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维沉吟了一会儿,看着本来哭闹不休的傅氏忽然安静下来,两眼充满期盼的望着自己,他终于点点头,淡淡的道:“此事就这么办,傅金梅你立刻就立下誓言状,若是他日再做有损于姚氏一族颜面的事情,你们二房就从姚氏一族中摘出。你可听明白了?”

傅氏深吸一口气,在巫丽子和夏樱的搀扶下,起身站到姚思维面前,抹去眼泪,道:“一切就听三伯的。”

听得此话,二房的人都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就传来了老夫人严肃的声音,“三伯,此次对我们大房造成了伤害,大家都是有目同睹的,我说过,我无法原谅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说着,老夫人就跪到了祠堂中间,对着乌鸦鸦的牌位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举起右手起誓,“我,钟传弟,今日当着姚家列祖列宗的面起誓,此生大房与二房不相来往。”

众人脸色立即变白,“这个……”

姚思维扭头看着她,道:“传弟,你这是……”

老夫人就一脸沉痛,声泪俱下的道:“三伯,传弟我曾忍让多少,大家都清楚。今日做下这个决定也实属无奈,传弟也心痛,可是,大房人丁凋零,仅宸之一脉,雅汐身怀有孕,这对我们大房来说是一件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事。她要怎么对我,我可忍可让,但唯独此事,我无法原谅。刚刚传弟已在列祖列宗面前起誓,求三伯作个见证,成全传弟,保全大房一脉。”

声声句句,字字诛心。

令人无法反驳。

姚思维抬眸看向那一排排,一列列的牌位,当然清楚血脉传承的重要性。

当下,他就点点头,沉重的道:“今日,我姚思维在列祖列宗面前为四弟家大房和二房作证,从今日开始,大房和二房不相来往。”说完,他让人备了纸墨,让傅氏写下誓言状,又道:“今日之事不能就此了结,傅金梅,你做下此等有损姚氏一族颜面的事情,我身为族长不能放任

。虽然传弟替你求了情,你暂不用被逐出姚家,但是,族规不要弃,你必须受到处罚。”

族规?

傅氏看向姚若水手中的带刺的皮鞭,不由的白了脸。

姚敬远就对着姚思维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道:“三伯公,我娘年纪已大,受不了族规。都说父债子还,我娘要受多少皮鞭,就让敬远代为承受吧。”

姚思维轻瞥了一眼由巫丽子和夏樱扶着傅氏,见她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像是随时就要倒下一样,便同意的姚敬远的提议,由他代傅氏受十大皮鞭,由姚若水执法。

啪啪啪……皮鞭声在姚府祠堂响起,姚敬远死死的咬着嘴唇,笔直的跪着受罚,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望着他那已被皮鞭上的刺勾破的衣服,被血染红了的衣服,杜雅汐就瞄了一眼姚景之,只见他垂首不动,并没有要为他爹代受族规的打算,看到这里,杜雅汐不禁摇摇头。

心想,这个儿子倒是一点用都没有。

虽是只有十下,但是带刺的皮鞭威力很大,每一鞭打下去都要刺入肉中,让人彻骨的痛。杜雅汐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那皮鞭上的刺居然还是带倒勾的。

只是极刑。

想不到连一个家族的刑具都这么令人胆颤。

打到八鞭时,姚敬远支撑不住,倒了下来,众人看向姚景之,姚景之却是头垂得更低了。旁边的夏樱和傅氏用手绢捂住嘴,声音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突然,巫丽子喊停。

“停!”她走到姚敬远身边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对着姚思维磕了三个响头,抬头看着他,语气坚定的道:“三太伯公,我家公公年纪也不小了,八鞭已是极限,剩下了两鞭就让巫丽子代为受之吧。如果三太伯公觉得不够的话,可以再给巫丽子加两鞭子,以示我们二房想要改过的决心。”

