太伯公。”

“雅汐见过六太伯公。”

剩下的是与老夫人平辈的人,按着大小,他们先给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又一一向杜雅汐介绍,一一行礼。

抬眸看了一眼坐满一大厅的宗亲,杜雅汐这才知道姚氏家族竟是如此宠大,想到姚家大房人丁凋零,一枝独脉,杜雅汐就移目看了姚宸之一眼。

怪不得他在眼疾的情况下,还坚持乐观的面对一切,怪不得老夫人一介女流硬是撑起了一个家……

原来,这都是迫不得已。

想着,就对他们心疼了几分

见过姚家宗亲,姚宸之就坐了下来,在大厅里陪宗亲们说话。老夫人又携着杜雅汐去一旁的花厅,那里早已是珠围翠绕,环佩叮当,笑声阵阵。

原来花厅里坐的是宗亲的女眷,七大姑八大姨坐在一起,自然是热闹非凡。大伙见老夫人携着杜雅汐进来,纷纷停止了说话,目光齐齐的朝杜雅汐望了过来。

杜雅汐不是敏感,而是她们的目光真的就是紧盯着她的肚子看。

心生恼意,面上却是带着浅浅的笑。

众人上前给老夫人行了礼,老夫人笑着颔首。

姚家的根在苏城,但姚宸之的太爷一身医术,曾任职于太医院。后来辞了御医一职,带家家眷回到苏城开药馆,慢慢的才有了这份家业。

老夫人向杜雅汐介绍这些宗亲女眷时,没有细说这是几房几房,只说是:“这是太伯婆,伯婆,这是叔婆,这是婶子,这是嫂子……”

杜雅汐福身行礼,递上自己给的方子,姚宸之配置出来的面霜。

这些人各从头上摘了发钗,或是从手腕上取了镯子送给杜雅汐。

杜雅汐这才知道,为何这些人喜欢穿金带银的出门,原来,一是为了体面,二还可以随手给个见面礼。

那些夫人手里拿着雅致的瓷瓶,笑看向杜雅汐,好奇的问道:“雅汐,这里装的是什么啊?我刚才闻了一下,味道很是清雅。”她们没有见过面霜,自然不知这是对女人的颜极好的东西。

杜雅汐就笑着取了一瓶面霜,先是介绍了一番,又示范了一下,讲了其中的妙部,听完之后,那些夫人全都紧张的从贴身仆人手里拿过面霜,活像是宝贝似的。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一脸的自豪。

一番行礼下来,杜雅汐已经是累得肚子都发紧了。

丽婶搀扶着她坐到了最下首的位置,凑近轻问:“少夫人,你累了吧?”

杜雅汐朝丽婶眨了眨眼,算是回应了她

这个地方人多眼杂,被人听了她见礼就累了,指不定在外面将她说成什么样子。她怎么无所谓,但她去不想让老夫人在别人面前难堪。

这时,有丫环给她沏了茶端来。

丽婶想去接,却又怕别人说杜雅汐摆架子,便由着那丫头端过去。

“呀——”突然,惊声响起,那丫环脚下打了个趔趄,手中的茶盏就直直的朝杜雅汐身上掷去。

哐当一声,电石火光间,丽婶挥开了茶盏,但茶水还是溅湿了杜雅汐的裙摆。

“少夫人,你没事吧?”丽婶关切的问道,扭头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丫环,那丫环双脚一软,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奴婢不是有意的。”

杜雅汐朝丽婶摇摇头,双眼微眯看向那跪在地上的丫环,见她虽是嘴里求饶,可身形却是跪得笔直,眸底就掠过一道冷光。

这就是二房今天给她的‘开胃菜’吗?

眼角睃见众宗亲女眷纷纷朝自己看了过来,杜雅汐就不堪在意的朝那丫头摆摆手,道:“人都有不小心的时候,我也没有被烫到,你就起来吧。”

那丫环抬头惊讶看着她,又道:“可是您的裙摆都湿了,要不,让奴婢陪您去换衣吧?”