众人不由吃惊,没有想到亲儿不代父受刑,反而是儿媳妇一介女流自请代为受刑

。一时之间,大伙看向巫丽子和姚景之的目光,可谓是敬佩和鄙视的最佳诠释。

杜雅汐也不禁看向巫丽子,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如果这事情摆在朱红花的面前,她一定不会这么做。那么眼前的这个人真的不是朱红花,真是只是一个与朱红花长得相象的人,她真的是顾怀远的表妹——巫丽子。

杜雅注不禁要相信她是巫丽子了,可心里却仍旧有一份不可动摇的不相信。

二房的人,她任谁都不能相信。

她始终认为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姚敬远扭头看着巫丽子,欣慰的道:“丽子,这个由爹来受就行,你一个女的,受不了这种痛。你的孝心爹知道了,你好生的照顾你祖母就行,旁的不用着你。”说完,他又看向姚若水,“若水,打。还有两鞭,我还受得住。”

“七哥。”姚若水有些举棋不定,看着他一身的血迹,不由的移目看向姚思维。

姚思维神色不变,摆明了今天就是一定要给二房一个教训,“动手!打!九、十。”

啪啪两声,姚敬远倒地不远,夏樱连忙扑了过去,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问道:“敬远,你怎么样了?”

姚敬远咬咬牙,然后冲着她弯唇轻笑,“没事!别哭。”

“还说没事,瞧你这一身的血,呜呜呜……”夏樱就用手绢拭泪,嘤嘤的哭了起来。

姚思维坐回了正位,杜雅汐也扶着老夫人坐到了原来的位置,姚思维一脸严肃的扫看了姚氏宗亲一眼,声音严厉的道:“今日之事,就是为了你们提个醒,今后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要把族门的脸面放在第一位。今后,我不想再听到有关于宸之媳妇腹中胎儿的任何谣言,我也不想看到姚氏族人起内哄,自己人算计自己人。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众人连忙应道。

听着他们整齐有力的应声,姚思维就满意的点点头,“那么,现在就给杜雅汐和巫丽子行见庙礼

。”话落,便有人在摆放香炉的案台前摆下两个软垫,又有人忙着给她们递来香火,两人在宗亲的见证下,族长的指令下,一步一步的完成了见庙礼。

经过这次的事情,二房暂时是消停了,杜雅汐和姚宸之也开始准备过年,两人一个不提黄裙姑娘的事,一个不问黄裙姑娘的事,都沉默的选择恢复以前的生活方式。

姚灵芝没有再从徐府搬回来,只是除夕那晚,老夫人让钱妈妈亲自就迎了徐子谦一家四口回姚府吃了一顿团圆年夜饭。()

姚灵芝清瘦了不少,老夫人看着心疼,却没有出声。一家人吃了年夜饭后,徐子谦就领着一家子的人回桃花胡同的徐府,杜雅汐则和姚宸之一起在松院陪老夫人守夜。

这是杜雅汐在异世过的第一个春节,她不禁在想环山村的杜家会是怎样过除夕夜的?

环山村,杜家。

邰氏望着一桌子的菜,又看一眼空了的两个位置,不由的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浓浓不放心的道:“去年还是一家六口吃的团圆饭,一起守的夜,想不到现在就咱们四个人围坐一桌了。”

杜远砚知道她是想念已嫁进姚家的女儿,还有在军营无法回家过年的大儿子,便笑着安慰她,道:“玉凤,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孩子们长大的要成家,也要成业,咱们的孩子一个成了家,一个在成业,你应该感到高兴。这不,还有瑞兆和雅兰陪着咱们吗?”

杜瑞兆和杜雅兰就忙不迭地点头,齐齐的看向邰氏,道:“娘,有我们陪你呢,你不要怕寂寞。再说了,后天初二,我二姐和二姐夫就回来了,到时候,家里又热闹了。”

邰氏笑着点头,伸手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

心里却是开始期待初二了。

突然,她看向杜远砚,道:“远砚,你怎么没有请木夫子上咱们来吃饭?他一个人估计又是凑和着了事,你快去迎他上来。”

“杜婶,不用迎了,我这不自个就上来蹭饭了吗?”院子里传来了木青的声音,杜远砚就笑着站了起来,两个小家伙一灰溜烟就跑了出去,兴奋的喊道:“夫子

。”

“乖!快进屋去,外头冷。”木青一手扶一个走进了堂屋,邰氏已摆上了新碗筷,杜父则拉开他身边的凳子,从堂屋角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坛酒交到了邰氏的手中,“玉凤,帮忙烫壶酒去。今天,我要与木青喝几杯。”

邰氏接过酒就笑着去了厨房。

杜远砚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道:“木青,快到杜叔旁边来坐,今个儿咱们叔侄可要好好的痛快的喝一场。”

“爹,二姐交待过了,你不能多喝酒。”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的提醒他。

杜远砚愣了一下,然后开心的笑道:“那是腿伤没好的时候,现在爹的腿伤已经好了,自然就不需要再禁酒了。”看着两个小家伙摆明了不相信的表情,杜远砚无奈的看向木青,自我挪揄:“木青,你看啊,杜叔虽是一家之主,可在家里说话却是不作数的。这些一个二个的,全都把我管得严严的。”

“爹,我们是为你好。”两个小家伙又异口同声的道。

杜远砚和木青相视一眼,一起为这两个小家伙老成的话给逗笑了。

木青看着杜瑞兆和杜雅兰,道:“你爹的腿伤已经痊愈了,喝点酒不妨事。”

“真的?”

“夫子说过骗人的话吗?”木青笑着反问。

两个小家伙就摇摇头,道:“没有!”

“那你们还不相信?”

“相信!”

“相信什么?”邰氏端着酒走了进来。

“没什么,就是瑞兆和雅兰不相信我的腿伤已经痊愈了,结果木青一说,他们就要相信了。”杜远砚说着,就不禁感慨,“我现在才知道,在这两个小家伙的眼里,木青显然比我有信誉度啊。”

邰氏就嗔了他一眼,道:“他们是因为关心你。”

“对

!关心则乱。”两个小家伙笑着附合道。

“哈哈哈……”杜远砚开心的笑了起来,看着木青,道:“木青,你真有一套,现在他们开口闭口就能嘣出一些很有哲理的话来,我是真的该好好的感谢你啊。”

杜远砚接过邰氏斟的酒,朝木青举杯,道:“来,杜叔敬你一杯,感谢你愿意来这个偏僻的地方来教孩子们识字,懂得为人的各种道理。”

“杜叔,你过誉了,这是木青应该做的。木青志在此,在教孩子们的同时,他们也教会我一些东西,一些从书中无法得到了人生道理。”木青举杯与杜远砚碰杯,两人一起干了杯中的酒。

杜远砚放下手中的空酒杯,笑道:“你说的没有错,人生中有许多东西是无法从书本上得到的,这些东西都得从生活中取得。有时,我总是有想,其实人生才是一本最大最广的书籍,里面包含了许许多多道理,我们终其一生也无法一一领悟。”

邰氏点点头,同样的领悟很深。

吃了饭,木青就留在杜家一起守夜,他和杜远砚两人下了一个晚上的棋。杜远砚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真正可以畅意厮杀的对手,两人聚精会神,忘了时间的下棋,就连外面的天亮了都不曾发觉,直到家家户户都发起了鞭炮,他们才从棋中走了出来。

两人相视一眼,一种相识恨晚的感觉一涌而上。

邰氏走了进来,看着两人惺惺相惜的模样,就笑着打趣,“你们真是一对好棋友,简直就可以是一对忘年交了。”

“没错!我们就是忘年交。”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应道。

邰氏笑着摇头,“你们各自梳洗一下吧,马上就要开早饭了,开了早饭,乡亲们该要上门拜年了。”

“好!”