心中冷笑,杜雅汐却是一脸为难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就对一旁的钱妈妈的吩咐,“燕子,你和丽娘陪着一起去,找她们要个手炉,替少夫人烘干裙摆。少夫人有孕在身,你们可都得仔细侍候着。”

钱妈妈面色一正,立刻福了福身子,应道:“老夫人请放心!燕子一定会照顾好少夫人。”

她着老夫人这么多年,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她自己是明白的。

不过是一些小伎俩,这还瞒不过她们的眼睛。

只是这里不是自己的府上,又有一群不安好心的人,她们是大意不得的

由那丫环领着,丽婶和钱妈妈一左一右的护着杜雅汐抄过游廊,又穿过了一个小花园,这才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那丫环推开房门,就露出了里面淡雅的摆设,她笑着介绍道:“这里是我家大小姐出阁前的闺房,大房少夫人尽管放心,这里不会有闲杂人等来。”

钱妈妈就塞了几个银珠子给她,笑着谢了她。

那丫环开心的出去给她们寻来手炉和银竹丝炭,然后就出了门,说是去院门口守着。

待她一走,钱妈妈就开始生炭,丽婶则是警惕的四处查看一番,见没有异样,这才放松了一些。

“钱妈妈,你也甭生炭火了,也就只湿了一点,冬裙这么厚实,冷不着我的。”杜雅汐让钱妈妈别生炭火了,省得麻烦。这也只湿了裙摆,很是明显并没有让某些人如意。

这人到底是想看她当众出糗,还是趁机耍什么阴谋?

她随着那丫环来这里,一是不想跟那些人虚假的客套,二是想看看这二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丽婶,古叔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吧?”

丽婶就笑着凑了过来,“没有问题,一切有少爷呢。”

钱妈妈还是生了炭火,起了手炉,细心的将微湿的裙摆哄干,而丽婶则是警惕的站在门口环顾四周。

杜雅汐瞧着无奈的苦笑,这喜酒喝得人心惶惶,明明就是苦酒。

手炉烘在裙摆上,直冒热气,杜雅汐惊觉那热气扑入鼻后,有些异味时,钱妈妈又经抚额倒在地上。她面色一变,立刻用手绢捂鼻,正欲喊来门口丽婶,却发现她已不知去处?

糟糕,这些人竟是在手炉上做了手脚,炭在里面一发热,药性就散了出来。幸亏自己发现得早,只是吸了一口,人无大碍。但眼下这情形,她也是进退不得,钱妈妈晕倒了,丽婶不见了,很明显她再小心也还是落进了别人的圈套里。

“半夏——”唤了一声半夏,无人回应

半夏她们几个会在暗中保护她,现在喊了却没有反应,只怕也已被人引走,或是迷晕了。

杜雅汐暗叫了一声不好,从**抱了被子盖在钱妈妈身上,人就往门外跑。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从外上了锁,断了她的出路。

她连忙看向窗户,发现窗户也被关上了。心突突直跳,她知道,这个时候急是没有用的,只能等对方的下一步,自己装晕从中找到突破口。

她服下解毒丸,又替钱妈妈掖好被子,凝神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不一会儿,外面就有人唤道:“大房少夫人,大房少夫人……”

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那人就走远了。

果然是二房搞的鬼。

杜雅汐冷笑涟涟,取了喂过药的银针,随时准备反击。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只听见门嘎吱一声就被人从外推开,杜雅汐立刻闭目倒在钱妈妈身旁。

鼻间扑来浓郁的酒气,耳边传来衣服悉窣声,杜雅汐一惊,却在这里听到对方气呼呼的声音。

“这些人都不知是怎么做事的?泼得我一身是酒。”

怎么会是他?

杜雅汐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就从外间走了进来,瞧着地上的人惊呼,“雅汐?”

顾怀远见杜雅汐躺在地上,连忙上前,却就在此时见她一个骨碌坐了起来,一脸的防备的看着自己。

心中一惊,但他立刻就隐下不该有的情绪,一脸着急的看着她,问道:“姚少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雅汐看着他面颊微红,身上散着酒气,就知他喝了酒,再看他身上的袍子湿透一片,而长袍已被他半敞开,露出了白色的中衣。

她突然脑门一亮,立刻喊道:“你快把衣服拉好从这里出去

。”

“啊?”顾怀远愣了一下,这时,门外院子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杜雅汐急得满头大汗,心里知道那些人来收网取鱼了。

顾怀远也是大吃一惊,面色骤变,骂了一句,“好个肮脏的手法,真是无耻。”

他的声音传了出去,立刻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听!屋里有男人的声音,杜雅汐果然在里面会情郎。”