苏城这边,杜雅汐说是在松院陪老夫人守夜,可到了下半夜她就支撑不住打盹了,老夫人就笑着将她和姚宸之赶回宸院。两人一路从抄手游廊回宸院,只觉无比的冷清。

府上不少下人都被放假回家过年,一些家生子,或是没有亲人的才留在府上。

晚上吃了饭,老夫人就打发了下人,让她们自由活动

忍冬和紫苏一人一边的打着灯笼,为杜雅汐他们照亮前面的路。

杜雅汐觉得这时的春节没有现代那般热闹,又心知自己身边的丫环都是爱玩爱闹的性子,就问忍冬和紫苏,“忍冬,紫苏,你们两个以前都是怎么守岁的?”

两人茫然的相视一眼,就应道:“一般都是围在炉边,几个相好的人一起说说笑笑,吃一些零嘴。”

呃?也是这么无奈?

杜雅汐想了想,应道:“要不,咱们今晚来个不一样的守夜,好不好?”

一旁,姚宸之就断了她的话,“雅汐,你回去就该上床休息了,你身子重,不能熬夜。”

“没事!没事!我自有分寸,我可是听说了,守夜很重要的,我不想半途而废。”杜雅汐摇摇头,看着忍冬和紫苏,又道:“我们来玩丢骰子,比大小好不好?”

丢骰子?比大小?

这不是赌搏吗?

姚宸之不禁皱眉,他怎么不知道杜雅汐还有爱赌搏这么一个‘爱好’?

“雅汐,这是赌搏。”

杜雅汐白了他一眼,立刻纠正:“才不是赌搏,我又不赌钱,我只是想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丢骰子能是游戏吗?

三人不接话,沉默的往宸院走去。

“真的不是赌搏,你们到底是玩还是不玩?”杜雅汐没有想到他们竟会以为她是一个赌鬼,连忙辩白,“你们若是不相信,那就试试,试过不就知道了吗?”

忍冬和紫苏齐齐看向姚宸之,等待着他的答案。

其实她们心里都想玩杜雅汐口中所谓的游戏,只是姚宸之不点头,她们也不敢答应

。这毕竟关系到杜雅注的身体,她们谁都知道孕妇需要充足的睡眠,需要养精蓄锐。

“你开心就好。”走到宸院门口时,姚宸之终于做了决定。

忍冬和紫苏差点跳了起来,杜雅汐则是扭头看着姚宸之,道:“宸之,你真识货。”

识货?

这是什么词汇?

不过,见她如此高兴,他还是咧嘴笑了。

进了院门,紫苏就把这事给其他说了,大伙兴致勃勃的拿着骰子来到了正屋,屋里的火炉子烧得旺旺的,屋里暖如初春。

杜雅汐看着他们兴奋和好奇的模样,就不禁的暗庆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她笑看着他们,道:“今晚咱们要玩的游戏就是丢骰子,比大小。我这里有一个账本,是用来记今晚的输赢……”

“呃?”众人变了脸色,账本?输赢?不是说不赌钱吗?

“雅汐,你不是说不赌钱吗?”姚宸之试探着轻问。

杜雅汐看着他们一个二个的表情就笑了,扬起手的账本,道:“比大小肯定就得有输赢,不过,这输赢要的不是银子,而是为对方做一件事,或是,说一句真心话,由你们选择。”

“为谁作事啊?”众人听说不是赌钱,纷纷都放心了一点。

“当然是庄家了。”杜雅汐拍拍胸口,很是豪爽的道:“今晚的庄家是很民主的,只要连赢三盘就换下一个庄家,人人都有机会当庄家。你们觉得如何?”