“会……?”顾怀远被这个词给吓坏了,指了指杜雅汐,又反手指了指自己,“少夫人,你别担心!我避一避。”

说完,他身形一闪,人就跃上了顶梁上,将自己隐藏在幔帐里。

杜雅汐瞧着就更急了,他一身的酒气,别人寻着味道就能发现他,到时候就更是说不楚两人的关系了。

无计可施之下,杜雅汐刺了自己一针,软软的倒在了钱妈妈的身边。

好吧!干脆来一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事要闹就闹大,闹大了她才有理由查清楚,否则,被人撞见她清醒着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那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房门被人用力撞了几下就应声而倒,那丫环领着一群人进来,为首的是豆蔻扶着的老夫人。

豆蔻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杜雅汐和钱妈妈,惊叫一声,就扶着老夫人急步走了过去。

“少夫人,钱妈妈。”

“丫头,你醒醒。”

唤了几声,也不见两人醒过来,老夫人就着急了起来,忙对身后的众人,道:“快来搭把手,雅汐晕倒了。”

晕倒了?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四处扫看。

刚刚明明就有听到男子的声音,这时,有人惊叫一声,从地上拿起一件男式斗篷,面色骤变的道:“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了过去,纷纷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杜雅汐

门外,丽婶和半夏等人慌张的走了进来,当她们看到一屋子的人时,心头一跳,知道出事了。连忙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跑到了老夫人身边。

“少夫人,钱妈妈。”

“老夫人,这事?”

老夫人就一道冷声射了过来,斥问:“丽娘,我交待你要照顾好少夫人,可她怎么会晕倒在地上?”

丽婶二话不说就抱起了杜雅汐,应道:“我被人给暗算了,醒来已经花圃里看到半夏她们几个也在。”

老夫人的眉头紧皱,心知这是对方精心布置的,她们遭人暗算也就成了必然了。

“呀,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傅金梅由丫环婆子拥簇着走了进来,众人不约而同的给她让开了一条道。

她走到老夫人面前,看着丽婶怀里不省人事的杜雅汐,立刻就惊道:“雅汐这是怎么了?快,快放到**去。”说着就拽着丽婶的手往床边去,还不忘对自己的丫环,道:“快去请大夫过来。”

她用力的跺跺脚,一脸的焦色,“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用请大夫了,我来替她把个脉就好。”老夫人出声拦下了二房的下人,傅金梅立刻就道:“嫂子,雅汐如今怀有身孕,还是让个大夫过来瞧瞧稳妥些。我府上就是大夫,你别担心,马上就到。”

老夫人一记冷光射了过去,指挥丽婶放杜雅汐到**去,就冷冷的问傅金梅,“我的医术比你府上的大夫还差不成?”

傅金梅就被她呛得老脸白一阵红一阵。

有谁不知道姚老夫人医术了得,有谁不知道,姚家大房的医术一直居于二房之上。她当然无法反驳。

“嫂子,我也是一时心急,一片好意。再说了,这事出在我的府上,我可不能落下什么话柄,招来招呼不周的罪名。雅汐的肚子怀的可是姚家的血脉,我也只是着急罢了。”

说着,她假惺惺的抽出手绢抹了抹眼泪,一副我一心为你着想,你却不知好赖的模样

老夫人没有理会她,径自给杜雅汐把了脉。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苍老的冷喝声,“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全都堵在这里?”

姚思维也来了。

老夫人就眼角睃向傅氏,见她面色一喜,心里就恼了她几分。

果然是她做的好事。

傅氏率先迎了出去,忙解释道:“三伯,没什么事儿,是宸之的媳妇在这里换衣服,结果晕倒在地上了。”

“雅汐晕倒了?”姚宸之着急的由胡荽扶着,挤了进去。

姚思维就问:“好好的,怎么会晕倒?而你们怎么又都到这里来了?”