大伙纷纷点头,觉得可行。

“既然你们都觉得行,那就游戏就开始了。第一轮由宸之来做庄,现在请大家一起摇骰子,我来记录。”杜雅汐翻开账本,又拿笔沾了墨,眼睛发亮的看着大家一起摇骰子,自己的一只手也开始摇了起来。

这个摇骰子并不是他们熟悉的,而是一人一个骰盅,大家一起摇,然后开盖比大小。只要是比庄家大的,都算赢,比庄家小的,就算输,如果输的人比赢的人多,那么就算庄家赢

“停!”一阵骰子叭叭响过后,杜雅汐一声令下,众人都停了下来,屏自看向姚宸之的骰子,又揭开自己的盖,细数骰子点数。那一个个精彩的表情,看得杜雅汐笑不拢嘴。

“宸之的是十五点,你们快数数自己的,报数过来。”

“少夫人,我的十六点。”丽婶开心的道。

老游挠挠头,道:“少夫人,我的三点。”

众人不敢相信,齐齐朝老游的骰盅看去,只到确实是三个骰子各一点时,他们才抽回视线,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杜雅汐也是笑意难掩,又问:“有没有比十五点大的,你们只要报比庄家大的就行,少的就全部算输,不记点数。”

众人不语,看着自己的骰盅直叹气。

杜雅汐就笑了笑,揭开自己的骰盅,立刻就笑容满面,“我的十八点。”

“什么?”众人齐齐朝她的骰看了过来,用力的眨了眨眼,简直就是不敢相信。居然三个骰子全是六点,这就跟老游的三个骰子全是一点一样让人难以相信。

“好,这一次,宸之赢。我和丽婶随意抽你们任何一个人,或是做一件事,或是说一句真心话。”杜雅汐说着,就看向丽婶,道:“丽婶,你先来。”

丽婶扫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一脸紧张的老游身上,“就老游吧。”

众人眼中闪过一丝趣味。

老游立刻就道:“我选为她做一件事。”

“好!我记下了。”杜雅汐点点头,就看向忍冬道:“忍冬,我选你,你的选择是说真心话,还是为我做一件事?”

忍冬微怔一下,然后,就道:“说真心话吧。”

杜雅汐就笑得贼兮兮的,忍冬看着就直后悔,正想反悔选做一件事时,杜雅汐就断了她的回路,“只可选一次,不得反悔

。好啦!忍冬我现在就问你,你喜不喜欢钱明?不许说假话的啊。”

忍冬红着脸垂下了头,轻轻的点点头。

“好啦!算你过关,接下来你们呢?你们是要为少爷做一件事,还是说真心话?”有了忍冬的前车之鉴,大伙都默契的选择了为姚宸之做一件事。

第一盘结束,游戏继续。

这一晚,杜雅汐和姚宸之全胜,满满的账本里全记着他们欠下的事情。众人虽然是输了,但还是玩得很开心。一夜未睡,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卯时一到,众人就停止了游戏,服侍杜雅汐和姚宸之梳洗,然后,送他们夫妻去松院给老夫人请安拜早年。

祖孙三人一起吃了早膳,老夫人就领着杜雅汐和姚宸之来到大厅,召聚了所有留府的下人,正式的向她们宣布,“今天,老身召大家聚在这里,主要是有一件事情要跟大家宣布。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姚家如今有了少夫人,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便将当家之位正式传给少夫人。以后,你们要支持和服从少夫人的安排,大家要同心协力,一起把姚家维护好。”

说完,她从主位上走了下来,牵着杜雅汐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主位,示意她坐了下来,自己则在旁边的偏位上坐下。

那是一张紫檀木雕花八仙大椅,姚家的历代当家都坐在这个位置上。主位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那是一棵悬崖边上长着的老松,画上提了五个大字——家和万事兴。

光是看这幅画,杜雅汐就能知道老夫人为何能如此一直忍让二房,一直忍让姚灵芝。

杜雅汐坐在主位上,挺腰昂首,镇定从容,当家人派头十足,她淡淡的扫看了大厅里一排排站着的下人一眼。站在杜雅汐身边的丽婶就朝众人朗声喊道:“向当家少夫人磕头请安。”

众人就齐齐下跪,齐齐喊道:“给当家少夫人问安。”

浅浅颔首,杜雅汐做了一个手势,道:“都起来吧。我要对大家说的话,以前已经说过了。我对大家没有多少要求,只是希望大家记住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在家要相亲相爱,对外要团结一致。我曾经跟大家说过诚心待我者,我必真心相待

。今天,我要说的还是这些,以后,府里上上下下都少不了你们,你们要尽职尽责。”

说完,她就从主位上走了下来,这里,四大丫环就端着托盘走了出来,托盘是一个个用红纸包着的东西。杜雅汐走到人群前,一个一个的分发红包,“大过年的,给大家包个红包,一求个利是,二图个气氛。”

众人纷纷朝她福了福身子,齐声道:“谢谢当家少夫人。”

从大厅回到宸院,杜雅汐正准备取下一头的首饰,上床补觉,丽婶就进来禀告,“少夫人,庞婆子带着儿子和孙女来给你拜年。”

“少爷人呢?”杜雅汐却是问了一下姚宸之的去向。

“在练武房。”

杜雅汐点点头,就道:“你让他们去花厅吧,我这就过去。”

花厅里,杜雅汐刚刚坐下,丽婶就领着庞婆子一家三口提着一个用花布盖着的竹篮子走了进来。她们一进门就恭敬的跪下,朝杜雅汐磕头,“老奴见过当家少夫人。”

“起来说话吧。”杜雅汐有些头痛,明明就一再让他们别总是跪,可一个个都不听。她现在都有些麻木了,他们跪了,她也就接受了,反正也纠正不了,那就随他们去吧。

庞婆子将手中的竹篮子交到了丽婶的手中,“当家少夫人,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全是青萝养的鸡鸭下了蛋,请当家少夫人收下。”

杜雅汐点头,示意丽婶收下,然后笑着朝青萝招手,“青萝,到我这里来。”

青萝看了一眼祖母,就抬头朝杜雅汐走去,杜雅汐常去她们家给庞辉诊治,几次回合下来,她就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充满防备和疏远了。在杜雅汐有意的亲近下,她和杜雅汐已是很亲密。

杜雅汐牵过她的小手,冰凉冰凉的,就不禁的蹙了蹙眉,对一旁的半夏,道:“半夏去把手炉取来给小青萝暖暖手。”说完,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包塞进了她的手里,“青萝,小小意思,祝你健康快乐。”

庞婆子瞧着,立刻摆手,“青萝,你可不能收当家少夫人的东西,快还了

。”

庞辉也是一脸的着急。

他和青萝都不算是姚府的人,本一起来拜年就是一件逾越的事情,哪里还能收红包。

青萝听着就将手里的红包往杜雅汐的手里回塞,一脸无措的的摇头,“少夫人,青萝不能收的。”

杜雅汐拉起她的手,重新将红包塞了回去,“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过年收一些压岁钱是吉利的事情,你一定得收吧。”说着,就朝庞婆子和庞辉看了过去,“不就一个小红包吗,你们把青萝都给吓坏了,我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收啊?你们是瞧不上我的东西?”

庞婆子和庞辉连忙摇头。

“那就不得了。”杜雅汐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笑看向青萝,道:“瞧见没有,你祖母和你爹已经不反对了,你就收下吧。留着给自己买点零嘴吃。”

青萝如释重负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红包收妥。

半夏取来了手炉,杜雅汐就拿过来塞进了青萝的手里,“抱着,暖暖手。”

“这个,可不……”

“嗯……”

庞婆子连忙摆手,却在杜雅汐的一个眼神下,不再说话。

杜雅汐就问庞氏母子,“庞辉,你的腿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有什么打算?”