“三伯,这我也不太清楚,有下人来禀,说是这里出事了,我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今天景之成亲,我那里已是忙不开。”傅氏朝姚思姚福了福身子,语带歉意的道。

姚思维听着就冷眼扫过众女眷。

这时,就有人站了出来,回话:“三太伯公,有丫环说听到屋里有异响,我们担心宸之媳妇,所以就赶了过来,结果发现她晕倒在地上。”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突听见一男子冷喝,就有妇人紧张的应道:“这不是我的,我只是在房里的地上拾得的。”

姚思维一听,面色就沉了下来。

傅金梅瞧着,心里畅快了几分。

他大步走了过去,拿着斗篷就颤颤巍巍的走进了房间,闻着屋子的酒气,面色就更冷了几分。他将手中的斗篷用力丢到了地上,大手一挥,“给我搜,一定要搜出那个野男人出来。”

老夫人替杜雅汐掖好被子,由豆蔻扶着走到了外室,先是恭敬的朝姚思维福了福身子,然后,居然扑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三伯,这事你得给雅汐一个公道,好端端的被人泼了茶,然后又被人带到这个院子里人,待我们寻过来时,她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她肚子里怀得可是我大房的骨血,若是出了什么事,这又发现在姚景成亲的日子里,我该找谁来负责?”

姚思维双眼微眯,看着老夫人笔直如松的跪着,便挥挥手让旁人将老夫人扶起来,“传弟,你先起来说话,这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老夫人见他模拟二可,便身子一闪,不愿起身。

这时,傅氏也跪到了老夫人身边,抬头看着姚思维,道:“三伯,这事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发生我府上。你老若是不查清楚,我的罪可就大了。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外院宾客又多,若是传了出去,以后咱们姚家还有什么脸面在苏城见人。”

姚思维的目光就在傅氏和老夫人身上来回打转,众男子在屋里找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发现。

“三伯公,没有找到人。”

傅氏的眼光就闪烁了几下,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

老夫人闻言,就抬头恶狠狠的瞪着那人,道:“大侄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冷冷的质问,让姚绩不由的目光闪躲了一下,见众人都朝自己看了过来,又觉得落了面子,便板起腰身,“大伯母,这屋里的地上有男子的斗篷,又有酒气,还有人在开门前听到有男子的声音。若是没事,自然会还宸之媳妇一个公道,若是有事,咱们姚家也不能容。”

姚思维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一脸凝重的捋着稀落的胡子,看向老夫人,道:“传弟,你起来说话。”

姚宸之从内室走了出来,直直的跪在老夫人身边,一脸冷凝的道:“刚刚我祖母已替雅汐和钱妈妈把了脉,她们二人分明就是中了蒙汗药,谁知道这斗篷是不是趁她们晕厥后,再弄进来的。再说了,这院子里难道就没有一个下人?当时领路的那丫环呢?把她找出来,我看她到底是何居心?”

一言既出,众人哗然。

竟还有蒙汗药?

傅氏听着,面色骤变,但立刻就耍起了泼来,她抬头,泪水在眼眶里团团打转,泫然欲泣,语气很是委屈的道:“三伯,此事金梅现在是百嘴难辩啊

。既然宸之说是中了蒙汗药,那就是吧,可府上的人为何要她下蒙汗药啊。今天可是我孙儿大喜的日子,我没事整这些晦气的事干什么?现在我吉时马上就到了,新人们还等着拜堂呢。”

姚绩刚刚就不服气,现在听着傅金梅的话,立刻就摇头反对,“三伯公,只要我让人验验宸之媳妇是不是真的中了蒙汗药,这事就有了线索。若是真中了,那一定是有人存心陷害,若是不然,哼——她这样的女子也不配当咱们姚家的媳妇。而且,还可以还二伯母一个公道,省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事是二伯母一手策划的呢?”

傅金梅就嘤嘤的哭了起来,不断的喊冤。

众女眷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简直是看戏的不怕台高。

老夫人面色铁青,突然有一只手握紧了她的手,她偏头看去,就见姚宸之冲着点点头,无声的安慰她。

姚思维捋着胡子,沉吟了一会就看向老夫人,问道:“传弟,我觉得姚绩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做最不失公允,不是三伯不相信你的医术和为人,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也就可能这么办了。你的意思,如何?”