庞婆子听着,眼睛一亮。

庞辉就朝杜雅汐拱拱手,低低的道:“庞辉准备找份工,把这个家担起来。”

“嗯,很好。”杜雅汐点点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青萝,一个早已盘旋在脑海里的想法就说了出来,“如果我让你带着小青萝去我环山村的药园里做事,你可愿意?环山村里,有我们姚家的私塾,小青萝可以在那里跟着孩子们一起上学堂,而你呢,就可以安心的上工。”

她想让小青萝以后照顾她腹中的孩子。

她已经收留了小和尚,又送了他去习武,将来,他也是要在孩子的身边的

青萝和小和尚都是她觉得很合适的人选,她不是给孩子找下人,还是想给他找两个玩伴,又可以兼顾照顾和保护他的人。

庞辉和庞婆子立刻就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兴奋的应道:“谢谢当家少夫人,谢谢当家少夫人。我们愿意,我们愿意的。”

“庞婆子,既然你儿子和孙女都去了环山村,不如你也陪着一起去吧。在那里,你可以给学堂里的孩子做饭,顺带打扫一下学堂的卫生,你看行不行?”杜雅汐完全是一副商量的口气,事实上,她也并不想强迫任何人做选择。

庞婆子咚咚咚的连磕了三个响头,兴奋的声音有些颤抖的道:“老奴愿意!”

“好!既然如此,你们就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我和一起去环山村吧。”杜雅汐端起一旁的茶盏,轻呷了一口,眼有余光就扫见庞婆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庞婆子,你有话要对我说?”

庞婆子点点头,看了花厅里的众人一眼,杜雅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起身朝外面走去,“你随我去正屋,你们在这里候着。”

“是,少夫人。”

进了正屋,庞婆子就自动自发的关了房门,走到杜雅汐的面前又跪了下去,“少夫人,庞婆子有罪,庞婆子不该为了自己的安生就一直守着一个密秘。”

杜雅汐的心怦怦的直跳,急问:“你有话起来说。”

庞婆子摇摇头,语气中充满内疚的道:“当家少夫人,庞婆子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十七年前,我是一个扫院子的粗使婆子。那时候,大少爷和大少夫人相继离世,老夫人受不住双重打击,就病倒了。少爷就暂由大小姐照顾。”

杜雅汐听着心跳加快,只觉这个秘密极有可能与姚宸之如何直的蛊有关系。

“少爷其实并不是从假山上擦下来的,而是,被大小姐用力一推撞到了桌角。我当时应躲在假山里偷懒,听到少爷的尖叫声,就探首看去。结果……”庞婆子说着就不由的全身颤抖起来,像是想起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结果怎样?”杜雅汐急声问道。

庞婆子涣散的瞳光渐渐凝聚起来,她一把抓紧了杜雅汐的手,而杜雅汐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结果,我就看到大小姐非但不理会少爷头上的伤,还将一条会蠕动的虫子喂进了少爷的嘴里,少爷立刻就不动了。后来,她怕别人怀疑她,就把受了伤的少爷抱到了假山下,再喊了人来。我当时吓得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假山后,幸亏没有人发现我。”

庞婆子说着,又道:“那一次,少爷院子里的人全都以照顾不周为由,打发出府的打发出府,该永远的消失的就永远消失。我看着大小姐这手段,想到自己的一家老小,便死也不咬吭声。少夫人,庞婆子真的是罪孽深重啊。”

杜雅汐看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她,想骂她,可又骂不出口。

若是她碰到这种事情,恐怕也不敢出声吧。

毕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考量的东西。

只是,她还是有些生气,如果庞婆子早点说出来,那么或许,宸之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随即又想到他中的是无忧蛊,便就气不起来了。早知道又怎样?还不是得等亲生子的肚脐带血。

“你起来吧,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谢谢少夫人。”庞婆子擦干了眼泪,起身就离开了。

杜雅汐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想到姚灵芝对三岁的姚宸之做下那种冷血无情的事情,她就紧攥着拳头,恨不得立刻就狠揍姚灵芝一顿。不!狠揍一顿都不解气,她想挖她的心出来,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她和衣上了床,缩卷成一团,双手紧抱双腿,不禁的瑟瑟发抖,寒意袭身。

“少夫人,你快醒醒。”不知怎么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她被一脸焦色的丽婶摇醒。她睁开惺松的睡眼,声音微哑的问道:“丽婶,出什么事了?”

丽婶就替她掀开被子,一边拿着衣服往她身上套,一边急急的道:“燕子和钱掌柜来了。”

“他们怎么这个时候赶来?”杜雅汐一下子就整个人都清醒,看着丽婶的神色,就问:“出什么事了?”

“药堂出事了

。”

当杜雅汐和丽婶急急赶到松院时,就见老夫人脸色青白,嘴唇颤抖,好像在强制忍耐着极大的怒气,坐在一旁的姚宸之也是极为愤怒,见到她的到来,就起身迎了过来。

“雅汐,你快坐下。”

“嗯。”杜雅汐点点头,坐了下来,扭头看着老夫人,连忙问道:“祖母,出什么事了?”她目光一扫,就发现钱海和钱妈妈的脸色也是很不好。

她不由心下一惊。

药堂发生什么大事了?

当时三七之急,也没见他们之中有谁是这样的神色,难道这事比三七之事还要严重?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吩咐钱妈妈:“此事先不要声张,你亲自去请他们回来。”接着又看向杜雅汐:“雅汐,明天你恐怕是不能回娘家了,祖母待会就让人给你爹娘送信过去。”

竟是这么严重?

连她回娘家的日子也要更改?

杜雅汐点点头,伸手抚上老夫人那冰凉且颤抖的手,道:“一切听祖母的安排,祖母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可千万不能急坏了身子。”

杜雅汐点点头,伸手抚上老夫人那冰凉且颤抖的手,道:“一切听祖母的安排,祖母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可千万不能急坏了身子。”

老夫人就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艰难的露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好孩子,祖母会有分寸的。”说完她就一直沉着脸,一声不吭,双眼流露出一种痛心兼失望的神色,握着她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看着这样的老夫人杜雅汐的心里很难受,在她的印象里,老夫人就是那种坚强乐观的人,就是那种泰山崩于面前也会面不改色的人,她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不如意,但她都挺了过来

现在这么失态,想想也知道这事对她有多么重的打击。

杜雅汐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该怎样缓解她内心的压力和痛楚?她只是紧紧的回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无声的将自己的力量过度给她。只希望她能够感觉得到。

老夫人看着她,目光温和了许多,轻道:“祖母没有白疼你。”

一句话,说得杜雅汐有种想哭的冲动。

还过多久,老夫人就牵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又吩咐丫环把大门打开,她让杜雅汐坐在主位上,自己则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两眼冷冷的直视着门外,大厅两边站着二十个手拿长棍的家丁。

府里的下人们都被这阵仗给吓住了,全都面面相觑,神色惊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钱明和丽婶就站在老夫人的身后,杜雅汐移目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好像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心里又是心痛不已。

两盏茶功夫过去,就见徐子谦和姚灵芝领着徐惜玉和徐宝玉走进大厅来,徐子谦和姚灵芝走在前面,昂首挺胸,神采飞扬,徐惜玉和徐宝玉则是淡淡的跟在爹娘身后。

当他们进来看着这个阵仗,不由的全身僵住,徐子谦刚想说些什么,老夫人就用力往旁边的小桌子上一拍,厉声喝道:“来人啊,给我把徐子谦和姚灵芝拿下,给我重打……”

老夫人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一旁的杜雅汐,“雅汐,你现在已是姚家的当家人,你说对于见利起意,罔顾家训,欺骗客户的人,该打多少大板?”

这么一听,杜雅汐心里就有了谱。

她冷冷的瞪向姚灵芝,直想亲自打她一顿。

“此等人渣,重打三十大板。”杜雅汐很想说,以她犯过的罪,就是打死也不冤枉她,“来人啊,给我打!重重的打!”

话音刚落,两边的家丁就一窝蜂的拥上去,三两下就将徐子谦和姚灵芝按倒在地,抡起手中的长棍就朝着两人的臀上打去。