“一切就按三伯说的办。”老夫人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眸中冷光乍现,“若是证明我孙媳妇就是中了蒙汗药,我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一定要二房给我一个交待。”

见傅金梅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老夫人又道:“不过,这大夫也不能用二房的人,为了公允,也就只有请三伯出手了。三伯不仅医术了得,又是咱们长辈,还是姚家的族长,相信结果就不会再有人起疑了。”

傅金梅一愣,傻了眼。

姚绩也是面色变了几变,神色怪异。

姚宸之就朝姚思维磕了三个响头,语气无比恭敬的道:“三太伯公,按说这事不能劳烦您老人家,但既然我祖母的话都不足于相信,那也就只有请三太伯公出面了。”

他的话,像是无形的巴掌打在了姚绩的脸上。

傅金梅也是表情讪讪的,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在嘴里,咽不下,吐不得。

姚宸之这话说得乍一听,是恭敬长辈,再细品就是笑在座的人,也就只有族长在他祖母之上,旁的人都没有说话的权利

姚思维皱了皱眉,思绪飞转,便点点头。

老夫人立刻站了起来,示意豆蔻和丽婶去搀扶他。

自己则携着姚宸之的手,伴在左右,傅金梅和姚绩等人想要进去,却被姚思维的一句话给拦了下来,“你们都在外头候着,别进来吵我把脉。”

闻言,姚宸之就弯唇偷偷的笑了。

这姚思维曾对外说自己也有医术傍身,实际上,他并不懂医术,只是熟读医书,理论还行罢了。现在姚老夫人将他抬了出来,又是在众晚辈的面前,他自然不能丢了面子,便应了下来。

“三太老爷,请坐。”豆蔻和丽婶扶着坐了下来。

他点点头,颤颤巍巍的伸手搭上杜雅汐的手腕,一边蹙眉切脉,一边捋着胡子。半晌过后,他一脸铁青的站了起来,豆蔻和丽婶见状,立刻上前去搀扶他。老夫人就在旁,问道:“三伯,这是怎么了?我孙媳妇儿是怎么回事?传弟可是诊断错了?”

姚思维就大步外室走去,一边走,一边骂道:“傅氏,你让人找那个领路的丫环进来。”

众人一看这架势,便知杜雅汐是真的中了蒙汗药。

傅氏瞬间就白了脸,极力辩道:“三伯,你可诊清楚了?”

砰的一声,姚思维一掌拍在桌面上,瞪向傅金梅,吼道:“你这是怀疑我?”

傅金梅立刻摆头,“金梅不敢!金梅立刻让人去找。”

“不用找了,人在这里呢?”众人齐齐朝门口望去,就见一身酒气的顾怀远院门口走了进来,他像是拎小鸡般的拎着一个人。女眷们定眼一看,立刻就认出那就是泼了杜雅汐茶水的丫环。

其中有少人认识顾怀远,见他一脸怒意的进来,就忙迎了上去,问道:“顾少爷,这是出了什么事?”

顾怀远一脸冷意的扫看了众人一圈,突然将手中的丫环丢了出去,正好丢在了傅金梅的脚下,姚思维的面前

。傅金梅吓了一大跳,不明白这事情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就是想找个理由把杜雅汐的名声弄臭,再让大夫诊断一下她腹中胎儿的月份,却是没有想到还出了这些事。

把顾怀远也牵联了进来。

“你们问问这丫头。”顾怀远朝傅金梅拱拱手,道:“亲家老夫人,我今天受邀来参加我表妹的婚礼,遇到几个生意的朋友就盛情难却的多喝了几杯。你家丫环将酒洒了我一身,我也就不计较了。可为何借着替我烘干斗篷,就一去不回?斗篷事小,若是被人拿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可就事大了。”

众人一听,目光就落在了傅氏的身上,意味深长。

傅氏伸脚踢了那丫环一下,冷声问道:“你这个贱婢,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丫环一把抱住了傅金梅的脚,哭道:“老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很少看到这么高大威猛的……”说着就瞥了顾怀远一眼。

众人纷纷目露鄙夷,连带将这目光投向傅金梅。

傅金梅又羞又怒,老脸青红交错,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丫头竟能做出这事?光明正大的勾引来喝喜酒的男宾,这不是往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吗?她这里是门风清白的大户人家,不是那卖笑的倚红院。

她嫌恶的抽出自己的脚,又狠狠的踢了那丫环一脚,骂道:“下贱!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去,找人伢子过来打发出府。”

“是,老夫人。”下人进门,拱手就动手去扯那丫环。

那丫环岂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卖出府去,便伸手紧紧的扯住了傅金梅的裙摆,凄厉的哭着求饶,“老夫人,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拉走!立刻发卖出去。”

“老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那丫环死不撒手,下人们见傅金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一急就齐齐用力将那丫环往后扯。突然,一声衣帛撒裂声响起,众人望去,就见傅金梅的刻丝金线绣吉祥如意纹的百褶裙飘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